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凌輝說什麼,我都只是哭。我哭的抽噎,差點背過氣兒去。凌輝擼起袖子,他拍拍胸口:“來,金朵,你看我!跟着我做……呼氣!吸氣!呼氣!吸氣!”
本來凌輝的鼻子就堵的厲害,他呼哧呼哧的喘,認真的表情很是好笑。我們兩個坐在停車場的地上,跟兩個神經病似的哈氣。
冬天穿的多,我身上蓋的還都是衣服。有同來停車的人好奇的問:“你們這是……這姑娘是要生了嗎?”
“生個屁!”凌輝揮手:“別擋害!該幹嘛幹嘛去!”
凌輝發燒燒的厲害,他抱我從地上起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搖搖晃晃的。我還算有理智,上了車之後還不忘:“凌輝!我的東西!”
“還要啊?”凌輝財大氣粗慣了,在他眼裡錢就是王八蛋:“你不說男人沒了嗎?男人沒了,你還要他錢買的衣服幹嘛啊?”
我憋回去的眼淚又開始往外涌:“你別管那麼多了,給我拿着。”
“你哪是我姐啊!”凌輝晃晃蕩蕩的彎腰去拾:“你簡直是我姑奶奶。”
凌輝把我掉的東西撿了回來,連個紙片都不剩。凌輝精神不濟的坐到駕駛位上,我心裡過意不去:“你感冒……吃藥沒有啊?”
“不吃,”凌輝甩甩頭:“沒用。”
凌輝小時候身體不好,總是發燒感冒。凌輝媽媽爲了讓凌輝的身體“健壯”,想了各種各樣的辦法。而這各種各樣的辦法不但沒有給凌輝創造百毒不侵的身體,反而傷害了他的免疫系統。
以至於到了現在,凌輝只要有病必須打針才能好。
“你的成績單。”凌輝從口袋裡掏出來遞給我:“努力了那麼長時間,不看看?”
我不是不想看,我是根本不能看。只要一看成績單,我就會聯想到李致碩。那些補課複習嬉戲打鬧的日子……突顯現在的我,特別難堪。
“算了吧!”我揉揉眼睛,打算把成績單塞好:“回家給我媽看。”
凌輝又搶回了成績單:“金朵,你是不是怕自己沒考上?沒事兒,你要是不敢看,我給你看……呦,你猜你考上沒有?”
“給我吧!”我沒有跟凌輝開玩笑的心情:“快點去醫院,我陪你打針。”
凌輝眉頭挑高,他反問:“你陪我打針?”
“你陪我購物,我陪你打針。”我整理好崩潰的情緒,一本正經的說:“等你打完針,我再回家。”
凌輝一邊注意着我的情緒,一邊發動車子……車子沒開多遠,凌輝猛的停下:“金朵,你不會是故意的吧?”
“啥?”我沒明白凌輝的意思:“你在說些啥?”
凌輝跟個大水壺似的,他紅着眼睛認真的說:“金朵,你不會傻到對我好然後故意去氣李致碩吧?你要是這樣的話,我真覺得你做人沒什麼勁……喂!你打我幹什麼?”
“我打醒你!”我的好心被凌輝當成驢肝肺:“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至於做這麼幼稚的事兒嗎?”
凌輝先是點點頭,他接着又搖了搖頭。搖過頭之後,凌輝又是點點頭。我照着他的後腦勺拍了一下:“快點開車!我真的沒事兒。”
“金朵,”凌輝不但沒開車,他更是直接把車鑰匙拔了出來:“我認識你快20年了吧?多數情況下,你說疼死了,那你肯定是沒事兒。而你說你沒事兒的時候,多數是……”
“你走不走?”我想着自欺欺人,凌輝卻非要把窗戶紙捅破。我紅着眼睛瞪他:“你不走,我可走了啊!”
沒等我開門,凌輝趕緊把門鎖按下:“走,這就走還不行麼?姑奶奶,只要你正常點,你說啥是啥。”
凌輝真能扯,還我說啥是啥。我想說李致碩是我的,行麼?行麼?行麼?
看在凌輝重感冒的份上,我決定不再折騰他。我靠在車窗上靜靜的往外看,努力忍住不讓自己哭。我默默的安慰自己,李致碩和燕飛曉結婚也算是合情合理。我實在是沒有立場,指責太多。
而李致碩跟我在一起……算是他教學過程中的“工傷”吧!
地滑天陰,凌輝車開的完全是“z”字型。車身晃悠的厲害,我被凌輝搖的都要吐了。沒多一會兒,我的注意力便成功被凌輝轉移。
“輝啊!”我拉着車身把手,小心翼翼的說:“要不你把車停路邊?咱們兩個打車去吧?”
凌輝使勁撐了撐眼皮,他還在強撐:“不用,沒多遠了。”
從商場到醫院,一路上我都是提心吊膽的。到了醫院門口,凌輝終於挺不住了。醫院大門口的起降杆還沒等擡起來,凌輝便衝了進去。起降杆被撞飛騰空,重重的砸在了後面的寶馬車上。
“喂!”寶馬車主是個女的,年紀和我們差不多。她風風火火的從車上下來,大力的拍着凌輝的車窗:“你是怎麼開車的啊!你看看!我的擋風玻璃都被砸裂了!”
我拍拍凌輝的手背,擔憂的問:“凌輝?你還好嗎?”
“她誰啊?”凌輝在倒視鏡裡看了一眼,拉下車窗,外面的寒風和雪片猛的倒灌進來:“你慢點說,你的車怎麼了?”
寶馬車主叉腰指責道:“起降杆掉了,把我車的擋風玻璃砸裂了。”
“你說你的擋風玻璃是起降杆砸的?”
“是啊!”
凌輝面無表情的拉上車窗:“那你找起降杆去啊,找我幹什麼?”
“是你撞的起降杆!不然起降杆怎麼會掉下來?”寶馬車主穿着紅豔豔的羽絨服,她伸手擋住車窗:“你怎麼開車的啊?你新手上路吧?你出門之前你媽沒教你安全駕駛啊!”
寶馬車主說話語速非常快,聽的我腦袋有點缺氧。凌輝是不管那麼多:“是我撞的起降杆,但又不是我讓起降杆去砸的你的車。”
“你……你講不講道理啊?”
凌輝搖搖頭,他對我說:“金朵,你從我錢包裡,那2500塊錢出來。”
我趕緊照做,把錢遞給凌輝。凌輝付錢的時候比較帥,他把錢丟到寶馬車主的懷裡:“我講道理,我賠你,行了吧?2000給你,500給杆。”
“你不就開個200多萬的車嗎!”寶馬車主氣的跺腳:“你怎麼這麼無賴!這是錢的事兒嗎?你媽沒告訴你要尊重窮人啊?”
凌輝沒再回話,他沉默的開車往醫院裡走。我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寶馬車主無聲的在原地叫罵。
車剛一停好,凌輝便體力不支的趴在了方向盤上。凌輝的額頭壓到那兒,喇叭一直響個不停。我沒時間再想李致碩的事兒,趕緊手忙腳亂的擡凌輝去找醫生。凌輝燒的厲害,他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我的肩膀上。我撐不起來,幾乎是彎着腰走的。
金朵啊金朵,你真是沒腦子。我狠狠的罵着自己,凌輝病的這麼重,你居然還帶着他胡鬧……我對自己的自私感覺愧疚,懺悔了好久。
凌輝的感冒來勢洶洶,再晚來一會兒就要燒成肺炎了。我架着凌輝到了診室,醫生二話沒說,立馬開票住院打針治療。我給凌輝繳費辦手續,直到凌輝躺在病牀上輸上液,我纔給我媽打電話。
聽說凌輝住院了,我媽會都不開就往醫院跑。進了病房我媽問我:“朵朵,醫生怎麼說的?”
“感冒,發燒。”我情緒不太好:“醫生說打針退燒就沒事兒了。”
凌輝睡着了,我媽拉着我到病房外面聊:“給凌輝媽媽打電話了嗎?”
“沒呢!”我已經有經驗了:“給她打電話也沒用,她那麼忙,肯定是來不了……從小到大哪次不是啊!凌輝住院生病,都是你跟着來。”
我媽拍了我一下:“你這孩子,真是不懂事兒。那是凌輝的媽媽,你怎麼能不先給她打電話?凌輝爸媽不掙錢,凌輝這個小敗家子兒花什麼?”
雖然凌輝爸媽掙錢捨得給凌輝揮霍,但我媽的話我並不贊同。跟揮霍錢財比較起來,凌輝更希望爸媽在身邊吧?
我媽不聽我說的,她堅持要給凌輝媽媽打電話……凌輝媽媽果然在談生意,沒法過來。
“大人有大人的難處,小孩子不懂。”每次凌輝媽媽不能來,我媽都這樣跟我解釋:“父母都是愛子女的,不能趕來,凌輝媽媽心裡一定很難受……再說,你和凌輝都大了,也不能算小孩子了。”
你看看,你看看。大人想要爲自己開脫的時候,說的話都是矛盾的。
大人的世界,我總是看不懂。像是我看不懂凌輝的媽媽,像是我看不懂的李致碩。
可能變成大人就一定要有不爲人知的心酸?
不曉得。
我媽見我心事重重,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朵朵,你的成績下了嗎?怎麼樣,交流可以去嗎?”
我差點都忘了:“你自己看吧!”
“沒過?”我媽接過成績單,她以爲我傷心的是這事兒:“朵朵,你一定要放鬆心態,考試嘛,肯定會有成有敗。我和你爸爸只是希望你重在參與,其實我們本來也沒抱……朵朵?你過了啊!你這成績,能去臺灣的大學交流了啊!”
“啊?”我心不在焉的瞥了一眼,反應並不熱烈:“過了就過了吧!”
我媽對我的成績單很滿意:“不愧是我的女兒,真給你媽我張臉!朵朵,等下你回去就……”
話說一半,我媽口袋裡的電話響了。現在在我媽的眼裡,雪天都是晴天,醫院都是花房……我媽笑盈盈的拿出手機看了看:“哎呦,這是誰呀!這不是我的好女婿來的電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