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個月時間,元劍鋒便名正言順的調到了七十六號上班,被任命爲第一處的副處長,協助王天木開展工作。同時兼任李士羣秘書處的秘書一職,對於李士羣的重用,元劍鋒是驚喜莫名,也自以爲仕途的春天即將到來。
莊崇先則是很痛快的放走了元劍鋒,在他的眼中,元劍鋒已經沒有了可利用的價值,而他判斷,以元劍鋒這種能力在七十六號內,不過是弱肉強食鬥爭中的一份犧牲品,他也樂得看到元劍鋒在七十六號中漸漸消亡。
林笑棠雖然不願意見到這種情況的發生,但他也明白,自己的勸慰對於元劍鋒來說,只能是適得其反,而夏之萍則是一心撲在丈夫身上,根本不懂得世道人心的險惡,見到丈夫榮升,並且雄心萬丈的想要大展拳腳,自然是高興還來不及,更不會想到別的隱憂。林笑棠也只得作罷。
……
五月的上海,空氣中已經有了炎熱的味道,伴隨着淅淅瀝瀝的春雨,更是讓人覺得有些潮溼悶熱。
李士羣一行從火車站的出站口走出,早已等候在這裡的吳四寶趕忙帶着手下迎了上去,這次去南京,李士羣是去爭取至今仍然空虛的警政部長一職。之前丁默村被趕出特工總部之後,邊被髮配至社會部擔任部長,他的心腹手下南京站站長嚴孝義自感丁默村此次再無復起之望,遂倒戈投向李士羣的懷抱。丁默村在七十六號的勢力被清掃一空。
而目前,拿到警政部長就等於掌控了南京僞政府除軍隊之外的所有武裝力量,對於這一點,李士羣是志在必得,但沒想到,到了南京,汪精衛和周佛海卻不願意看到李士羣獨掌大權,想要將警政部長另外委任他人。這讓李士羣如遭雷擊,震驚之後更是怒火中燒,於是沒有打招呼,便氣沖沖的回到上海。
元劍鋒緊緊跟在李士羣的身後,李士羣跋扈火爆的脾氣,這幾天他可是領教了不少,知道他的火氣仍未消除,所以,元劍鋒連大氣也不敢出。
李士羣等人在吳四寶的引領下來到停車處,吳四寶殷勤的打開車門。
而此時,身後臺階上突然從人羣中衝出了兩個身影,二話不說,對準李士羣等人的背影開槍就射。
千鈞一髮之際,元劍鋒一下子趴在了正在上車的李士羣身上,將他死死的按在身下,硬是替他擋了兩槍。吳四寶大驚失色,趕忙帶着手下一通還擊,將兩名刺客打成了蜂窩。
直到槍聲停歇,李士羣這纔在吳四寶的攙扶下站起身來,手下人查看元劍鋒的傷勢,兩處傷口都在背上,人已經暈了過去。這讓李士羣不由得感動莫名,立刻吩咐人將元劍鋒送往醫院不惜一切代價急救。
李士羣轉過身,看看那兩具刺客的屍體,蒼白的面容漸漸變得扭曲起來,“四寶,給我徹查,究竟是哪些亡命之徒竟然敢打老子的主意!”
……
一得到李士羣被刺的消息,老狐狸莊崇先第一時間約見了林笑棠,“是不是你做的?”莊崇先的手中雖然攥着茶杯,眼睛卻直挺挺的盯着林笑棠。
“他李主任現在如日中天,我這個時候殺他,不是自找無趣嗎?”林笑棠倒有些優哉遊哉。
莊崇先明顯有些不太相信,他思來想去,和李士羣有深仇大恨的人太多了,但敢於用刺殺這種方法的,除了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似乎沒有別的人選。
林笑棠換上一臉的苦笑,“你老兄想到的,他李士羣同樣也能想到,我這次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算是替別人背了個黑鍋。你知道嗎?我臨來的時候,已經得到消息,英雄和柯華,包括山度士附近已經出現了大批來歷不明的人。不用問,李士羣也開始懷疑我了。”
莊崇先倒吸一口冷氣,“動作好快啊!”
“那是自然,我猜想,不僅是我,你老兄,包括丁默村,軍統什麼亂七八糟的,都在他的懷疑範圍之內。這次的事情說也別想善了,要不是元劍鋒替他擋了兩槍,現在……,呵呵。”林笑棠邊喝茶便偷眼看向莊崇先。
莊崇先將茶杯重重向桌子上一放,“怎麼跑出來這麼一個多事的傢伙,居然想用這樣的事情來向上爬,想當官想瘋了不成。”
林笑棠擺擺手,“這件事情先不說元劍鋒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咱們要擔心的是李士羣打算利用這次刺殺來做什麼文章。”
“你的意思是?”
“李士羣是個聰明人,一方面他會徹查這次刺殺的主謀,另一方面,只要是他的敵人,這一次就都在被打擊之列,咱們說也跑不了,這機會,千載難逢啊,就連南京姓汪的都不好說什麼,現在李士羣可是日本人跟前的第一紅人,我想他們恐怕也不會善罷甘休。”
莊崇先頓時苦了臉,“這事鬧的,是哪個不開眼的傢伙居然在這時候做出這樣沒腦子的事情來,倒是讓李士羣撿了一個現成的便宜。”
……
林笑棠的猜測也,果然變成了現實。不到一個禮拜時間,上海灘便再度沸騰起來,英雄夜總會莫名其妙的被法租界工部局勒令停業,原因居然是消防設施沒有達到標準要求,如果不是柯華目前還承擔着一些涉外接待的任務,恐怕也是難逃厄運。沈胖子在林笑棠的授意下,乾脆將山度士停了業,也因爲這個動作,讓整個上海灘都在關注着林笑棠的一舉一動。
自從林笑棠快速崛起以來,無論面對什麼樣的對手和敵人,始終都未曾退卻過。上海黑白兩道各種勢力好像都意識到了林笑棠瘋狂的還擊,都在屏氣凝神的觀望着,興奮的蠢蠢欲動,都想在這場動亂中渾水摸魚。
而另一批爲此感到高興的,就屬於那些報社的記者了。他們就像一羣聞到了血腥味的蒼蠅,一下子被激發起了興趣,一邊晝夜不停的注意着林笑棠的一舉一動,一邊則不停以隱晦的文字煽風點火,甚至將當年林笑棠和張嘯林的激鬥忘事都翻了出來,希望以此爲鋪墊,引出上海灘又一場血戰的開始。
但林笑棠的所作所爲再一次讓所有人大跌眼鏡。雖然軍情處不停和的和七十六號在暗中較勁,財政部也在李士羣的一力策劃下害死大換血,法租界和公共租界也在日本人的壓力下開始嚴查林笑棠的各種產業。但一切行爲的目標——林笑棠卻忽然開始閉門謝客,一連兩個星期都未曾在公共場合露面,這讓存了觀望看戲念頭的人們頓時有些摸不着頭腦,這之後,林笑棠復出,卻只是每天在柯華上下班,就連吃飯都很少外出,人們議論紛紛,但對於這件刺殺事件的關注度卻在逐漸降低。
……
“蠢材!這個時候,你去刺殺李士羣,你腦袋裡進水了你?!“丁默村伸手抓起面前的茶杯,猛地擲向對面的與自己面目有些相似的男子。
男子慌忙躲開,雖然避開了四濺的碎瓷片,但還是被濺了一身的茶水。
“哥,我還不是爲你抱不平,他李士羣不過是一個三姓家奴,就連當初在國民政府任職的時候,職位和人脈也與你查的遠呢,現在攀上了日本人這座高枝,就像趕盡殺絕,這也太他媽不是東西了吧!“男子看來是有些不服氣,頭一昂,氣鼓鼓的說道。
丁默村聞聽此言,火氣更勝,用手點指男子,“丁時俊,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兄弟的份上,我這就把你給交出去,你知不知道你這兩槍一開不要緊,上海現在因此亂成了什麼樣子!李士羣風頭正勁,這個時候,你想要虎口拔牙,那是癡心妄想,稍有不慎,就會招來滅頂之災!”
丁時俊臉色一白,但還是強作鎮定,“怕,怕什麼,大不了我離開上海!”
丁默村恨鐵不成鋼的搖搖頭,“想走,晚了,且不說李士羣已經在上海佈下了天羅地,碼頭,火車站都佈置了人手,還有,你也算是七十六號的交際處幹部,還是我的弟弟,你如果失蹤,他李士羣第一個就會懷疑到我的頭上,再說就算你能逃出去,咱們這一大家子都能一走了之嗎?”
丁時俊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立刻不敢再反駁了。
丁默村撫住額頭,思前想後這才做了決定。他讓丁時俊穩定住情緒,這段時間還堅持在七十六號上班,千萬不能露出什麼馬腳來,然後再找合適機會將他調往南京。
丁時俊走後,丁默村頹然坐回太師椅中,對於這個魯莽的弟弟丁時俊,他是有苦說不出,自己被李士羣趕出七十六號,警政部長的位置也被李士羣和周佛海想盡辦法給憑空奪走,這樣的仇恨他焉能不記在心中,只是目前李士羣正是春分得意馬蹄疾的時候,這個時候卻出了這檔子事情,無疑是火上澆油啊。
丁默村呆坐在書房中整整一個上午,直到僕人將今天的報紙送了進來,這纔打斷了他的思路。
丁默村揉揉太陽穴,這才翻開了散發着油墨香的報紙,一個醒目的標題躍入眼簾,“商界新秀進軍滬上電影界!風華電影公司正式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