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蘭落入元劍鋒的手中,生死目前並不能確定,這是令李忍濤和林笑棠目前最擔心的事情,約伯教授的資料就掌握在他的手中,萬一他將這些資料交給元劍鋒和日本人,那美國人和重慶政府無疑將陷入異常被動的局面,可以預料到的事,未來的戰場上,爲了戰勝日本人,盟國將會付出更大的代價。
林笑棠甚至考慮過私下和元劍鋒接觸一下,商量商量看有沒有其他辦法將迪克蘭給撈出來,但想到迪克蘭的敏感身份,以及元劍鋒目前晦暗未明、以及他的行事作風和目的,林笑棠還是將這個想法暫時擱置下來,當做最後的方案來施行。
沒辦法,林笑棠只得勸慰李忍濤和迪克蘭的夫人,勸他們先暫時安置下來,看看時局的發展,再選擇機會營救,李忍濤和迪克蘭的太太沒再說什麼,經過了這一晚上的驚心動魄,兩個人也都明白現在的情況有多麼的惡劣,迪克蘭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已經微乎其微了。
兩人表示聽從林笑棠的安排,林笑棠隨即安排火眼親自負責將兩人隱藏起來,一應衣食供給都儘可能的按照最高的標準來執行,這也是爲了寬慰兩人。
……
一連三天,林笑棠動用了所有的關係去尋找迪克蘭目前的消息,但都沒有結果,反倒是莊崇先親自找上門來,說是有大事。林笑棠很清楚莊崇先這個人,說話做事有多少便是多少,向來不會誇大其詞。很早之前,由於深得汪精衛的信任,不免有些目中無人,但自從李士羣強勢崛起之後,加之汪精衛對其的疏遠,在嘗過了這些個人情冷暖之後,他也漸漸學會了隱忍和卑躬屈膝,可林笑棠也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莊崇先不過是在偷偷的積蓄力量罷了,總有一天,他會將失去的一切都奪回來。
正是知道了這個老頭子的個性,林笑棠在和他的交往中始終保持着必要的距離,上次張嘯林的事情就是被這個老傢伙偷偷擺了一道,雖然是爲了對付共同的敵人,但被人下套的感覺總是不好,自那以後,林笑棠再與莊崇先打交道便一直保存着戒心,他知道這個人其實是和李士羣、丁默村一樣的人,只是現在爲了利益在和自己站在一起,假如有一天因爲他本身的利益需要他來對付林笑棠,那他也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痛下殺手。
莊崇先帶來的消息對於林笑棠來說卻沒什麼意義。李士羣趕着回南京拍汪精衛的馬屁,陳碧君雖然趕回了上海,但汪精衛確實極爲了解他的這位“悍妻”,一聽說她要回南京的消息,立刻便將他的那個叫做施旦的情人藏了起來,無論陳碧君再怎麼大吵大鬧,他這一次倒是格外的堅持,始終沒有透露施旦的所在,這讓陳碧君一時間也無計可施,只得命令下邊的人到處搜索。
莊崇先卻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準確的消息,在李士羣的建議下,那個叫做施旦的女人已經悄然的抵達了上海,這也怪不得陳碧君在南京搜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人。
莊崇先的意思是,李士羣此舉擺明了是爲了改善與汪精衛之間的關係,通過這件事情與汪精衛再度站到一起,也是爲了再次取得日本人的信任。這種局面對於莊崇先來說是據對不能容忍的,很明顯,莊崇先是一個失了寵的人,看到自己的對頭要和上司的關係再一次緊密起來,難免會心生怨恨。
可林笑棠對此卻不以爲然,莊崇先不說,他也很清楚李士羣此舉的目的所在,但這就一定會有用嗎?事到如今,再去抱汪精衛的大腿還有意義嗎?李士羣的後臺影佐禎昭等人被一一調離就很能說明問題了,一個傀儡開始變得不怎麼聽話,甚至還要想着和身後的人平起平坐,這讓處在幕後手中握着線的日本人心裡作何想法呢!
還有,莊崇先跑來找林笑棠的用意昭然若揭,就是想要破壞這次的事情,而且,看他話裡話外的意思,他是打算借林笑棠這把刀來殺人,這讓林笑棠心中更加不快。
別說這件事情對於林笑棠來說沒有一點意義,得罪一個名義上的僞政府主席,對於林笑棠這種商人來說是有害無益的,再者說,那個女人施旦,跟林笑棠無冤無仇,林笑棠是和漢奸、日本人有仇,但並不代表着他就能狠下心來濫殺無辜。莊崇先此舉,未免有些慫恿林笑棠強出頭的意思。
林笑棠聽着莊崇先喋喋不休的說辭,儘管心裡很是討厭,但臉上依然是雲淡風輕,直到莊崇先一口氣說完,他這才微笑着回答道:“莊老多慮了,一個女人能翻起多大的風浪,汪先生也是舊曆宦海的人,感情和政治能混爲一談嗎?李士羣本是一條狗,但現在,他不想做狗了,想做人,汪先生和日本人會答應嗎?”
莊崇先聽着林笑棠的回答,不禁老臉微紅,當下也不再說什麼,只好告辭離開。
林笑棠送走了莊崇先,左思右想,覺得無論如何不能做了莊崇先的槍手,便立刻找來了郭追,讓他安排狗仔隊緊盯莊崇先的一舉一動。
到了晚上的時候,狗仔隊便傳來了消息,莊崇先回到家裡,一直沒有外出,但他的家裡卻出來了一個陌生人,離開時莊崇先親自將其送到了后角門,貌似客氣的很。此人的行蹤很詭秘,離開莊宅後邊直接去了火車站,火車站也早有人等候,徑直登上了前往南京的高速列車。
情報處將狗仔隊送回來的照片進行了逐一比對,查明這個人就是陳碧君的私人秘書。
林笑棠一時間有些發愣,想了半晌卻忍不住笑出了聲,“原來是陳碧君找上了門,我說這頭老狐狸怎麼這麼熱心!他自己唯恐貿然出手得罪汪精衛,於是來找我當槍手,現在,這是不知道又將主意打到了誰的頭上?”
……
盛夏進入尾聲,天氣也不如之前那麼炎熱了,早晚的時候已經有了些許的涼意。自從和李士羣的事情被上海的小報捅出來之後,夏之萍原本不想再去那個熟悉的書局,但無奈整天無事可做,加之也沒有可投靠的親朋好友,她也實在不敢自己獨自去香港或者國外,所以只能乖乖的呆在家裡,元劍鋒倒是每個月都將平時的費用找人送過來,所以夏之萍的生活倒是無憂,期間她主動給元劍鋒打過幾次電話,但元劍鋒始終忙碌,並沒有給她多少解釋的時間,不過態度較之從前倒是緩和了不少,這讓夏之萍也看到了兩人和好的希望。
呆在家裡也是無聊,夏之萍便又開始光顧書局,好在李士羣已經回到了南京,自從吩咐高英培送過來一些禮物,便再也沒有出現過,這讓夏之萍長出了一口氣,但內心中卻還是有一點小小的失望和遺憾。
下午的時分,夏之萍帶上一個僕人來到了書局,書局的老闆笑容可掬的將她迎進來,連說好些日子沒見了,將她讓進自己的辦公室。
夏之萍不由有些詫異,但老闆的這種態度卻讓她的虛榮心趕到了極大的滿足。
老闆端上咖啡,便讓人將這段時間的新書全部包裝好,送到夏之萍的面前。
夏之萍吃驚的問,“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沒買過這些書啊?”
老闆雖然帶着眼睛,一副文化人的打扮,但臉上卻充滿了市儈之氣,笑容保持在眼角眉梢,“您別誤會,這間書店已經被之前經常和您一起來的那位先生買下來了,安排我在這裡照看。走得時候特意吩咐我,每到一批新書,都要給您預備下一本,定期送到您的家裡去,這些都是這兩個星期內剛到的新書,您過一下目,我這就派人送到府上去!”
夏之萍一下子愣住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散發着油墨清香的新書,一時間心思竟然有些混亂。“他雖然離開了,卻還記得我的喜好,安排人在這兒等着我!”
那張熟悉的笑臉逐漸浮現在眼前,夏之萍只感覺呼吸有些急促,心跳也加快了許多。
但隨即,腦海中出現的元劍鋒的面孔卻將這種心中的竊喜和興奮擊的粉碎,夏之萍怯怯的低下頭去,吩咐僕人將地址交給書局老闆。
書局老闆一臉討好的湊過來,告訴夏之萍,今天這裡還有一個書友的茶會,問她要不要參加。
所謂的茶會,不過是書局爲了籠絡老顧客的一種手段,針對一些暢銷書,召開小型的書友的討論會,吸引這些老顧客常常光臨,品鑑或者購買新書。
今天的書友會人數不多,主講的是一位大學教授,才學不錯,講的也是口若懸河,不一會,夏之萍便聽得津津有味。
夏之萍的身旁是一個穿着講究旗袍的女人,那人偶一回頭,卻一眼看到了坐在身旁的夏之萍,目光不由得熱切起來。
或許是感受到了身旁的注視,夏之萍不經意間回過頭來,面前的這個女人,留着一頭漂亮且時髦的捲髮,粉紅色的旗袍繡着精緻的花樣,一看就知道是上海的高級師傅手工製作的,看年紀大概有三十歲左右,一雙閃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
這種目光很奇怪,像是一種很興奮的眼神,突然出現在一個女人的眼中,未免讓夏之萍感覺有些不自在。
意識到自己的唐突,那女人嫣然一笑,“您好,您也是這裡的書友嗎?今後可要常常見面了,我叫做南芸,您怎麼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