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天,很多山脈中似乎都有這麼一個所在,遮天蔽日的山林將兩山之間狹長的山道遮蓋的嚴嚴實實,即使是在白天,山道中的能見度也是低的驚人,加上山體運動積累下的大小石塊阻塞了道路,前行異常艱難。
斯嘉麗留了一個心眼,在亂墳崗一帶的宿營地留下了十個人作爲支援,還給他們留下一部大功率電臺,作爲聯絡之用,也是爲了預防萬一,爲進山的隊伍準備一支策應的小分隊。
王顯卿的消息也只限於一線天附近,到了這裡之後,是否能找到黃金的隱藏之所,就全靠衆人的運氣了。
在一線天整整徘徊了大半天的時間,眼見着日暮西沉,山溝中的光線越來越少,斯嘉麗知道今天是沒有什麼希望了,遂命令衆人在一個山坡上安頓下來。
這個小山坡位於一線天的中段地勢相對來說較爲開闊的區域,但在整個山溝中卻屬於地勢最低的部位,也是兩邊山脈走勢最低的地方,視野相對開闊,也有利於晚間的防範工作。
斯嘉麗看看地圖,這個一線天的位置相當的獨特,要想從天目山進入臨安地區,這裡是距離最近的道路,其餘的兩條道路,則是要分別繞過這兩道山脈,距離多了一倍有餘。
好不容易一行人才安頓下來,爲了安全起見,斯嘉麗甚至沒讓羅斯等人再次外出打獵,衆人就着之前剩下的肉乾和清水簡單填飽了肚子,接下來便是安排人手值夜。
對於那個神出鬼沒的幽靈,衆人都是心有餘悸,對於斯嘉麗的命令倒是沒有牴觸。
可到了半夜的時候,那熟悉的狼嚎還是再度響了起來,可外圍的暗哨之類的人員卻沒有發出一點預警的信息。
衆人都知道情況不妙,張二狗對於這裡的地理形勢要比他們熟悉百倍,半夜偷襲自然是十拿九穩,但這支小分隊中大部分都是美軍專業的特工,在嚴陣以待的情況下,還是被他突破到了近前,這實在是有點令人匪夷所思。
不用問,外圍的值守人員已經遭到了他的毒手,如果照這種形勢發展下去,這支小分隊遲早會被他各個擊破,全部消滅掉。
斯嘉麗一咬牙,順手抄起自己的春田步槍,吩咐羅斯謹守營地,自己則一貓腰鑽進了濃濃的夜色中。
張二狗已經依靠着自己精準的槍法,連續打掉了營地內的照明燈,四周漆黑一片,斯嘉麗彎着腰,向着自己判斷出來的張二狗開槍的位置摸過去。
憑心而論,她知道這個披着獸皮的野人和林笑棠的關係匪淺,但他的舉動明顯是攔阻自己接近隱藏的黃金,出於什麼目的,斯嘉麗並不清楚,但這次任務是上面批准的,如果要她因爲與林笑棠關係就此停止,她自己的內心也是萬萬無法接受的,所以,必須要制服這個野人,但也絕對不能夠傷害到他的性命。
張二狗最後開槍的位置是在山樑上,斯嘉麗沒有走山路上山,而是直接攀爬上了陡峭的石壁,走這樣一條險路是爲了防範那頭狼可能出現的攻擊,斯嘉麗自忖張二狗並沒有受過狙擊手專業的訓練,所以迂迴的包抄過去,也是爲了截斷他的退路。
可昂剛剛爬上善良,斯嘉麗的鼻子便嗅到了之前在睡夢中聞到的那股野獸獨有的腥臊味,黑暗中,一個黑影貼着地面,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疾奔而來,斯嘉麗大驚之下,抽出步槍就想要開槍,但那個黑影卻在一聲呵斥下停住了腳步。
月光從烏雲的縫隙中投射出來,斯嘉麗可以清晰的看到距離自己二十多步開外的草叢裡,一隻全身豎立着濃密的黑毛的狼形動物正在盯着自己,一雙散發着綠色光芒的眼睛警惕的掃視着,雪白的利齒和猩紅的舌尖不時掠過嘴脣。
不遠處,一個黑影從地上慢慢的爬起來,將一支步槍扛在了肩頭。
長髮隨意的搭在眼前,只有一雙清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斯嘉麗,他似乎很久沒說話了,說話的聲音已經有些不自然了,“我勸過你們,不要再向前走了,爲什麼還來。”
斯嘉麗並沒有收起步槍,反而又將槍口擡高了一些,“你是張二狗。”
二狗冷冷的看看斯嘉麗,“我,不殺你,你是七哥的朋友,回去吧,向前走,死路一條。”
二狗停頓了一下,接着說道:“我知道你們是爲了黃金,那不是你們的東西,死心回去吧。”
“你再等誰,林笑棠。”斯嘉麗反問。
二狗搖搖頭,“不知道,你也管不着。”
漸漸地,黑狼首先有些不耐煩了,兩隻前爪不停的在地上抓撓,亂草和灌木就像是紙做的一般,被劃得支離破碎。
“我不會放棄。”斯嘉麗一邊說,一邊打量着這一人一狼的舉動,後腳右腳穩穩的踏在身後的一塊石頭上,做好了前撲的準備。
二狗不屑的看看她,“別亂來,會後悔的。”
斯嘉麗臉色一變,還沒有說話,就從這萬山寂靜的夜色中忽然傳來了一連串如爆豆一般的槍聲來。
這下子,不僅二狗爲之一愣,就連有些無聊的黑狼都一下子擡起頭來,碩大的鼻頭不停的抖動着,彷彿是聞到了血腥味一般興奮,喉嚨中迫不及待的發出綿綿不絕的低吼來。
二狗的眼光投向漆黑的遠山,若有所思。
……
留守小分隊的營地上,眼下已是一片狼藉,留下的十個人此時全部變成了沒有生氣的死屍,被擺放的整整齊齊,唯一的一個女報務員也在其中。
夏浩明的臉上掛着些黑泥的痕跡,仔細翻看着營地內的東西,緊皺的眉頭一直沒有舒展過。
從無錫城中逃出來之後,三百多殘兵便簇擁着李士羣向着天目山一路奔逃下來,等進入天目山之後,也只剩下百十來人,身後是矢澤慎一和元劍鋒帶領日軍特種部隊的銜尾追擊。
連日來的逃亡,讓夏浩明和李士羣等人身心俱疲,在研究路線時,也特意選取了這一段最爲難走的路線,兩條大路目標太大,弄不好還有日本人的伏擊,夏浩明寧可在這羣山中多盤桓些日子,也不願意去冒那個險。
連日來的人困馬乏,一路上連頓飽飯都沒有吃過,還好走到這個山坡的時候,意外的發現了這個規模不小的宿營地。
一羣紅了眼的黑衫軍哪裡管得了這麼多,直接衝進了營地便開始了殺戮,等到夏浩明和李士羣趕到的時候,所有的活口已經變成了冰冷的屍體。
看着地上擺放着的屍體中,幾張格外令人矚目的洋人面孔,以及找出來的嶄新的美式軍用大功率發報機,夏浩明氣不打一處來,將手下罵了個狗血噴頭。
李士羣也有些躊躇了,深山密林中忽然見到這些外國人,還有軍用的發報機,直覺告訴他這些人的來歷一定不簡單,可這時候也無從查起,只得安撫了衆人,還好帳篷裡的物資並不匱乏,省着點用,已經足夠這百十來號人支撐個兩天。
一衆黑衫軍忙着分配美國人的乾糧和野味肉乾,夏浩明則依舊繃着臉,大聲喊道:“快點補充食物,二十分鐘後,立刻出發。”
黑衫軍早已疲憊不堪,但迫於夏浩明的威勢,衆人也只能抓緊時間吃點東西,休息一下,畢竟這些天被日本人追的太慘了。
自打進入山區以來,這些日本人忽然就像打了雞血一般,追擊速度猛的提了上來,還時不時穿插到黑衫軍的左右伏擊一把,作爲黑衫軍哪裡見過這種打法,兩百多人的損失也大部分都是在這幾次戰鬥中損失的。
夏之萍小腹上的槍傷遲遲沒有好轉的跡象,雖然一直用藥,而且傷口也被軍醫處理好了,但連日來的奔波,卻讓她得不到休養的時間,因此傷口一直恢復的不是很好,這些天人也很虛弱,一直都被專人照顧着,此時,已經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李士羣憐惜的看看夏之萍熟睡中的容顏,這個女人也很令他意外,這麼多天的逃亡生活卻沒發出一聲抱怨,骨子裡的那種堅韌着實讓李士羣很驚訝。
而謝雲巢和夏浩明則不止一次的勸過李士羣,不要再帶着這個女人上路了,這拖慢了整支隊伍的行進速度,但李士羣的內心中卻始終對於夏之萍抱有一種深深的愧疚感,要不是他,至少夏之萍還是在上海安穩的過她的少奶奶的生活,至少不會捲入到這一場變亂中,可現在,李士羣已經能夠確定,夏之萍的心中已經開始暗暗的接納自己了,這讓李士羣很是驚喜。
夏浩明遞給李士羣一隻打開的罐頭,兩人找到受了些輕傷的謝雲巢,路上,李士羣等人綁架了兩個藥農擔任嚮導,此時,兩個嚮導聽說他們要從一線天去臨安,頓時嚇得臉色發白,一個勁的擺手,“那可不成,那一帶山勢陡峭,雖說原先有條山路,但幾年前那裡的山脈塌方,早已將原先的路給蓋住了。”
“尤其是”,另一名嚮導補充道:“尤其是,那裡,還有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