英馳三人聞言只感覺一陣迫人殺氣迎面擊來,定睛看着那黑袍男子往前邁出一步,頓時只見以其爲中心,地面微微動盪着升起一層薄薄的黑色煙氣並不斷朝四周蔓延,歲寒見狀立刻飛身閃開,而英馳三人卻如同施了定身法一樣,寸步難移。英馳費力掙扎着,眼看着黑袍男子朝自己奔來,他手中玄日閃着寒芒已迎面刺來,而自己竟一時舉止無措。
闌珊只覺得內心升起一絲決絕,竟不顧一切跑過去搶先攔在英馳身前,“不要殺他!”說着她喘息着毅然轉向幽冥燼道,“燼,不知爲何,我心裡一直都有這個人!一見到他會很喜悅又會很心痛!閉上眼睛都是他的身影,就連和你在一起腦海中還是他,或者是因爲你的聲音和他很像,我,我纔會……”闌珊低下頭,不敢再直視他的眼睛。
“是嗎?”幽冥燼心中稍稍動盪,命令的口吻道,“決兒快讓開!”
第一次聽尊上用冰冷的語氣和自己說話,闌珊擡頭對上他略帶憤怒的眸子,不由有些驚訝,第一次見他怒視着自己,他向來對自己都是百依百順的,爲何現在會這樣?想到這裡,她不禁反問道,“我的過去和他有關,對嗎?”
他看着身前毅然站立巋然不動的女孩兒,或者此時一臉倔強的她才更像決兒吧!一直以爲是我把你當做決兒的替身,卻不想在你心中我也是個替代品,他心頭輕嘆,語氣變得平和,“黯,退下吧!”
黑袍男子稍稍遲疑,轉身雙手呈上玄日,隱去身影。幽冥燼接過玄日直接隨手甩給英馳,“這是你第二次丟掉玄日了,真配不上七殺所向披靡的名號。”
星魂一愣,師父所說的‘七殺星變’,果然是他!第一次見到神器玄日就開始懷疑英馳的身份了,現在一切都已確認,果然不枉此行。
英馳硬接住玄日,只感覺從劍身傳來的力道使得自己內息一滯,雖然不太理解他話中的意思,但時間緊迫目前也顧不了太多,他迅速跑過去拉住闌珊手臂,語氣有些急迫,“跟我走!”
從他手上傳來的溫度似乎過於熾熱,闌珊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卻掙不開他的手,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她有些慌亂又有些害怕,聲音微微顫抖道,“你,你放開我……”
幾乎是一瞬間,幽冥燼輕袍緩動,已到了二人跟前,他一手扯開英馳的手,將闌珊拉回身旁,道,“她只是一縷覺魂,經受不住你的陽氣!”
闌珊質問道,“你到底是誰!爲什麼我記不起你是誰!”
英馳愣了愣,看着她熟悉的眼神只感覺千言萬語齊聚心頭,一時難以開口,他轉向幽冥燼問道,“該怎樣才能救她?”
幽冥燼沒有回答,而是轉眼看着同是一臉疑問的闌珊,“決兒,你希望記起以前的事情嗎?”
感覺他抓着自己手臂的力度在加大,闌珊擡頭看着幽冥燼,他眼眸中竟滿是不捨,她迅速避開他的目光,點點頭。
幽冥燼放開她的手臂,轉身向前走去,喚了一聲,“歲寒。”
歲寒一驚,以爲尊上要追究方纔自己的縱容之罪,低頭慢慢上前道,“是,尊上。”
幽冥燼卻停步面向忘川負手而立,略帶低沉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告訴他們忘川的由來。”
“是,尊上!”歲寒有些懷疑尊上爲何會放過自己,卻無論如何稍稍放下心來,她轉向三人道,“黃泉路和冥府之間以忘川爲界,其上有奈何橋,正常魂魄過完奈何橋便會忘卻前塵舊事,重入輪迴之道,若是遊魂野鬼或是冤屈的魂魄自然心存不甘,不願就此忘卻前生,便遁入忘川河中
伺機報復。迢迢忘川無邊無際不具浮力,共分四層,上層淺碧,二層血黃,三層血紅,四層赤黑,其內含有能夠腐蝕靈魂的劇毒,且層層加深。遁入其中的魂魄將永世無法轉生,且永世承受河水冰冷刺骨的煎熬。”
“難道……”英馳遲疑了一下,“闌珊的靈魂會在那裡?”
“不錯!”歲寒繼續道,“她三魂飄離,生魂殘留體內,覺魂在此,靈魂便遁入忘川河中。算算時日,怕是要落入底層了……”
英馳一陣驚駭之色,慌忙上前對着幽冥燼吼道,“你一定有辦法救她!”
幽冥燼倒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道,“她既然是你的人,又何須我救?”
英馳一想到闌珊的靈魂沉入忘川河中日夜煎熬,便升起一絲憤恨,他焦急道,“怎麼救她!”
幽冥燼看了歲寒一眼,歲寒會意,上前繼續道,“遁入忘川的魂魄有無數,或深懷仇恨,或滿心怨念,只有以情絲爲引線,令其動容,再以魂魄心中所怨恨之物爲誘餌,才能將其釣出。”
“情絲爲引線,再以怨恨之物爲誘餌……”英馳重複着,望着平靜的河面道,“怎麼找到這些東西?”
幽冥燼沿着忘川走了幾步,對着山石叢雜處猛然一揮袖,頓時巨大山石碎裂煙塵四起,待塵埃散盡,衆人才看到原來是一塊長寬約莫三四尺並有些殘缺不堪的石塊,其上不知名的藤蔓粗細不一,錯綜複雜盤繞其中,看不清石頭本身質地,此時夭灼上前道,“這,就是三生石?”
幽冥燼略微點頭,對着英馳道,“前世、今生、來世視爲三生,三生石乃屬姻緣輪迴神位,掌管三世姻緣輪迴。上面交織的藤蔓便是情絲,唯有情絲橫穿三生石者纔可緣定三生。你和決兒,也許只是泛泛交織而已……”
“能找到我的嗎?”夭灼走近時又問道,“或者,尊上的呢?”
幽冥燼轉頭看着遠方道,“找到又如何,你與本座的情絲定然不會相交。”
“爲何不會?”夭灼默默收起失望,擡頭呆呆的看着三生石道,“你可知道,自從七百年前初次被你從彼岸花叢中救出,我無數次偷偷藏在那裡,等你路過,只爲遠遠看你一眼……”夭灼轉眼看着幽冥燼,略微自嘲的苦笑道,“這,你怎會知道?”
幽冥燼看着她滿含期待又隱含哀怨的目光,隨即又望着忘川河面,聲音略微低沉,“我知道。”
夭灼眼中一陣驚訝,他第一次對自己用‘我’這個稱謂,頓時心中彷彿和他分享秘密般一陣竊喜,她隨即問道,“爲何不見你停過一次腳步?”
幽冥燼依然望着河面,語氣帶着幾分漫不經心,“你既藏在那裡,就是不想被發現,我又何必拆穿?”
“那現在呢?”夭灼猛然從闌珊身體飛離出來,剩下闌珊身體倒在地上。一縷流光還原成身段纖細的女子,白髮隨風飛揚,她看着他的背影道,“現在我沒有躲,可你還像以前一樣,從不會看我一眼!”
幽冥燼驀然轉身,依舊是波瀾不驚的眼眸看着她,良久才道,“你還是沒有變。”
“錯!我變了很多……”夭灼一步一步逼近他,兩雙眼睛宛如暗夜繁星般暗含媚惑,紅脣在精緻的小臉上勾起一絲嫵媚,“當初你是高高在上的冥界至尊,而我只是尚未成形的九尾狐妖。那時,我對你,只有仰望。後來,在洛水之濱得遇洛神點化,妖靈初成之際,又機緣巧合得到亡音。如今,我身負亡音,那是能召集三界之內所有肅殺之氣的亡音!”
幽冥燼語氣淡淡道,“那又如何。”
“如何?”夭灼在他身前停住腳步,“一旦亡音修煉成功,我必將可以召集妖靈異類統領人間,換言之,我終於有了和你對望的資本,也終於有了靠近你的勇氣。”她突然看着闌珊,語氣帶着敵意,“我,或許纔是這世上唯一可以站在你身邊的女人。”
似乎察覺出夭灼對決兒的敵意,幽冥燼猛地把決兒拉至身後,自己迎上夭灼殺氣騰騰的目光,道,“我說過了,我從不靠女人去成就什麼,能留在我身邊的女人,僅爲二字:喜歡。”
“你!”夭灼心底一陣翻騰,自己苦苦等了七百年的相遇竟會讓自己如此失落難堪,縱然和他近在咫尺,卻依舊感覺他離自己很遠很遠……她無奈垂下頭,幽幽一嘆,“情不爲因果,緣註定生死……”
幽冥燼語氣稍稍緩和,“夭灼,緣起則聚,緣滅則散,既然已過忘川,一切便望穿吧,不要再鬧了……”
聽到這話,夭灼心裡無端升起一陣憤恨,自己爲他所做的一切竟都是胡鬧之舉?她退後一步怒視着二人,“我定然不會成全你們!”說完她化爲一縷流光重回闌珊體內,身形快如閃電朝前飛奔。
衆人心底一驚,她這樣做難道是想要毀掉闌珊的真身!幽冥燼只是稍稍一愣,一聲命令道,“追命,攔住她,切莫傷她!”
話音剛落,只見一道迅疾的白影如同離弦之箭般從衆人眼前閃過,歲寒知道那便是冥界四大執事之一獸執事追命,她上前問道,“尊上,需要加派人手嗎?”
“不必。”幽冥燼看着白影遠去的方向道,“冥界尚且還沒有它追不到的東西。”說完轉眼看到英馳還在費力的去牽扯三生石絲絲縷縷細如蠶絲的藤蔓,他問道,“可有結果?”
英馳停住手上動作道,“這麼多錯綜纏繞的藤蔓,又沒有任何標記,我就是找上一年怕是也分不出來。”
歲寒上前道,“如果你真的愛她,就一定能找到專屬於你們的情絲!況且,你多浪費一刻,她在忘川之中便多受一刻的煎熬,你自己要掂量清楚!你真的愛她嗎?”
“愛!”英馳回答的斬釘截鐵,他看着闌珊,目光透着無限深情,那是任何話語都無法描述的刻骨銘心的思念,帶着深邃的眷戀,彷彿對望的瞬間彼此就已心照不宣。他開口輕聲道,“浮生相悅,此情不滅。”
闌珊被這樣的目光鎮住了,看着英馳開始低頭尋找情絲,她心頭竟然一直在迴盪他的話語,浮生相悅,此情不滅……
幽冥燼見狀,心頭有些不自主,他拉起闌珊往回走,“失陪。”
闌珊卻掙開他的手道,“燼,我想……我想在這裡……”她頓了頓,吞下了最後兩個字‘陪他’。
幽冥燼眼底劃過一絲失落,強制的拉着她命令道,“跟我回去!”又轉頭對着英馳道,“如果你找不到情絲,本座會把決兒永遠留在身邊。”說完強制拉着闌珊遠去了。
闌珊一路無語跟着幽冥燼身後,只感覺走了好遠才終於掙開他的手,“燼,你爲何生氣?”
“決兒。”幽冥燼直言道,“因爲喜歡,所以捨不得失去我的幽冥月妃。”
“爲什麼是妃,而不是後呢?”闌珊心頭依然是英馳的話語,她癡癡問道,“爲什麼是喜歡?而不是愛呢?”
冥尊沒有說話,只是將她攬在懷中,心中暗歎,妃可有萬千,而後唯一,正如喜歡可有萬千,而愛唯一。你既心有所屬,我又何必橫刀奪愛。決兒,緣起則聚,緣滅則散,畢竟我們都只是一個替代品,一個彼此心頭至愛的替代品。已過忘川,望穿便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