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上了年紀，總是會把近鄉情更怯掛在嘴邊，兩世爲人，李文秀自然更能體會到這句話裡面的忐忑的驚喜。
縣城還是那個縣城，跟當年第一次上縣的時候別無二致，即使是穿越了不知道多少個維度和空間，李文秀仍然印象深刻。
上輩子接受得坦然，這輩子卻花了不知道多長時間才說服自己眼前的一切並不是鏡中花和水中月。
路過王有來家早就已經轉手的那間店面，李文秀心裡也是感慨。
當初跟他老子一起來這裡販馬沓子的時候，估計王有來那個胖子也想不到會是現在的模樣。
李文秀雖然稀釋了王有來在金和實業裡面的股權，但是按照王有來自己的話說，不管怎麼樣，這輩子算是走了狗屎運了。
轟鳴的發動機聲散發着低沉的聲音，白色的霧氣籠罩中的小城似乎還沒有完全醒過來。
從高速上下來，李文秀已經累得有些精疲力盡，從上海開車回來，即使是開着蘭博基尼最新款的超級跑車，仍然花了足足八個小時才抵達目的地。
副駕駛的位子上，李紅梅也是一臉惺忪的睡意，聽到鳴號聲，這才睜開眼皮，揉了揉有些腫脹的眼睛。
“紅梅姐，我先送你下鄉還是先去我家裡坐一會兒？”李文秀眼睛裡還夾着血絲，李紅梅也知道連夜開了一晚上車，他估計也是有點熬不住了。
揉了揉有些發酸的額頭，嘴裡呢喃着“不用了，我下午自己坐車回去。”意思不言而喻。
“那成，先回家吃頓飯，下午我下鄉送你回去。”
李文秀也不多說什麼，直接扭轉方向盤就一路朝家裡開過去，好在天還沒有完全大亮，路上的人也不多，反倒是跟過年的氣氛有些南轅北轍。
2003年的縣城跟10年後畢竟還是有些差別，光是常住人口起碼就要差了將近一倍，路還是那條路，穿城而過的人民路上顯得無比安靜。
兩人處理完公司的事情，時間已然到了臘月的倒數第二天，依着李文秀的性子，說什麼也不會繼續在上海待下去了，兩人也沒怎麼收拾，匆匆交代了一下公司裡留守值班的負責人之後，連夜就開車從上海上了高速，一路狂奔，總算是趕在年三十的當天回了縣裡。
李紅梅自從前兩年去市裡定居之後，其實就很少回鄉下，加上去年跟王文輝離婚之後，市裡的房子也就閒置下來，下半年纔在上海又買了一套二居室的小房子。
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擱在李紅梅身上，這句話卻顯得有些多餘。
失敗的婚姻加上單親媽媽的身份，越發地讓孃家的地位在她心裡重了幾分。
關於李紅梅和王文輝之間的那單破事，李文秀也不多說什麼，當初甩了王文輝的那一耳光，他也是不後悔的，一個沒擔當的男人，總會是很難讓人提不起來氣。
車子拐進小區側門，進了院子，隔着窗玻璃老遠看到那棟樓的時候，李文秀也是頓感疲倦。
匆匆忙忙停好車，這時候天已經亮得差不多了。
李日和跟劉金蘭也知道兒子是今天回來，夫妻倆一晚上都沒睡好，估計做父母的都是一般的心態，生怕在路上出了什麼事情。
等看到兒子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進了家門才鬆了口氣。
李紅梅跟李日和夫妻倆也熟悉，進了門各自打了招呼就幫着拎東西。
“紅梅，你坐會兒，東西我跟文秀他爸來收拾，在路上折騰了一晚上，累壞了吧。”
“沒事，嬸子，我也不開車，這一路上都是老闆自己開。”
那邊李日和趕緊收拾東西，等老孃端上來兩碗雞蛋麪，李文秀也是感慨，孃老子畢竟是孃老子，總是旁人無法替代的。
風捲殘雲似的解決掉一大碗麪條，囫圇抹了把臉就上牀去睡了一覺，等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2點多鐘。
下了樓，李紅梅比他醒的還早，估計是在陌生的地方有些認牀，睡得不是很踏實，不過精神看起來還不錯。
結過婚的女人總歸是看起來要多了一些風韻，李紅梅的姿色只能說是中上等，並不是十分出色的那種，加上南方人的體型在他們這一代很少顯得高挑，所以李紅梅看起來，氣質上更勝於姿色，一頭齊肩的短髮顯得乾淨利落。
有過哺乳經歷的女人，胸脯也顯得要比一般的女人要飽滿一些，即使是裹着厚厚的羽絨衫，這種特徵也略顯得要明顯很多。
李文秀倒不是有什麼不純潔的想法，無非就是心裡感慨。
如果是擱在十年後，想李紅梅這種典型的童顏**少婦，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會趨之若鶩，反倒是王文輝那傢伙……但是一想到蘿蔔青菜各有所愛的說法，心裡也只能嘆口氣。
相比於愛情，婚姻更是一個王八蛋，在愛情裡，兩個人同等的付出會各自獲得心滿意足的所求，而婚姻裡，一旦開始了，大半都是女人在吃虧，離婚對於一個傳統的女人來說，更是可怕如夢魘。
“你還愣着幹什麼，趕緊洗把臉下鄉去。”
年三十還有祭祖的習俗，李日和跟李文秀父子肯定要去一趟梅子嶺那邊，順便也把李紅梅送回去。
匆匆忙忙洗了把臉，二丫頭已經嚷着要走，膩歪着要跟李紅梅坐到後座上，拉開車門這才發現李文秀開回來的新車已然跟之前開的桑塔納渾然二樣。
“爸，你等會，我打電話讓李平過來。”
“你找他幹什麼，叫小波過來。”
李日和顯然也是有心眼的，打從下半年李開往跟前湊借錢之後，李日和心裡就對自家這個同姓的兄弟有些岔氣。
李平是李開的小兒子，往輩分上講還要叫他一聲叔，不過這會兒赫然是有些看這個便宜侄子不對眼了。
哪怕是上次跟李文秀下了一趟鄉回來之後，李平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一有空就往這邊跑，大熱天的不是送個西瓜就是送點新上市的果汁給二丫頭。
但是人品在那裡，李日和生怕兒子跟李平有什麼不正當的來往，一聽到兒子要讓李平過來，心裡也不大樂意。
“爸，我就問他借個車，沒多大事。”
正如李文秀所想，接到電話，一聽他要用車，李平可勁兒地在電話裡打包票，沒過一刻鐘就把自家的那輛奧迪開進了院子。
一下車，看到停在院子裡的蘭博基尼跑車，立馬就倒吸了口涼氣。
“秀伢，這車是你的？”
李文秀點了點頭就伸手把車鑰匙扔過去。
“李叔在家吧？怎麼樣？”
李叔自然就是李平他老子李開。
“在家，還不是那個樣，欠了一屁股債，家裡都快被人堵門了。”伸手接住李文秀扔過來的車鑰匙，李平也是一愣。
“等會要去一趟梅嶺，你把車借我開一趟，你開我的車回去。”
一聽是這麼回事，李平哪裡還有什麼不同意的，他是混蛋不假，但是眼力可不差。
頂配的蘭博基尼超跑，這才叫車啊。
李文秀一看他顏笑眉開的樣子，哪裡還不明白這傢伙在想什麼，又可以可勁兒地顯擺了。
以他對李平的瞭解，這傢伙要是不開着這車把整個縣城都跑一遍，他就跟他信，反正都是李家人。
“你可別嘚瑟出了事情，車整壞了你給我修，修一次也就幾十萬，你看着辦。”
一句話把李平心裡那點小心思給澆滅掉，李文秀也懶得搭理他，趕緊兒地拎東西上車，完了叮囑李平晚上過來拿車，腳底下一踩油門就出了院子。
後面李平也是一臉魔怔地盯着那輛藍色的蘭博基尼，嘴裡跟着了魔似的，眼睛都挪不開。
跟劉金蘭打了聲招呼，鑽進駕駛室裡，油門踩得震天響，彷彿灰濛濛的天氣都變了顏色，一派風和日麗的模樣，眼前頓時就變得五顏六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