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艱難搶救了好幾個小時之後,病人的病情終於穩定了下來。衆人這才舒了一口氣。
看着病情趨於穩定,吳浩說道:“好了,我們下去吧。”
戴雲陽跟着吳浩下樓,可是他們剛到樓梯口,身後聽到了病房急促的監護儀警笛聲,護士大叫着:“不好了主任,病人的心臟停跳了!”
吳浩緊急衝了回來,看了情況之後,立刻對戴雲陽說道:“馬上進行氣管切開,心臟復甦。”
戴雲陽實施氣管切開術,接駁有創呼吸機。
吳浩親自上手給病人進行心外按壓,企圖使他已經停跳的心臟重新蹦達起來,可是這一次他們費了半天的力,最終還是保持着一條直線,沒有再能恢復跳動。
吳浩無奈的宣佈了死亡。
大家都極其的沉重。
太快了,只有幾分鐘的時間。就在這之前病人還被救了過來,他們以爲可以鬆一口氣的時候,死神卻迅速的把病人的生命給奪走了。這就好像貓抓老鼠,讓老鼠以爲有了逃命的一線生機,結果卻被貓一口吞掉,摧毀了一切希望。
吳浩他們心情沉重的回到了二樓,李豔玲問了之後也感到心情很是沉重。
………………
吳浩到了換班休息的時候。
又熬了十三個小時。
吳浩下樓之後,先來到了檢驗科問自己的報告出來沒有。
檢驗科醫生告訴他要等明天才能出來,因爲現在做檢驗的人太多了,根本忙不過來。他們已經把他們醫護人員優先排到前面了,可就算如此,醫護人員需要檢驗的也很多。
吳浩無奈的搖搖頭,準備先回去睡覺。
吳浩相比其他醫生還好,他至少作爲科室主任有自己的辦公室,他頭昏腦脹的回到了辦公室,關上門脫了外套,爬上鋼架高低牀倒頭便睡。
可是沒等他睡着電話便響了,他非常困,想好好睡一覺,但是按照規定不能關機,甚至也不能關成靜音,他必須保持隨叫隨到。無奈的抓過手機,心裡在禱告可千萬別又出什麼事,自己的確需要睡一會兒,太困太累了。
他抓過手機一看,發現是自己在南方沿海地區開私人醫院的大學同學,愣了一下便接通了。沒等對方說話,他奇怪的說道:“你怎麼知道我現在下班了?你還真神,我剛下班準備回來睡覺,你電話就來了。”
電話那邊老同學沒好氣的說道:“是你叫我這時候給你打的,你說這個時候你剛好下班,你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吳浩一拍腦門,這纔想起來在上班之前在深圳的私立醫院那個老同學打電話來問他跳槽的事情。他着急上班,說讓他這個時候打來,自己剛好下班。
可是沒想到老同學電話打過來之後,吳浩累得昏天黑地,懵懵懂懂的居然把這茬給忘了。吳浩一拍腦門說道:“對對,不好意思,我整個懵了。”
剛說到這,吳浩又忍不住一連串的咳嗽,電話那邊等他咳嗽稍停才說道:“你好像病了,沒中招吧?”
“我沒事,雖然肺部CT有感染,但核酸檢驗兩次都是陰性。不過還有一次結果沒出來。”
“哦,那還好,對了,想好沒有,我的建議?”
這之前老同學跟他說的時候,他着急上班沒仔細聽,又昏頭昏腦的把這茬給忘了,一時沒想起來老同學是什麼建議,只好問道:“你知道我現在整個人是昏的,記憶不好。你的什麼建議來着?”
老同學沒好氣地說:“唉,人命關天的大事你居然忘了?好吧,我告訴你,我從新聞和各種渠道瞭解到你們武漢疫情相當嚴重,醫院都擠滿了新冠肺炎病人。別說其他疾病了,就算新冠肺炎病人好多重症都沒有病牀收治,只能在家隔離。你現在又病了,你想沒想過趕緊離開呀?我知道你說過完年之後再來我這兒,現在我覺得你應該提前,最好是明天帶上你老婆女兒買第一班飛機趕緊回來,哪怕頭等艙都行,我給你報銷。”
“不管你是不是新冠,你到這裡來這裡至少有醫生護士可以收治你,可以讓你得到很好的治療。你呆在武漢,萬一真是新冠怎麼辦?住不進去醫院,沒有醫生護士你會死的,你是醫生你也救不了自己的!這個病需要呼吸機,需要心電監護,需要ECMO人工心肺機搶救,需要各種各樣的儀器,還需要足夠的經驗豐富的醫生和護士。現在你們武漢的醫療都被擠爆了,你要病倒誰來照顧你?老同學,這些你都是知道的呀!”
吳浩沉重的點點頭說:“我知道。”
“知道就好,現在立即馬上帶着你老婆孩子,啥也別帶,買最近的一趟航班頭等艙馬上飛過來,我給你安排住院檢查。我們這也發現了病例,不過很少,還有足夠的最好的醫療資源來醫治你。”
吳浩沉默了半晌才說道:“謝謝老同學對我的關心照顧,不過我暫時不能來,至少在這場疫情結束之前我不能辭職過來。”
“爲什麼?這個時候你還要發揚大無畏精神,還要講什麼救死扶傷那一套嗎?保命要緊啊!”
“你說的沒錯,保命要緊。但我是醫生,救死扶傷不是空講的,而是要切實去做的。就這幾天我看到了太多的人生悲涼,我的副手,一個馬上退休的老醫生,剛剛確診了重症新冠肺炎。就像你說的,沒有牀位他住不進來,即便他是醫院急救中心的副主任也沒辦法給他一張牀位,他得排隊等候。”
“現在,武漢的醫療資源被徹底被擠爆了,越是這個時候我就越不能走,誰讓我選擇了從醫這一行。我不談奉獻犧牲那些大而空的東西,我只是實實在在的感到這些病人需要我留下,需要我想盡辦法去救他們。病人越來越多,而醫生護士卻一個接着一個倒下。”
“就在剛纔,我們的一個麻醉師因爲炎症風暴死了,沒救過來,我眼睜睜看着他死的。泌尿科的一個小護士病情很重,也正在我們病房重症監護。還有一個實習生今天也病死了,心臟突然停跳。他得了重症新冠肺炎,同樣,重症隔離病房沒有牀位,他沒辦法到重症區來接受監護救治。他從輕症病房轉到急救中心耽誤了十多分鐘,驟然停跳的心臟沒能夠再重新跳動起來。”
“我不知道後面這種情況會不會越來越多,好些醫生護士都出現了新冠症狀。在前期我們對這個病缺乏瞭解,甚至還不知道它的傳染性有多強,所以很多醫護被感染,病倒了很多人。而現在,無數的病人跟海浪一般到醫院來求救,老同學,你沒看到這些人的眼神多麼的無助。都說戰士保家衛國,如果戰士怕死退縮,那就把身後的老百姓暴露給敵人,任敵人屠殺。”
“而我們醫生護士就是和平時期的戰士,我們退縮當了逃兵,我們身後的病人就會直接暴露在病魔面前,任由死神的屠刀割他們的生命。我真做不到這一點,我沒有多高尚,也沒有多個偉大,我只是一個平凡的醫生,是醫生就得救死扶傷,這不是口號。所以讓我留下來吧,站好最後一班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