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輕視者能反戈一擊】
鸂鶒補子團領衫、素銀束帶烏紗帽,孟慶唯是那麼的熟悉,他曾經距離鸂鶒補子只有一步之遙,而現在他卻是如此的陌生,幾乎看不清公案上那人的面孔。
“孟慶唯,你勾結劣紳齊木,戕害治下商旅,劫殺謀財,如今人證書證俱在,你還有什麼話說?”
深吸了一口氣,孟慶唯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評判局勢。
“花晴風,長時間不敲打你膽肥了,居然敢如此對我,不如哪天內子再請夫人去上香,然後我再幫你戴頂帽子?”
蘇雅被綁架的故事早已傳遍縣城,而縣令烏紗帽消失又出現也是人盡皆知,那此事來威脅縣令的也不是齊木的專利。
“還以爲我和以前的花晴風一樣嗎?”華慶峰略帶諷刺地笑道。
向後面拍了拍手,從二堂兩側涌出數十個壯漢,他們身穿衙役皁服,但沒一個是孟慶唯認識的面孔。
“你們這是?”看着這些奇怪的衙役,孟慶唯突然臉色發白,冷汗從身上冒了出來,瞳孔可怕的放大了。
讓孟慶唯失態的並不是石勇這幾十名壯漢,而是隨他們而出的包成。
包成一身囚服,身帶重鐐,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神,躲躲閃閃,不敢正視堂中的孟慶唯,這眼神他太熟悉了,當年王晨遇害之後,驛丞每次見到他都是這個眼神。
驛丞是孟慶唯的心腹,對通過驛站壟斷驛路的事情,包成可以說了如指掌,而能讓包成如此恐慌,也只有他將這種事對縣令和盤托出這個原因了。
“包成!”孟慶唯猛地把眼光釘到華慶峰身上:“一個小小驛丞的胡言亂語就能把我推翻了?”
“孟縣丞你還是認了吧,您和齊木這些年做的事,我都記錄成冊,樁樁件件皆在賬中,現已交給太爺了。”見孟慶唯最硬,包成出言勸道,事已至此如果孟慶唯沒有被推翻,就不僅僅是他自己有性命之憂了。
“叛徒,”對着包成啐了一口,孟慶唯回過頭來:“沒想到啊,花晴風你果然與衆不同了,我以前太輕視了你,以至於現在被你反戈一擊。”
眼眉一翹,華慶峰微笑道:“這麼說你想抵抗到底了,我勸你還是趕緊招來,免得皮肉受苦。”
孟慶唯聞言大笑:“不,我認了,都認了,這賬冊上的事情都是我和齊木做的,而且事後我也參與了分錢,否則齊木不會這麼急於打壓你,也不會和我走的這麼近。”
“但是,花晴風你也輕視我了。”孟慶唯眼眉輕顫:“這葫縣可不是你能一手遮天的。”
話還沒說完,只見孟六如豹子般竄了出去,向大門方向奔去。
但還沒出二堂,孟六就驀然挺住,臉色煞白,身體微微後傾,手裡拿着一把匕首,而他的正面是兩名拿着長槍的男子。
如果孟慶唯認真檢查的話,說不定他會發現,這兩名男子手中的長槍,正是他送給溪南村的兵器。
“你,你們,”孟慶唯驚恐的看着孟六退了回來,對着他大叫道:“衝出去,快衝出去。”
孟六牙關緊咬,面對刺來的長槍,身子扭成了麻花,從兩名男子中間閃了過去,但他來不及反擊,只得幾步躍出二堂。
但下一刻,孟六被一股力量帶了回來,在堂中打了幾個滾,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一支白羽箭插在孟六的胸口處,石義手拿長弓從外面走了進來,給了臉比紙白的縣丞一個大大的笑容,又退了出去。
白米嚇的噗通一聲就跪下了,剛纔還氣勢十足的縣丞現在已是階下囚,跟他爭寵的孟六,轉眼就是一具屍體了,這一切發生的太快,白米幾乎反應不過來了。
“如何,孟慶唯,你是束手就擒呢,還是……”華慶峰伸出手指指了下二堂的牆壁:“來個撞壁而死。”
孟慶唯渾身戰慄,臉上帶着輕蔑的微笑望着公案上的縣令。
“撞壁,爲什麼?”孟慶唯擺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卑鄙無恥的說道:“你想殺我,但又不敢親自動手,不,我不會如你所願的,你說的所有的罪行我都會認,寫的所有的供詞我都會籤,我不會給你殺人滅口的機會!”
話音未落,石勇等人一擁而上,將孟慶唯擒下,說實在的華慶峰還怕他真去撞牆。
“花晴風,”孟慶唯被石勇踹了一腳腿彎,跪在堂下,但他還是掙扎的擡起頭,用仇恨的眼光刺向縣令:“記住,這葫縣不是朝廷的葫縣,我還有朋友,到那個時候,我定會讓你付出百倍的代價,我建議你看好你那個,只會吟詩作賦的夫人,說不定哪天她就會突發奇想,自己跑別人的牀上去。”
看了眼咬牙切齒的花縣令,華慶峰揮了揮手,示意把這傢伙的嘴堵上。
“孟慶唯,你還不知道吧,我早已將花夫人送回了老家,現在說不定都出了銅仁了,這來來回回至少兩個月的時間,到那時就算她想回來送給齊木做人質,也晚嘍。”
“你,早有準備!”孟慶唯不甘的喊道,因爲他知道,如果沒有了蘇雅,齊木也只能與縣衙硬碰硬,而牽扯到殺官,還是七品正印,齊木是否敢這麼做,孟慶唯還真沒有把握。
看着孟慶唯被堵上嘴拉了下去,華慶峰命令手下打掃一下二堂,然後把溫言石勇等人叫了過來。
“咱們的人都進城了?”華慶峰向石勇問道。
“伐木八十三,採石隊七十七,還有三十名獵人,昨天就已入城,”石勇掰着指頭的回答道:“在村中做農活的一百五十名青壯,今晚入城,都是受過您說的那什麼訓的。”
“軍訓。”在糧食充足的情況下,華慶峰開命令華西村青壯學習使用武器,特別是長槍,每一名青壯每天都要在軍訓中刺稻草人百次以上。
這一舉措被村民視爲窮折騰,採石工伐木工還好說,平時工作量就不是這能比,他們甚至拿軍訓當休息,但務農的村民都出工不出力地揮幾下長槍,氣的石勇七竅生煙,打罵都不管用。
“現在至少用槍,像個樣了吧。”華慶峰笑着問道。
石勇認真的點了點頭,看到村民寧可曬太陽也不參加軍訓,控制着養殖場的華慶峰,拿出了豐富的肉食獎勵表現良好者,並許諾優秀者將提前分地。
這些村民都是被華西村能分地給吸引過來的,但華慶峰要求每個人必須在村子裡當兩年長工,四年佃戶,或者進伐木採石隊工作兩年,優秀者才能分地,現在有了提前分地的機會,立刻個個鼓足幹勁,這一年來,倒也是像模像樣了。
“現在人都安排在了內宅,大概能容下一半的人”溫言在旁邊補充道:“剩下的安排在縣衙兩側的民宅裡,這些宅子都是這兩年咱們暗地裡收購的。”
“兵器和大爆仗也早已存在店鋪之中,現在已經發給了個人,大爆仗現在存於內宅倉庫。”田六也補充道,因爲一年前用爆仗偷襲了溪南村,在造成混亂上效果不錯,所以華慶峰造了很多類似土手雷的大號爆仗,也要求村民必須熟練使用。
這東西村民不用激勵,就熱情的參與訓練,幾乎當成了娛樂,只是聲音如響雷,卻沒什麼殺傷力。
“兵器夠嗎?”華慶峰問道:“還有村子裡也要設防,別被人家偷襲了。”
“溪南村的那些質量好的長槍都發給了用的最好,跟村子最親的弟兄,都是村子的老人了,”田六想了想又道:“但是咱們鐵匠做的槍頭實在不咋地,所以其他人用的都是竹槍。”
“村子裡也人人發了竹槍,鐵刀長槍雖然不好用,但也發了下去,”石勇說道:“村裡還有二百名多青壯,老幼婦孺也都發了武器。”
這一年來華西村漸漸壯大,人數早已突破了一千,而且方二全嚴格把關,所以村中青壯至少有四百餘人。
“而且方保長已經下令,近日不得老幼婦孺出村,村子裡的人晚上都集中在公屋裡,周圍都把竹子削尖插在地上,村子裡這幾天都布上陷阱,是獵人們做的,即便是老虎豺狼也要吃不了兜着。”石勇又道。
對於手下的佈置,華慶峰非常滿意,又詢問了幾個細節之後,便放心回了內宅。
但是在華慶峰所看不到的地方,在貴州的驛路上,有一輛馬車冒着夜色行駛。
蘇雅坐在其中,與其他人一眼,兩眼發直,一言不發,彷彿被控線的木偶一樣,就這樣靜靜地向葫縣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