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常歡也醒了過來,大腿上的子彈已經被取出,智空他們還搞來了消炎藥,所以,只需靜養一段日子即可恢復。.
林笑棠問起柳乘風等人的情況,常歡頓時沉默了,林笑棠也沒有再追問,就是常歡不說,他也猜到了大概的情形,李葆初的投敵使自己損失了幾名忠心耿耿的部下,還有邱掌櫃他們,也都白白犧牲了,還有陳宮途他們,估計也是凶多吉少。
一次信心滿滿的北平之行,居然落得這麼一個結果,林笑棠覺得責任全部歸於自己,有必要好好反思一下,沒有摸清楚李葆初的底細,就貿貿然的和其會面,也幸虧邱掌櫃當時行事縝密,沒有讓李葆初接觸到聯絡點的情況,要不然,現在暴露的就一定是林笑棠本人了。
林笑棠向智空借了身便裝,默不作聲的穿戴起來,智空見狀忍不住問道:“笑棠,你不是打算出去吧。”
林笑棠點點頭,“我出去看看情況,順便回我們的聯絡點看看,現在我必須想辦法和南京或者上海方面聯繫上。”
智空點點頭,“那你千萬小心,一會兒我也出去一下,和我們的兄弟聯繫下,要是他們知道林教官的弟弟來了北平,還要帶着咱們打鬼子,肯定得樂翻。”
智空潛伏在北平的軍訓團同袍大概有五十多人,都是在北平抗戰後留下的,隱藏於市井之間,依靠他們建立北平站只是權宜之計,畢竟他們是軍人,並不是專業的特工,林笑棠現在所要做的,就是迅速調動一批南京或者上海的特工來北平參與重建,手把手的交會這些老兵各種技能,讓他們迅速的轉換角色,成爲真正的諜報人員。
……
大雪下了一夜,早上的時候終於停了下來,積雪埋到了腳脖子,但因爲是北平今天的第一場雪,所以積雪並沒有堅持多長時間,就開始融化,道路上泥濘無比。
林笑棠穿了一身深藍色的滿布長袍,頭上扣着一頂露棉花的帽子,用智空送給他的圍脖遮住了大半個臉,兩手籠在袖間,走在街上,毫不起眼。
來到了後門大街,林笑棠在諸多的古玩鋪中閒逛着,視線卻有意無意的向着謹文齋看去,謹文齋的大門緊閉,看樣子是得到了消息,這裡的人員已經撤退了。
林笑棠買了個滷煮火燒,邊吃邊和一箇舊書店的老闆閒聊,還好,林笑棠的判斷是正確的,日本人尚未發現這個聯絡點,這裡不是被查封的,而是主動撤退的。
舊書店的老闆抽着長長的菸袋鍋子,咂咂嘴,吐出幾根菸絲,“今兒生意不如昨兒個,這滿城的人莫不是都去安定門看熱鬧去了。”
林笑棠隨口回了一句,“安定門有什麼熱鬧可看。”
老闆一笑,“這位爺,您是不知道,昨兒夜裡可是熱鬧的緊,槍炮聲那叫一個響亮,整整折騰了大半宿,把我嚇得差點沒鑽牀底下。”
老闆深吸一口煙,吐了一口濃痰,“今兒早上一打聽才知道,昨晚小日本的和人幹仗,聽說可死了不少人,咱們這街上那謹文齋您看見沒,就那邱掌櫃竟然是一抗日分子,昨晚死在了右安門東街那兒,您說,原先我怎麼沒看來他竟然是這麼一位人物,可惜嘍。”
老闆接着說道:“小日本的最晚死了不少人,聽說今天把那邱掌櫃和其他人的屍首都掛在了安定門那兒示衆,**他大爺的小日本,人死了,都不讓安生,楞要暴曬十天、以儆效尤,這他媽是人乾的事嗎,咦,人呢。”
林笑棠胸中陡然升起了一股難以壓制的怒火,他三兩口將火燒吞下肚,就準備往安定門走一遭看個究竟。
剛走出去沒多遠,林笑棠就警覺的發現自己被人盯上了。
他沒有回頭,而是徑直走進了旁邊窄小的衚衕,後邊那人緊緊的跟了上來。
一隻手搭上了林笑棠的肩膀,林笑棠早有準備,剛要回身擊拳,但一看見那人的臉龐卻是一愣,“詹森,你怎麼來了。”
詹森衝林笑棠搖搖頭,示意他跟着自己,兩人在衚衕中七拐八拐,確定沒人跟蹤後,這纔在路邊的一個茶攤上找位置坐下。
“您出發的當天,尚先生就找到我,讓我來北平暗中保護您,今天早上我找到聯絡點,卻發現人去樓空,沒辦法,只好在這附近轉悠,順便打聽一下你們的消息,結果卻聽說了昨晚的事情。”
林笑棠嘆口氣,“這次栽了大跟頭了,柳乘風和四個兄弟全部遇難,聯絡點的邱掌櫃也犧牲了,還有陳宮途他們。”
詹森呆住了,“柳乘風,柳隊長也……。”
詹森幽幽的嘆口氣,接着說道:“我還欠着他的帳沒還呢,想不到……,唉,:
林笑棠解勸道:“你們從前的那都是誤會,別再一直放在心裡了,老柳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這麼多天,他雖然對你愛答不理的,但卻沒有說過你一句不是。”
詹森默然的點點頭,“林先生,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我先護送您回上海吧。”
林笑棠的眼中驀然出現一縷殺機,“日本人把邱掌櫃他們的屍體都吊在安定門示衆,我要想辦法將他們的遺體偷出來,我不能讓他們死了也不得安生。”
……
林笑棠帶着詹森回答龍泉寺,此時,智空也帶着兩個精幹的漢子回到廟裡。
智空向林笑棠介紹這兩個人,一個叫劉保家,一個叫秦漢,兩個人都是當年軍訓團特務連的軍官,同樣參加過軍官俱樂部,都是北平抗戰之後留下來的,目前,兩人都在北平的僞警察部門做事,其中劉保家還是戶籍處的一個頭目。
兩人見到林笑棠,得知他是林笑君的親弟弟,顯得格外親熱,說起當年的往事都是唏噓不已。
林笑棠問起劉保家昨晚遇伏的事情,還別說,劉保家還真的瞭解一些內情。
原來,在不久之前,中統在北平的地下活動負責人後大椿被捕,迅速投靠了日本人,由此順藤摸瓜,中統的地下組織被日本人破壞殆盡,其中又牽扯到軍統北平站,又有一大批人被捕,李葆初就是其中之一,李葆初受刑不過,答應與日本人合作,放出去之後便於上海軍統取得了聯繫,之後利用陳宮途奉命急於除掉林笑棠的心理,將其引到了北平。
林笑棠猜測,邱掌櫃找到李葆初時,很可能便是他剛剛被放出來的時候,結果誤打誤撞,將自己這一干人等也引進了日本人的圈套。
林笑棠將自己打算搶回邱掌櫃等人遺體的計劃告訴智空等三人,三人互相看看,智空搖搖頭,“太冒險了,笑棠你別誤會,我不是反對你的計劃,可自從昨天晚上的事情以後,北平城內的比之往常嚴了許多,這個時候想要在安定門把屍首搶回來,難度太大了,一個不小心,我們就要折損更多的人啊。”
林笑棠無奈的點點頭,“這個我何嘗不知道,但一想到邱掌櫃他們被掛在寒風中,我這心就像刀割一樣難受。”
劉保家猛然擡起頭,“我倒覺得這不是不可能。”
林笑棠等人立刻轉過頭看向劉保家。
劉保家詳細的解釋道:“這兩天警察局在配合日本人全城搜捕,城裡的崗哨、巡邏是比從前多了好幾倍,不過安定門那邊我是知道的,據我所知,是掛了兩具屍首,日本人對這個顯然沒放在心上,佈置的崗哨也不多,只要我們行動迅速,應該可以得手。”
一旁的秦漢忽然插話,“劉哥,安定門早上的垃圾車,是幾點經過。”
“五點。”劉保家下意識的回答道,“你是說……。”
秦漢點點頭,“沒錯,利用垃圾車將遺體接出來。”
智空一拍巴掌,“你們兩個傢伙,看來是胸有成竹啊,只要能接應出來就解決了大問題,搶遺體的事,就交給我,我帶幾個兄弟趁夜摸到安定門,說什麼也要把遺體搶回來。”
林笑棠擺擺手,“陳大哥,搶遺體的事情就交給我,你派給我兩個人就成,明天早上五點鐘,你們負責讓垃圾車準時接應我們,將遺體裝上車混出城去,我們自己有辦法脫身。”
劉保家和秦漢一點頭,“沒問題,到時候,我們準時接應,其他的,我們還需要做什麼準備。”
林笑棠又仔細想了想,“劉大哥,你詳細的告訴我安定門的警戒情況,包括日本人的人數、巡邏時間和規律等等,一定要全面,不能有遺漏。”
劉保家點頭答應。
確定好了方案,衆人的心頭都是一鬆。
劉保家轉向智空,“陳哥,早前你讓我追查的事情已經有了眉目。”
智空頓時站了起來,“快說。”
劉保家的面色沉重,“咱們的猜測無誤,當年林教官和白教官就懷疑這件事情是有內奸從中作祟,泄露了咱們132師的撤退路線,小鬼子纔在天羅莊一帶從容設伏,佟副軍長和趙師長也因此壯烈殉國,這件事情掩蓋了這麼久,直到不久前,我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接觸到日軍當時關於天羅莊戰鬥的檔案,將其中一段完整無誤的翻炒下來,又請可靠的人來翻譯,才找出那個叛徒的名字。”
智空握緊了拳頭,“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