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燈光亮起,林笑棠和羽田空這才分開了彼此,舞池內的衆人一起拍手鼓掌,今晚的酒會也就到此落下帷幕。剛一轉身,林笑棠卻赫然發現不遠處夏之萍正和一名男子站在一處,臉上笑意盈盈,那男子一扭頭,卻原來是李士羣。
看情形也是剛剛在一起跳舞,林笑棠忽然間看到他們兩人在一起,頓時一愣,就在這一恍惚間,李士羣和夏之萍也同時看到了林笑棠和羽田空。
羽田空已經恢復軍官身份,正式進入憲兵隊工作,之前的歌星身份被徹底拋棄,爲此,上海和南京的一些八卦雜誌還專門報導過,上海灘曾經因爲這件事情喧囂塵上,最近剛剛平息下去。
對於羽田空,李士羣是認識的,作爲目前七十六號的掌舵人,憲兵隊也是名義上的管理者,爲此,李士羣和佐佐木也保持着良好的合作關係,羽田空剛剛到任的時候,李士羣爲此還專門邀請佐佐木、矢澤慎一和她專門吃過一頓飯。因此,今天看到羽田空和林笑棠在一起跳舞,這個發現讓縱橫闢闔的李士羣也驚訝不已,一時間竟然和林笑棠一樣,有些愣神。
而夏之萍,之前曾經在醫院見過羽田空,對於她的印象頗深,此時見到她依偎在林笑棠的身旁,頓時驚詫莫名,早前見到羽田空時的那種的驚豔和些許嫉妒剎那間又涌上心頭。
李士羣畢竟在官場和江湖上摸爬滾打多年,轉瞬間便恢復如常,立刻禮貌的牽起夏之萍的手向着林笑棠和羽田空走來。
“哈哈,林老闆,今天怎麼得閒來參加酒會啊?”李士羣攜夏之萍走到近前,和林笑棠打個招呼,接着便向羽田空一點頭,“羽田中佐,您好啊!”
羽田空驟然之下見到李士羣,頓覺有些尷尬,但很好的掩飾住了自己的情緒,而是衝着他點頭施禮,“李先生,您好!”
林笑棠笑着和李士羣一握手,“李主任好雅興啊!”扭頭問夏之萍,“劍鋒呢?”
正說話間,元劍鋒氣喘吁吁的跑過來,體貼的將手中的外套披在夏之萍的肩上。擡頭看見林笑棠,神色變得有些不自然,“小七,你也在啊?”
李士羣很詫異,“怎麼,幾位都認識?”
元劍鋒尷尬的點點頭,“是的,李主任!”
看元劍鋒並沒有進一步解釋的可能,李士羣也沒有追問,而是轉向林笑棠,“林老闆和羽田中佐是朋友?”他刻意加重了“羽田中佐”四個字,這讓元劍鋒和夏之萍聽來,不免對羽田空的身份多了些忌憚。
林笑棠爽朗的一笑,“羽田中佐之前在南京時,我們便已經認識,當時我可是羽田中佐的歌迷,到滬上之後,有幸能繼續聆聽她的天籟之音,這次也算是重逢了。”
羽田空嫣然一笑,“林先生客氣了,之前隱瞞了身份,實在是抱歉,我那裡還有幾張到上海之後灌錄的唱片,都是沒來得及發行的,改天我派人送到林先生的府上,就當是賠罪了。”
兩人一唱一和,神色間曖昧卻又若即若離,倒讓李士羣等三人有些摸不着頭腦。
李士羣乾笑兩聲,轉身拍拍元劍鋒的肩膀,“元副處長既然是林老闆的朋友,我也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個人很欣賞元副處長的能力和爲人,最近我打算找機會和莊處長聊一聊,看看他是否能割愛,我向請元副處長到特工總部任職。我知道林老闆和莊處長交情莫逆,希望到時候林老闆找機會能美言幾句啊!”
“啊!”元劍鋒頓時驚呼出聲。夏之萍則不明所以的看着幾個人。
“謝李主任栽培!”驟然間得到這個消息,元劍鋒已經激動的有些不能自已,他一把握住李士羣的手,激動的竟然說不出話來。
李士羣笑嘻嘻的拍拍元劍鋒的手,“謝我做什麼,元副處長的能力和業績在上海有目共睹,我是盼望你能夠早日到特工總部來一起共事,也好幫我多分擔一些工作啊!”
元劍鋒感激涕零,“一定一定!”
聽着兩人間的談話,林笑棠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他很清楚,李士羣這些話是講給自己聽的。對於元劍鋒這個人,他是沒多少好感,但也遠沒有到了除之而後快的地步,更何況他還是夏之萍的丈夫,從內心來講,林笑棠是希望他能夠離開上海這個是非之地,夫婦二人到國外開始新的生活。爲此,林笑棠和元劍鋒、夏之萍都曾經說到過這件事情,尤其是元劍鋒,說了還不止一次,但現在看來,林笑棠的建議根本沒有起到一點作用。
莊崇先對元劍鋒的利用,林笑棠是一清二楚,而莊崇先溫和外表下掩蓋的睚眥必報的性格林笑棠同樣瞭然於胸,之前幾次元劍鋒遇險,林笑棠都嘗試着化解他與莊崇先之間的矛盾,甚至是挽救下他的性命,但這些,林笑棠並沒有告訴他們夫婦,因爲他不想讓夏之萍在中間難做。
羽田空聽着幾人的交談,顯得有些好奇,但聰慧如她還是察覺到林笑棠情緒的微妙變化。
聊了幾句之後,李士羣滿臉笑意的離開,走到門口時,早已等候在此的吳四寶迎過來,將外套披在他的身上。雖然今日今日以吳四寶的地位,他早已經不必做這樣的事情,但李士羣的提拔之恩和一力維護還是讓他感恩戴德,所以,只要跟隨李士羣出來,他還是主動承擔着其司機和貼身保鏢的角色,從未將自己當做一個七十六號的高官來自居。
對於吳四寶這樣的勤快的忠誠,李士羣也是很欣賞的,雖然這個人在外性格跋扈、樹敵不少,但就衝這份無與倫比的忠心,李士羣就對他另眼相看。
李士羣裹緊外套,對吳四寶說道:“四寶,和莊崇先約個時間,我要和他談談元劍鋒的事情。”
吳四寶聞聽一愣,“主任,約莊崇先,關於元劍鋒?”
李士羣邊走邊點頭,“對,沒錯,我要將元劍鋒調到七十六號來!”
吳四寶頓時變了臉色,“這個傢伙,來七十六號?”
李士羣一笑,“他還有用處,在莊崇先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還是調過來吧,我已經決定了,你立刻去辦!”
吳四寶悻悻的點點頭,對於元劍鋒這樣的人,他是從骨子裡看不起,甚至在他的心裡,元劍鋒還趕不上他對林笑棠的觀感。他也明白,自從上次在無意中見到元劍鋒太太之後,李士羣便有些不能自已,或許,元劍鋒能調入七十六號,靠的就是這個女人。想到這兒,吳四寶心中暗罵:“吃軟飯的小白臉!”
“對了!”李士羣叫住吳四寶,“你幫我去查兩件事情,第一,林笑棠和元劍鋒夫妻究竟是什麼關係,有什麼恩怨?第二,查一下,林笑棠和憲兵隊羽田空那個日本女人有什麼瓜葛,越詳細越好!”
……
李士羣走後,林笑棠盯住元劍鋒,“我說的話,你一句也沒聽進去,是吧?”
元劍鋒略有些不自然的笑笑,“小七,我也是個男人,總要做些事情纔好!”
“放屁!”林笑棠忍不住喊出了髒話,“你這是做事情嗎?你這是帶着之萍往火坑裡跳!七十六號是什麼地方?是你玩得起的嗎……?”
“夠了!”元劍鋒再也忍耐不住,“林笑棠,你和我之間有什麼,就衝着我來,當年的事情,我承認是我錯,但我和之萍是真心相愛,我自問也有能力給她帶來幸福。我知道,你始終覺得是我騙了你、是我對不起你,但就算這樣,我們兩個怎麼樣生活,也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說完,元劍鋒拉住夏之萍轉身就走,夏之萍有些驚恐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和林笑棠,想要說些什麼,但還是沒敢說出口。
林笑棠鐵青着臉,看着他們夫婦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口,不禁恨恨的揮舞了一下拳頭。
周圍尚未離開的人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好奇的向這邊窺視,羽田空偷偷拉了林笑棠一下,好歹將他勸到一旁的沙發。
幫林笑棠倒了一杯水,羽田空看看周圍,這才小聲的對他說:“這裡人多眼雜,我先走了,你別自己生悶氣,早點回去休息!”
羽田空剛要走,手卻被林笑棠一把拉住,“別走,今晚陪我!”
羽田空大窘,臉龐頓時有些發燒,輕輕掙脫開他的手,“別胡說,早些回去!”
“我在虹口憲兵司令部宿舍後邊的華懋酒店等你,房間號我會想辦法告訴你,那裡有後門直通你們的宿舍。你知道怎麼找到我!”
羽田空羞紅了臉,好在他們是呆在角落裡,並沒有人發覺。她禁不住輕啐一口,“你想什麼呢?晚上我可不會出來,被佐佐木叔叔發現,我就慘了!”
林笑棠輕笑一聲,“放心,他已經回去休息了,今晚我和唐生明灌了他不少酒,有得他睡了!”
羽田空羞澀的捶了他一下,“剛纔你就動這些心思?”
林笑棠兩眼直視着她,“我想找人說說話,今晚陪我,好嗎?”
羽田空故作鎮靜,轉過頭去,雙手被在身後,“我考慮考慮!”說完,自顧自的走開。
林笑棠輕舒一口氣,疲倦的坐回沙發中,點上一支香菸,在嫋嫋的霧氣中回想着李士羣剛剛的話語,很明顯,他這麼做事有目的的,但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呢?
沉思間,一名侍應來到身邊,“先生,有您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