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極品

又見極品

晚飯後,趙子墨便去超市買了一大袋“每月待客必需品”,出來後,看時間尚早,便拐去離楓大不遠的夜市,與熱衷逛街的那三隻會合。

週末的夜市人潮擁擠,一條略略狹窄的老街道兩旁挨挨擠擠擺滿了服裝、鞋襪、小物件等等攤位,還有不少轉賣二手貨的,當然更多的是服裝,那些款式很時尚潮流但質量一般的衣服琳琅滿目,價格很便宜。

趙子墨其實與那三隻一樣熱衷逛街,特別是夜市,但她對買衣服沒有多大的興趣,每次逛街她做得最多的是幫那三隻砍價,砍價的時候,不管店主攤販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會視情況露出各種表情,惟一不變的,是無論何時都會牢牢盯着對方的眼睛。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所謂攻心爲上,攻心之前須攻人眼睛,光她這一張臉,足以讓對方短時間內失神——

誰說她浪費了一張傾國傾城的臉來着?所謂美色,也是需要正當、無傷大雅地利用滴。

除此之外,每一次她都會習慣性地不動聲色細細打量對方,加上從十四五歲開始看任何人都養成了這個習慣,久而久之練就了一項特殊的本領:無論是誰,無論對方多麼沒有特色,只要與她打過照面,過多久她都一定會記得。

一條長長的夜市街,她一路晃過去,發現沿路攤販與她第一次來逛時沒有多少變化,但是,逛到夜市盡頭,都沒有碰到那三隻,正當她欲打電話聯絡時,手機響了。

“阿墨,小吃街七里香,燒烤,速來。”彼端傳來顧城西言簡意賅的命令,她合上手機後,準備去攔計程車。

小吃街就在楓大後面的一條老街上,從夜市這裡走路過去至少需要半個小時,那邊命令下了,她不屁顛屁顛趕緊過去,保準被念死。

轉了一條街纔到達能攔到計程車的路口,此處人流稀少,她站在路邊等候隨機駛過的計程車,身後的灌木叢邊有買賣雙方討價還價做二手貨生意。

其中一個嗓門粗獷:“這檯筆記本頂多五成新,我看在他是品牌機的份上,給你兩千五,你要知足,二手貨哪能出到這個價位。”

另一個聲音細小懦弱,卻又隱含不容摧倒的堅持:“你要的話五千,少了一分我都不賣。”

遲遲沒有計程車經過,趙子墨漫不經心回頭掃他們一眼,是一個五短身材的青年男子和一個衣着破舊髮絲凌亂的清瘦男孩,大約十六七歲的樣子。

彷彿是價格談不攏,青年男子悻悻離開,男孩子凹陷的眼裡明顯閃過一絲失望,飢瘦的臉隨後浮起了焦慮。

當視線無意落在男孩子棒在手裡打開的筆記本電腦時,趙子墨不由睜圓了眼:大約十四吋的電腦屏幕,銀灰色圍邊,黑色鍵盤上鋪了淺灰色護膜,不是方纔那青年男子所說的至多五成新,最起碼是七八成……

可以說,經過潛意識的訓練,趙子墨認人的本領一流,認物也絲毫不遜色,雖然男孩子所站立的地方光線昏暗,但她還是一眼便認出這臺電腦是自己在扶雪樓0910寢室裡看到的那臺,即便現在它的右下角已少了那張世博吉祥物海寶。

幾乎是不經思考地,她大步走過去。

男孩子看她走過來,馬上打起精神,疲憊的眼裡閃過一絲光亮,不由自主流露了一絲喜悅的笑意,滿懷期待開口:“這位姐姐,你需要二手電腦嗎?”

趙子墨本來想義憤填膺開口質問,對上男孩子顯而易見發自內心的喜悅笑意,不知怎麼的,衝到喉嚨口的話生生嚥了回去,只說:“好啊,我看看。”

男孩子立刻賣力地介紹起來,最後他期待又小心地報價:“如果你中意,我需要五千塊錢,一分也不能少。”

趙子墨很奇怪自己會認真地聽他講完,沉吟了一下後,她開口:“它看起來也有七八成新的樣子,行吧。”

“真的?”男孩子眼裡絕對是掩不住的雀躍,還有一絲輕易泄露的純真,他幾乎是如釋重負鬆一口氣,低低地吟喃着,“太好了太好了!”

趙子墨看一眼他衣着破舊的落魄模樣,心裡有一絲不忍,但他終究是竊賊,小小年紀不學好,還害她平白受冤,於是她說:“我現在一下子也拿不出五千塊現金,這樣吧,我家就住在附近,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拿?”

男孩子頻頻點頭:“可以,可以!”

趙子墨略微忐忑帶着他拐了幾條路,雖然一直走在前面,但感受得出來,男孩子一路上既緊張又興奮,她不由得懷疑,他是不是第一次作案,贓物得以脫手就高興成這個樣子。

到底是太過年輕。

再次轉了一個路角後,趙子墨慢下腳步與男孩子並肩而行。

對面一排路燈撫照的建築裡,有軒楓初級中學寬敞的校門、24小時營業的麥當勞、無處不在的聯華連鎖超市,還有,燈火通明的軒楓區派出所……

忽然,男孩子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抱着電腦轉身就跑,趙子墨早已有所防備,眼疾手快揪住他的臂膀。

他死命掙扎,她抵死不放。

“小小年紀不學好,幹了偷雞摸狗的事還想跑?你父母是怎麼教你的!”趙子墨聲色俱厲。

男孩子忽然不掙了,雙膝一屈脆在了地上,“我也不想這樣的,我真的走投無路了,逼不得已纔會想到偷的,不要送我進派出所……”

聽聲音語調,他已經哭了出來,如果不是另有隱情,就是這孩子已經成精了。

趙子墨有些發懵,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仍緊緊拽着他的手臂不放鬆。

一輛摩托車突然在旁邊停下,有人略帶疑惑出聲:“樑勁?”

稍帶冷金屬質感的清淡的聲音略微熟悉,趙子墨不由自主回頭,一道清逸俊雅的身影從車上利落跨下來,動作說不出的風華瀟灑。

極品美男!

顧城歌看到她,輕怔後沒有理會,只去扶已擡起頭流了兩行清淚的男孩子:“樑勁,你在這裡做什麼?”

男孩子看到他,又羞窘又可憐地低喚一聲“顧哥哥”便哽咽着說不出話,饒是明知男兒有淚不輕彈,眼淚卻是再也控制不住。

一個男孩子當街這樣哭得可憐兮兮,趙子墨一時間手足無措,明明是理直氣壯的,眼前的狀況卻弄得她心虛起來。

顧城歌俊雅清逸的眉宇間微微起了褶皺,她無辜極了:“喂,我可沒有欺負他,他偷了紀安晨的筆記本,害我蒙受不白之冤,況且偷竊是犯罪,我只是順路送他進派出所……”

顧城歌只對樑勁說:“上車吧,我先送你回家,你奶奶病發了。”

跨上車後,他單腳抵地,略略偏頭看她一眼,平靜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緒:“你說的我已經知道了,會給你一個交待。”

好吧,趙子墨上次已經領教過他的清傲與淡漠疏離,能如此篤定地給她一句承諾,她姑且信了他,暫不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