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謀陽謀

陰謀陽謀

整個下午,趙子墨肩負的責任就是如何讓極品從壓抑的情緒中解脫出來。

不過,她這種率真開朗的性格,並不需要絞盡腦汁使出渾身解數去想什麼招兒,她的一言一行自然而然就能讓人跟着輕鬆起來。

出來後,顧城歌問:“你想去哪裡溜達?”

趙子墨:“你決定,我配合。”

顧城歌睨她:剽竊?

趙子墨微微側頭對上他的眼,俏皮地眨眨眼。

顧城歌把她帶到了娛樂場。

趙子墨雀躍又驚奇:“哈哈,原來極品你也童心未泯!”

顧城歌淡笑:“帶你來陪一陪曾經孤單寂寞的顧城歌。”

趙子墨看着他,心裡劃過一絲疼。

然後,她皮皮地笑了:“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要我今天下午把你當成還沒長大的顧城歌!”

她牽住他的手。

“走吧,姐姐帶你去玩!”

顧城歌:“……”

黑線萬丈深淵。

但還是任由她牽着他穿梭在人羣。

趙子墨停在一處賣棉花糖的地方。

“極……”呃,這麼叫童年的顧城歌比較不好吧,傅奶奶似乎是叫他……

趙子墨立刻改口:“城城,要不要吃棉花糖?”

她還真上癮了。

看在她改變稱呼的份上,顧城歌點頭。

兩朵堆得像高積雲一樣的棉花糖很快做成,在她清嫵的笑靨下,在路人頻頻回顧的驚豔目光裡,顧城歌接過一朵。

但是,他的表情雖然有夠雲淡風清,卻遲遲沒有往嘴裡送。

身邊的這位倒是完全沒有顧忌,伸着小粉舌舔食白色糖絲,臉上的表情滿足得像吃到了珍稀美味。

見他只是舉着棉花糖,趙子墨語笑嫣然:“城城,吃吧吃吧!好吃的話姐姐這朵也給你。”

顧城歌:“阿墨。”

“嗯?”

顧城歌:“別用跟三歲小孩講話的語氣和我說話。”

趙子墨:“……”

她在憋笑。

顧城歌:“我全身都在起雞皮疙瘩。”

趙子墨“嘿嘿”笑得頑劣:“那你吃棉花糖。”

顧城歌:“……”

後來整個遊玩的過程中,顧城歌總是毫無倒豎,毛骨悚然。

他們倆走到哪裡都是一道風景,已經很惹人注目了,某人還火上澆油,在雲霄飛車和摩天輪上,尖叫聲就數她最大,估計爪哇國都能聽得到;而下來後,她笑起來又好像全世界就數她最幸福最快樂。

連帶着,他的心也情不自禁跟着飛揚起來。

他知道,過去發生的一切即使殘忍,都不要影響他的現在和未來。

因爲,現在和未來,他都有她。

玩過旋轉木馬後,趙子墨又買了兩瓶小孩子的玩意:七彩泡泡。硬是拉着某被當成小孩的人一起吹。

經過棉花糖以及她的笑容與尖叫的考驗,顧城歌已經能夠坦然自若地和她一起吹泡泡。

經過一條兩旁種滿香樟樹的大路,她吹着泡泡朝前走,他在她前面,隔着一米多的距離與她面對面慢慢後退。

他吹出一長串一長串彩色泡泡,泡泡在空中飛舞,趙子墨笑着在泡泡中穿梭起舞,自己也不時地吹起一長串。

身後,泡泡漸漸由彩色變成透明,最後悄無聲息幻滅。

前面,仍是美麗如同童話夢境的七彩泡泡在飛舞。

夢境製造者旁若無人,泰然自若,帶着和風細雨的微笑。

忽然白光一閃,嘻嘻的笑聲從不遠處的樹下傳來。

顧城西正舉着相機拍下他們這夢幻的一幕,並由衷地感慨:“你們兩可真是會耍浪漫,演偶像劇一樣,看得我都嫉妒死了!”

趙子墨走過去朝她吹一長串泡泡,瞅了被當成苦力的蕭楚衍一眼,反脣相擊:“哪裡比得上你們演神話劇呀,豬八戒背媳婦兒,多經典式的浪漫!”

此刻顧城西正被蕭楚衍揹着,被反擊得啞口無言,受牽連的蕭某人很鬱悶——被人罵豬八戒;也很歡喜——背媳婦兒。

於是他一句話沒說,只朝隨後過來的顧城歌頷首致意。

“阿墨,借用你親愛的幾分鐘時間。”顧城西忽然跳下來,徑直走向顧城歌,“老哥,跟你說個事兒。”

顧城西拉着他走出十米遠。

趙子墨好奇:說什麼事兒需要避開她和蕭楚衍?

望向蕭某人,他亦搖頭。

忽然,顧城歌譏諷的聲音傳來:“他要見我做什麼?當初他把我趕出顧家大門,我就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顧城西顯得有一點着急:“哥!爸爸現在……”

顧城歌冷冷地打斷:“城西,不要爲他當說客,我現在還當你是妹妹。他當年的所作所爲,我談不上原諒不原諒。他虧欠的,只有你媽媽!”

顧城西啞然。

顧城歌往回走,俊逸的臉籠罩着森森寒氣,他牽了趙子墨:“阿墨,我們回去。”

上了車,顧城歌久久沒有發動車子,只握在方向盤的雙手緊緊地扣着,沒有一絲表情,墨眸幽深如同黑洞的漩渦。

趙子墨不敢開口,只擔憂地偷窺着他。

許久,顧城歌才啓動車子。

他說:“阿墨,我沒事了。”

趙子墨鬆一口氣,印象中他極少情緒外露,今天這樣又冷又充滿戾氣的話,從未見過。

但是這次她不問了,怎麼也不能一天揭他兩塊傷疤,她用輕鬆的語氣:“那我們是不是該去吃飯了?我都餓死了!”

暮色四合,城市霓虹初上,趙子墨趴在車窗看街上燈火輝煌,千里繁華。

“極品,停車停一下車!”她忽然叫道。

顧城歌依言靠邊,問:“怎麼了?”

趙子墨眉開眼笑:“你也下車來。”

她帶着他往回走,走了大約二十米,停在主幹道的一條支路口。

眼前是一條燈光絢麗的路。

路的兩旁各種一排高約三四米的香樟樹,枝葉四面八方擴散開來,像一把一把大傘,枝葉上繞着一圈一圈光芒絢麗的彩燈,輝映在一起暈出斑斕的彩光。

而每一棵樹下,都有三盞地燈,紅色、綠色、紫色、藍色……每盞有兩束光,一束射向茂盛的枝葉,另一束射向對面的樹,兩方交錯。

長長的路上,萬盞霓虹交相輝映,光的因子暈在空氣裡,營造出絢麗而唯美的效果,一如童話幻境。

趙子墨仰頭看向旁邊的人,微微地笑着:“我們一起走過這條路,走回來後,希望你的心情可以受到這一路絢麗燈光的感染。”

他看着她,墨眸深深深深。

她回以清嫵一笑,牽住他的手。

兩個身影一起沒入萬盞霓虹,他紫色的背影和她桃紅色的身影在絢麗而眩暈的燈光裡若隱若現,最後,漸漸隱匿,消失不見。

路依然安靜地絢麗着。

兩個身影再次出現時,路那端的錦楓廣場傳來舒緩的輕音樂,她牽着他,時而繞着他轉圈,時而踩着音樂的節拍在他前面旋轉起舞……

回到車上以後,顧城歌傾身,在她光潔的額上輕輕印下一個吻。

一切,盡在不言中。

忽然,趙子墨癡迷地、直勾勾地盯着他,脣角掛着詭異的笑容。

顧城歌下意識地摸摸臉,一本正經地問:“怎麼,秀色可餐,想吃下去?”

有夠自戀啊,臉皮有夠厚。

趙子墨腹誹,眼裡卻露着色眯眯的笑:“極品啊,我現在才發現,你今天的穿着打扮,真的很風騷……呃,很風情哎,跟上次一樣。”

顧城歌微微眯眼:“你想說什麼?”

趙子墨指了指正前方。

大約兩百米之外的地方,“天上人間娛樂城”幾個燈光流動着不斷變換色彩的大字在萬盞霓虹裡格外醒目。

趙子墨涎着笑臉:“極品,既然你今天打扮得這麼風情,我也不差,不如去那裡Happy一下?”

顧城歌看着她,又是那種很平靜沒有一絲波瀾的目光,他問:“去那裡做什麼?”

趙子墨諂媚地笑:“去跳舞啊!我發現那裡的音響效果非常好!”

“去跳舞啊……”顧城歌緩緩點頭,然後,他慢慢傾身過來,脣角慢慢勾出一個讓人心跳加速的細弧,他說,“阿墨是不是想和我跳……”

“是啊是啊!我們去好不好?”趙子墨很興奮,但是……他的表情怎麼那麼奇怪呢?難道真的是受了剛纔那路燈光的感染,纔會在微笑?

顧城歌繼續靠近她,指骨分明的手指悄悄伸過去捻住她的耳垂,似笑非笑地貼着她的耳低語:“你真的想和我跳那種,身體貼着身體的舞?”

“啥?”趙子墨一時反應不過來,加上他呵在耳邊的熱氣,腦子已經有些無法思考。

忽然耳朵被扭絞,傳來一陣刺痛,她禁不住“啊喲”叫起來。

顧城歌森冷的聲音在頭頂響着:“趙子墨,我看你是皮癢癢了,你忘了上次在裡面被人栽贓嫁禍的事了!”

好吧,趙子墨直接蔫了。

蔫下之前忍不住控訴一句:“不準就不準嘛,幹嘛擰我的耳朵,還擰得那麼痛,一點也不知道手下留情!”

顧城歌坐回去,氣定神閒:“狠一點,才能杜絕你以後再生這樣的念頭。”

趙子墨垂頭喪氣,被長髮擋住的嘴角卻彎出滿足的弧度。

極品有興致跟她鬧,壞心情應該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吧。

嘿嘿。

顧城歌的手機鈴聲在這個時候響起,他按下接聽鍵後,神色漸漸嚴肅,最後只說一句:“我馬上過來。”

他迅速發動車子。

趙子墨問:“發生什麼事?”

顧城歌:“樑勁的爸爸出了事,在公安局。”

趙子墨:“……”

樑勁那個拋棄他和樑奶奶的沒良心的老爸!

公安局的大門口,樑勁焦慮不安地來回走動,不進伸長脖子看向大門外,熟悉的身影出現時,他立刻上前,聲音是顫抖的:“顧哥哥……”

顧城歌扶住他的肩,冷靜地說:“彆着急,先跟我說一下是怎麼回事。”

“好。”樑勁努力鎮定,對隨後跟來的趙子墨點個頭便開始說,“是這樣的,因爲是週末,我就去了我爸那兒,到下午,那個姓江的女人來了,因爲爸爸當年就是因爲她離開媽媽離開家,我特不待見她,她進來我就離開了,快到家了才發現給奶奶買的補品落在爸爸那兒,我就返回去拿,還沒到小區就看到那個女人從小區裡瘋跑出來,爸爸緊跟在後面追,看到我就叫幫忙,說那個女人偷了他很重要的東西,一定要追回來,我們就一起追,那個女人很可惡,嚷着說我們搶劫,後來,她企圖橫過馬路,卻被飛來的車撞到,當場就斷了氣……然後我和爸爸就被帶到了這裡。”

“是江織夢?”顧城歌問。

樑勁點頭:“就是她。”

“我有數了。”顧城歌越過樑勁,“我先保你爸爸出來。”

趙子墨跟進去後,就看到顧城歌已經在和負責的女警官交涉,他沉穩而冷靜,眸子裡透着一種無法形容的光芒。

最後那位女警官說:“很抱歉,顧律師,樑錫錕涉嫌意外致人死亡罪,不能侯保。”

顧城歌沉吟:“夏警官,我能不能和我的當事人說幾句話?”

夏警官點頭:“他在蘇局長辦公室。”

顧城歌敲門進去,大約二十分鐘後,他出來,對樑勁說:“你爸爸有話跟你說。”

公安局這裡的事告一段落,兩人才準備去吃飯,原本要帶上樑勁一起,但這小機靈鬼明目張膽以“不打擾兩位享受二人世界”爲由,自己搭公車回去了。

吃完飯以後,已是夜裡十點,顧城歌送趙子墨回學校,一路上他都顯得沉默,彷彿在思考着什麼,而趙子墨累了一天覺得有些疲倦,也沒有再開口。

車子停在西門,顧城歌下來步行送她回宿舍區。

到達牡丹園門口,趙子墨停住:“好了,我到了。”

顧城歌點頭,卻遲遲不轉身。

趙子墨:“你回去啊,路上小心。”

顧城歌:“我看着你上樓。”

喂,不用這麼細心體貼的,會被感動得無以復加!

趙子墨低頭抿嘴笑,忽然靠近他,踮起腳尖伸出小舌在他臉側輕輕舔一下。

“晚安。”

安靜的夜裡,忽然傳出高亢的女聲:“施小肥你現在還在周岱那裡?我跟你講,你個大笨蛋趕快回來,你們才交往多久?雄性動物約你到家裡,都是動機不純你懂不懂!”

原本想轉身進去的趙子墨硬生生剎了腳步。

雄性動物約你到家裡,都是動機不純……

那那那……

她望向顧城歌,脫口就問:“極品,你兩次帶我去你家,是不是也有陰謀?”

顧城歌:“……”

把他想得太猥瑣。

當然不是沒想,只是時機不到。

而現在樑錫錕發生了這樣的事,江織夢車禍身亡……

“嗯。”顧城歌氣定神閒承認,“不過不是陰謀,是陽謀。”

趙子墨:“???”

顧城歌靠近她,略略俯身,近距離對上她的眼,目光灼灼:“其實……第一次帶你回家吃火鍋,就想把你……吃幹抹淨的。”

他靠她很近,溫熱的氣息魅惑般地噴在臉上,趙子墨像受到驚嚇般瞪大了眼,然後——

“顧城歌你這個,你這個……”

她推了他一把,轉身就跑。

顧城歌你個色狼!你個色狼!你個色狼!

迎面碰見和施小肥通話完畢的姜姜,姜姜揚起手機:“阿墨你回來啦,我正想打電話給你,不能夜不歸宿啊……”

趙子墨以手捂耳:“姜姜,現在不要跟我講話。”

望着她狼狽逃跑的模樣,顧城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鼻子。

就知道能嚇跑她。

而且,估計要躲他十天半個月。

躲了也好。

樑錫錕的案子牽扯到“楓城毒網”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