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請教，水利局和氣象部判斷這次災情的主要依據是什麼？”林老問道。
周光傑爲難地乾笑了兩聲，“林老，您之前說，龍騰的老闆推測特大洪水有可能會在長江，嫩江，松花江三個流域集中爆發。我們專家組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收集了長江，嫩江，松花江三大流域的數據，發現這幾個流域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在年前的時候有整整三個月的密集降雨。”
“降雨量雖然不大，但是降雨頻率多，而且今年冬天比往年要暖一些。”
“長江源頭分佈着大規模的冰川，嫩江松花江原本就在高緯度地區，冬季溫暖帶來的直接影響就是積雪提前融化，增加這兩大流域內的河流水位。”
“同時年初的時候，南方還出現了幾次大臺風，颱風會帶來強降雨，對長江整個流域的影響就是短時間內增加了長江流域的河流流量。”
“這天氣雖然不同，但是帶來的後果是一樣的，都會增加河流的負擔。”
林老聽他分析了一大堆，直接問道：“意思就是說，今年的氣候變化是多種因素共同作用下的結果？”
“這只是幾個主要的依據。”李明飛補充了一句，“整個洪水預測模型的建立同時還受着這十年來氣候變化的影響。”
“降水增加，凍土融化，颱風深入內地，這些因素如果單個拎出來，不會對長江流域有什麼大的影響，可是要是同時出現長江就是再多大壩也攔不住肆虐的洪水。”
說完這話，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周光傑。
周光傑猛地低下頭，避開了李明飛的目光，“我跟李教授的意見是一樣的，我們先前研究洪水預測的時候，沒有留意到北方降水的情況。”
“我們以爲只是南方地區發生了單方向的氣候變化，經過專家小組這一個月的實地調查之後，我們手上所掌握的數據更加詳實，也就更有利於我們做出更準確的判斷。”
“我明白了。”周光傑的話雖然說得很是委婉，但是林老怎麼說也是在官場縱橫幾十年的人了，對於周光傑心裡的這點小九九，不可能不知道。
先前林老用本單位的名義組建起了專家小組，可是水利局卻幾次三番對於是否會暴發洪水這種情況進行了否認。
現在專家組已經給出了準確的答覆，周光傑自然要在上司面前好好解釋一番，以推脫掉自己的責任。
“這個情況我會立刻向上級報告，”林老嚴肅地看着周光傑和李明飛，“特大洪水一旦爆發，將會給我們帶來巨大的損失，兩位都是這方面的專家，在將來抗洪救災這件事情上還需要兩位專業人才的指導。”
周光傑和李明飛同時笑了笑，“我們願意接受組織的調配。”
從辦公大樓出來之後，李明飛的幾個學生着急地跑上前問李明飛：“林老到底將怎麼安排後面的工作？”
李明飛冷靜地對大家說道：“放心吧，林老心裡有數。”
“這些數據是你們辛辛苦苦收集來的，我絕對不會讓這些數據被有心之人埋沒。”
他回頭看了一眼周光傑，隨後對自己的學生說道：“你們都先回實驗室去。”
等人都走光了，周光傑看出來李明飛有話跟他說，便上前幾步，囁嚅着開口：“李教授，剛纔在林老面前，你怎麼也不幫我解釋解釋？”
“解釋什麼？”離開了辦公大樓，李明飛對周光潔的態度來了180度的大轉彎。
“解釋你如何勾結專家組的同志，竄改我們第一次做的洪水預測模型嗎？”
周光傑的臉一紅，不經意間給李明飛來了一個白眼，“你看看，李教授，你這人就是太敏感，跟刺蝟似的誰來了都要咬一口。”
“專家組自己都承認了，他們在第一次做災情預測的時候並沒有綜合考慮全局的氣候現象，這才導致數據假大空，沒有反映實際的情況。”周光傑狡辯。
李明飛直接翻了一個白眼，“周光傑，水利方面我不敢說什麼，但是氣象方面我比你專業。”
“你上一次遞交給林老的數據，在上面動了什麼手腳，我都知道。”
“雖然我不知道你爲什麼一定要這樣做，但是我奉勸你一句，長江流域洪水險情關乎着幾億人的生死，你要是還想在這次災行當中起什麼歪心思，動了不該動的念頭，我勸你最好儘早收手。”
“林老今天私下留我們說話，也表明了他的態度，他沒有直接敲打你，是給你面子，你真以爲你做的那些事兒，林老看不出來嗎？”
周光傑有些後怕，“眼下模型已經建立起來了，我們的評估結果是長江流域極有可能會爆發特大洪災，李明飛教授......”
他看向這位文質彬彬的氣象專家，“其實水利和氣象部門相輔相成，我們本來就應該是合作最爲密切的兩個部門。”
“先前是我有門戶之見，沒有及時採納您的意見，希望李教授不要放在心上。”
李明飛扶了扶眼鏡，“不會，我只想好好地應對好這一次上面交給我的任務，保護好人民羣衆的生命財產安全。”
至少在氣象監測數據上，一是一二是二，我覺得不會爲了某些人的利益去竄改數據。
說完，李明飛便揚長而去了，留下週光傑站在原地，有些尷尬。
長江流域這些年開了不少工程，高橋建築大壩水庫發電廠防汛渠等等，這些工程裡面的油水多着呢，人人都盯着這一塊肥肉，他作爲水利局的主任也很難獨善其身。
有一些豆腐渣工程的修建和完工驗收，涉及水利設施的部分，上面都是有他的簽名的。
有些發電廠原本就是違規修建，但是由於他在審覈上動了幾個數據，所謂的違規就變成了正規。
正因爲這些年他在長江水利工程上貪墨了不少，所以他才更加了解長江的防汛工程早已經變成了脆皮工程，稍微用力一抓就會碎成一團。若是真的爆發了特大洪水，就光靠長江現在的水利設施是很難抵擋的。
可是如果特大洪水發生得突然，直接將這些水利工程給毀屍滅跡，他倒是省心了，可是現在專家組已經給出了洪水模型，這就意味着上面很快就會做出相應的決策和準備工作。
工程由於意外發生坍塌，和在有準備的情況下，仍然發生坍塌，這中間的差別大了。
周光傑幾次阻撓專家組的行動就是不想讓這件事情發生。
可惜他們團隊中有一個李明飛，李教授，這人一根筋又是搞學術的，不在乎權和利，周光傑就是有意想要拉攏他，也沒有辦法找到突破口。
辦公樓下就只剩周光傑一個人了，他招了招手，停車場那邊很快，開出了一輛小車。
車門打開，他的助理從裡面走出來，“怎麼樣的主任？”
“林老已經拿到了最新的調查結果，這件事瞞是瞞不住了。”
助理皺着眉頭，有些着急，“那可怎麼辦？長江的那些橋樑工程......”
“慌什麼？”周光傑十分不屑地打斷了他的話，“天塌下來有我給你頂着。”
“咱們收錢的時候，你不是挺淡定的嗎？”
助理紅着臉，給他打開了車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