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縈繞着未散盡的熱氣。
夏天到來後, 稍微不開窗戶房間就會比外面悶熱,尤其在剛入夜不久。
諶冰擡手蹭了蹭額角的汗,蕭致剛撐起身, 單手揉着眉心, 邊抓過了諶冰的手腕。
“我重新洗一下。”諶冰去了衛生間。
出來時諶冰就穿了身白T恤, 短褲, 拉開椅子坐下, 單腿踩在椅面,下頜輕輕搭着膝蓋,有一搭沒一搭轉着手裡的筆。他頭髮潮溼了幾縷, 越發襯得膚色白淨,五官帶着一種淡淡的尖銳的美感。
蕭致一會兒從衛生間出來了, 輕咳了聲, 拉開椅子重新坐到他身後:“剛纔講到哪兒了?”
“剛纔在講序。”
蕭致應了聲, 側頭掃了眼資料頁面。
諶冰低聲說話,耳後的發縷剛乾, 浮起一層黑絨絨的細碎短髮,T恤稍微往下偏袒,是剛纔被咬紅的鎖骨,浮了幾道淺淺的紅痕。
蕭致垂眼看着試卷,視線無意識被諶冰吸引過去。
“先劃一下任務, 儘快把這幾本刷完, 查漏補缺, 然後刷題鞏固。”
諶冰剛說完, 聽見身旁椅子的拖動, 腰腹隨即被溫熱有力的手腕緊緊抱住。
氣息拂過耳側,蕭致偏頭親親他頭髮:“諶冰。”
諶冰:“嗯?”
“沒事兒。”蕭致繼續親他後頸。
有點兒癢, 諶冰只感覺他氣息沉沉的,被親的躲了躲,沒躲過後分開五指抓他頭髮,往後推,直推着蕭致額發被撩起,露出眉眼深刻的五官,眼底的意味散漫,壓低眼皮看着他。
諶冰:“不是才做過?”
“嗯。”蕭致沒反駁,聲音輕輕的,順手抓住諶冰手腕親了親腕內側。
諶冰好氣又好笑,直求他:“哥,我叫你哥了。”
“在呢。”
“能不能學起來?”
蕭致自然地應了聲:“能的。”
“那你別惹我了。”諶冰丟下這句話,重新拿起書桌上的本子。
不過他話音剛落,剛握筆就被臂彎摟着腰飛快勒回去,幾秒指尖被蕭致抱着調換了方位,面對面坐在了他腿上。
諶冰拿着書差點摔下去:“你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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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致聲音低,意興懶,語調微微拖長:“沒幹什麼。”
“……”
沒幹什麼。
每次弄完之後蕭致就這樣,沒事兒找事,但又特別無辜。諶冰換了個姿態在他腿上坐好,挪動幾下後察覺到了什麼,挑眉:“這叫沒幹什麼?”
短暫的安靜。
蕭致嘶了聲,很煩躁,撩起眼皮看他:“不是你故意的?”
“哎……”
諶冰真的拿他沒辦法。
諶冰伸手捏他的臉,湊近,盯着他的眼睛,聲音輕輕的:“你是狗啊你?既然滿足了就打起精神,別沒完沒了。看着煩。”
蕭致沒回這句話,反而埋在他胸口,過了會兒聲音才傳出來:“我就沒完沒了。”
“……”諶冰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蕭致典型的沒臉沒皮,不以爲恥反以爲榮,現在故意沒事找事兒,諶冰也不覺得生氣,反而對他執着的溫存有點兒好笑。
諶冰捧着他臉的指尖撫過眼尾,垂眼,湊近親了親他額頭:“你啊你。”
雖然很氣人,但是讓人無力抵抗。
蕭致挺來勁兒,語氣相當懶散:“再親下。”
“親哪兒?”
蕭致指尖點了點自己的脣角。
諶冰靠近,親在他指定的位置。
涼涼的,軟軟的觸感。
“真好。”
蕭致側頭,喉間輕輕地笑了一聲,肩身抵着椅背,接着摟緊諶冰的腰。
諶冰貓在他身上這會兒,蕭致探手從桌上拿過手機,對着諶冰,沒等諶冰反應過來,“咔嚓”拍了張照片。
諶冰探手搶手機:“拍的什麼?”
“還可以。”蕭致看了一眼,遞給他。
諶冰的上半身照。逆着光線的眉眼隱隱綽綽,沾着剛洗完澡後的潮氣,脣瓣偏紅,視角拉得近,消去了平時的觸不可及的距離感,白T恤拉到鎖骨,有種小動物般的稚幼感。
諶冰看了幾秒,嫌棄道:“這不像我。”
“哪兒不像?”蕭致低頭,指尖按動屏幕,“你在我眼裡一直這樣。”
“……”
諶冰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蕭致轉手機屏對着他:“我想發朋友圈,行嗎。”
“……”考慮到這張圖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諶冰說,“你隨便吧。”
蕭致點擊了發表。
他倆好像是真閒的,發了就等着看誰點讚了。等了不到五秒鐘來了新消息。
偉子:[男友視角????]
諶冰:“……”
真懂啊。諶冰沒忍住問:“文偉真的母胎單身?”
“嗯,單身,但有長達好幾年的暗戀史。”蕭致把玩着手機,沒多久,評論陸陸續續開始刷新。
傅航航航:[嘖。]
楊飛鴻:[嘖。]
許蔚:[嘖。]
許蔚:[原來冰神還可以走這種純欲風嗎?]
偉子回覆許蔚:[看起來是可以的。期待蕭哥解鎖冰神更多屬性。]
“……”
眼看消息越來越多,還亂七八糟的,諶冰越看越感覺不對,說:“刪了吧。”
蕭致就單純地秀一秀,確認所有人看到並被他秀到,乾脆地點了刪除:“行。”
諶冰從他腿上下來。
到現在他纔想起自己還有消息沒回。
之前柳宜發的問他要蕭致聯繫方式的消息。
諶冰盯着手機上一個小時前發來的幾條新消息。
柳宜:[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哈哈哈真的只是隨口問一問,如果不方便真的不要。]
柳宜:[諶哥你不會生氣了叭。]
可能是看到諶冰一直沒回,所以小心地問了問。
諶冰指尖點擊着鍵盤迴消息。
諶冰:[沒有。剛纔忙着看題,抱歉,忘了回你。]
柳宜秒回:[沒事沒事,誰還沒點事了?那——]
諶冰繼續打字。
諶冰:[但聯繫方式給不了,他對象不願意。]
背後,蕭致拖着椅子到書桌旁,坐下翻了翻書本的內容:“這符號什麼意思?”
柳宜的消息正好發過來——
[居然有對象了嗎!!!!那打擾了!dbqdbq!]
諶冰熄滅手機屏,回到桌旁。
開始聊學習的事,剛纔差了多少時間現在就得補多少,聊到快十二點才睡覺。諶冰睡相一直是出了名的不老實,從牀頭滾到牀尾,不過他自己不知道。
就記得睡到一半似乎聽到輕輕的嘆息,被抱着往原來的位置放,等他醒過來時,睡相還特別正。
只不過蕭致似乎睡得很不好,頭髮壓亂,看着他欲言又止了幾次:“諶冰……”
諶冰穿好衣服準備起身:“嗯?”
蕭致:“你睡覺很野我說過嗎?”
“……”諶冰眉眼十分意外,“是嗎?”
“是的,好幾次我被你踹醒,醒來發現自己睡在牀邊。”
他不說諶冰還沒感覺過。他晚上不管睡得多離譜,一半第二早一定能恢復正常睡姿,所以沒什麼自覺。不過既然他提了出來,諶冰說:“那我以後注意。”
“不用注意,你睡得舒服就好。”
蕭致從牀頭勾過T恤,拽着領口套下來,“我想和你一起睡,這是我必須承受的代價。”
“……”
諶冰心說我的睡姿已經野到要用“代價”來形容了嗎?
沒繼續這個話題,他倆出門吃飯。回來時蕭致給蕭若帶了早餐,剛進屋準備敲門,門卻自己開了。
按照平常的時間點,蕭若這時候一般在賴牀,即使起來了也是頂着一頭蓬亂半閉着眼睛精神不振,不過此時她卻收拾得很整齊,穿了身漂亮的條紋裙子。
蕭致垂眼:“你有事?”
“我今天要出門一趟。”蕭若說。
“去哪兒?”
蕭若扯着裙子下襬,低頭安靜了幾秒:“去跟媽媽見面,告訴她以後別找我了。”
“……是嗎。”
氣氛開始陷入某種寂靜。
蕭致過了會兒,擡了擡眉:“你給她發消息,效果不是一樣的?”
蕭若眨了眨眼,似乎被他的提議鎮住了,開始不說話,但也沒有直接反對。
她低頭搓着手指尖,眼底六神無主。
稍微有點兒眼力見都明白,她穿這麼漂亮,起牀這麼早,就是想好好跟媽媽告個別、再玩一玩,維持生活的儀式感。
所以蕭致拗着,戳穿,但是不明說。
他倆表面安靜,氣氛很不對勁。
連諶冰都感覺到了。
諶冰抿了下脣,示意門外:“那蕭若你去吧,早點回來。”
蕭若哦聲,看了看蕭致的臉,確定他不會反對諶冰的意見後,一路小跑去了玄關。
門關上。
蕭致看向諶冰,話裡有點兒興師問罪:“你幹什麼?”
諶冰儘量心平氣和:“蕭致。”
“嗯?”
“你對你妹妹的控制慾能不能別這麼強?”
蕭致怔了下,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有嗎?”
“蕭若現在讀初中了,你別老管她。”
諶冰說完,往房間這邊走。
蕭致跟在背後:“我平時沒管她,她想和她媽見面,我才管的。”
“……”
諶冰轉回去,直視他的臉。
蕭致眉間皺着,似乎被他那句“控制慾強”戳中了爆點,眼底泛着紅血絲,心情有些焦躁。
諶冰說:“知道那句話嗎?人越缺什麼,越攥緊什麼。你可能自己不知道,但你沒發現,蕭若被你嚇到了嗎?”
蕭致:“我——”
他明顯想說什麼,但變得啞口無言。
他看着諶冰,脣角的弧度壓得很平,眉間縈繞的情緒沒散去,明明是極爲冷峻的相貌,卻因爲太多感情,眉眼情緒極爲複雜。
諶冰走回去,牽住他的手:“我不是存心指責你。”
蕭致站了幾秒,鬆手坐回書桌旁,低頭翻動着練習冊的紙頁,轉移話題:“我不想說這個。”
諶冰還想說話,蕭致推開筆帽,開始寫英語完形填空。
氣氛有些沉默。
寫完這個又寫了一張理綜試卷,期間都沒怎麼說話。結束後蕭致沒立刻對答案,而是拿出手機查看消息,半晌,沒頭沒尾說了句:“她中午不回來。”
聲音有些低,還在擔心蕭若。
不過蕭致說完以後恢復了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寫題,中午也正常吃飯,下午正常睡午覺。
諶冰眯了半小時起來,蕭致沒在身旁,出門,纔看見他坐在陽臺的椅子裡玩手機。
可能是等消息回覆,他很少打字,只不過時不時拿手機出來看一看,又漫不經心地放回去。
諶冰喊他:“蕭致。”
“嗯。”
“她多久回來?”
蕭致說:“不知道。”
“沒回?”
“她倆現在在遊樂園,忙着玩兒,估計沒看手機。”
蕭致回書桌前繼續寫作業,不過狀態真的很一般,半晌說:“我想去看看。”
諶冰早知道有現在:“走吧。”
離這裡最近的遊樂場,說遠不遠說近不近,趕過去一個多小時。是最新開發的區,地皮修得很漂亮,但附近的人不算很多,除了遊樂園附近沒有別的娛樂場所。
可能是考慮到位置近,楊晚舟才帶她來的這裡。
人不多,進去了找人也好找。
走到升降機底下時,蕭致先聽到一陣慘絕人寰的尖叫。如果不是這陣尖叫,蕭致可能暫時還注意不到蕭若的存在。
他目光轉動,遊戲停下來了,玩家陸陸續續從臺階下來。臺階下站着一個穿休閒裙裝的女性,肩窄腰細,背影相當的年輕。她單手拿着相機,另一手挎着價值快十萬的名包,走進人羣接到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從兜裡摸出紙巾給她擦了擦臉上的汗。
“早知道不玩了。”蕭若嚇得要死。
“沒事兒,挑戰一下自己也不錯。”楊晚舟牽着她的手,走出人羣。
同時轉身,看見了站在等候棚區高瘦的身影。
她的黑色捲髮紮了起來,化了自然的淡妝,瓜子臉,深長雙眼皮,五官長得非常冷豔,但相當的小,能夠一瞥年輕時候的風韻。
現在也很漂亮,長得甚至相當溫和無害。
她看到蕭致,稍微擡了擡眉,平靜地說:“蕭若,看,哥哥也來了。”
“……”
蕭若面色僵硬,被她牽住的手指開始掙動。
“怕什麼?”她問。
蕭若搖頭,飛快抽出了手。
“行,小孩子。”
楊晚舟沒再管蕭若,轉向諶冰笑了下:“小冰也在呢?好久沒見,最近學習怎麼樣?”
諶冰啞然。
他本來以爲這倆見面得打一架,沒想到她這麼氣定神閒,還有餘力打招呼,似乎沒想象中那麼糟糕。
諶冰沒說話,蕭致低頭看着蕭若:“今天玩兒開心了嗎?”
蕭若不知道該不該點頭,巴巴地看着他。
蕭致伸手:“過來。”
蕭若幾小步走近抓住了他的袖子。抓的同時,她回頭看了看楊晚舟的臉。
楊晚舟的微笑讓她鬆了口氣。
蕭致似乎當楊晚舟不存在,沒正眼看她,只說:“我帶你回家了。”
準備轉身,楊晚舟才道:“蕭致,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蕭致腳步頓住。
她聲音平直,繼續道:“我想帶蕭若回去生活。你跟她在王姨這邊多久了?快兩年,你一個人都過的不容易,應該讓她回家了。”
蕭致拉着蕭若的手腕,動身往前走。
“人不能太自私,蕭致,”楊晚舟淡淡地看着他,“你還跟以前一樣,一點兒沒變。”
諶冰回頭看了她一眼,楊晚舟沒事人似的,衝他笑了笑。
接着,她就用她帶笑的臉,平靜地說出下句話:“蕭若的監護權在我手裡,你是未成年人,沒資格管她。讓蕭若回到我這邊,如果你稍微替她着想了,就應該明白這是最好的選擇。”
щщщ▲тт kan▲℃O 蕭致停下了腳步。
他身材特別高,肩寬腿長的,光看挺拔冷峻的身姿就非常不好惹。他轉頭看楊晚舟,呼吸有些重,但說話很剋制:“那你問蕭若願意跟誰。”
“我不管。”楊晚舟直接打斷他的話。
蕭若左右張望,面色畏懼,無意識鬆開了牽着蕭致的手。
“我不管蕭若願意跟你、還是跟我,我行使我的監護權,我就要帶她走。”楊晚舟笑了一下,“其實我也想帶你回家,但你長大了,不聽我的話。”
蕭致指骨攥緊,下頜微不可查地磨了磨,臉上剋制着沒什麼情緒,但是眼底沉沉的,直直看着她。
“你不喜歡我這個媽媽,我知道,但我現在對你也很失望。以後我們就各走各的。但是,蕭若你得還給我。”
有些事情說不清的。
人都是嘴硬的動物。
或許剛開始蕭致沒想過徹底從家裡離開,如果她肯擺出好的態度,跟他聊一聊,也許可以回去的。
也許,楊晚舟也想要蕭致的態度,達成這次和解。
但兩個人都是一樣的好強。
蕭致總算聽她說出了這句話。
——以後各走各的。
但他其實不太能分清楚,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回答。
他想着別的事情,暫時將這份心緒按在心底:“憑什麼你想帶她走就帶她走?”
“我說過,我們可以走法律途徑。”楊晚舟抽出張紙巾擦拭着手,她看起來很溫柔,但手裡有的是手段,“你把蕭若還給我,我以後也不爲難你了,你想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
蕭致脣動了一下。
但沒有發出聲音。
他看着蕭若,突然有種喉頭哽住的傷感。
一直以來,他沒有任何籌碼能讓蕭若待在自己身旁。如果說是快樂,但是這份感情,楊晚舟現在也可以給她。
感情是很廉價的東西。
綜合權衡利弊,都是蕭若回到楊晚舟身旁更合適。
但是……
蕭致覺得自己這兩年過得挺堅強的,因爲有蕭若在,慘也是慘到一塊兒。
即使被全世界拋棄,至少有個血緣上的親人,一直嘰嘰喳喳陪着自己。
想保護她,讓她開開心心地繼續活下去。這差不多是蕭致繼續生活的動力。
因爲,他並不是很愛自己。他像垃圾堆一個殘破的小機器人,活得一團亂麻,那時覺得蕭若是楊晚舟不要了的,給她拿回來養着,拍拍灰,收拾得乾乾淨淨,就像以前照顧諶冰一樣。
他不愛殘破的自己,只有愛着別人才能支撐着生活。所以他過得顛三倒四,自在散漫,唯獨對妹妹纔會認真。
但他現在發現,原來蕭若,楊晚舟還是要要的。
楊晚舟有所有權,她想要回去,那自己還佔着就不是很合適。
……
已經忘記了和楊晚舟的爭吵,蕭致低頭,看着蕭若:“你想回去嗎?”
蕭若直勾勾看着他。
她想跟蕭致一起回去,但這注定不可能實現。
她還沒到能坦然面對生命中必將失去那部分的年紀,癟嘴,哭了出來。
蕭致以爲她想走:“那你過去。”
蕭若拼命搖頭,抓着蕭致的衣服。
對她來說媽媽更像一種符號和美好的願望,但哥哥纔是實打實的身邊真實的存在。
蕭致牽着她,轉身:“那我們回家。”
回家的路上話很少。
公交車上溫度悶熱,打開窗戶時混着沙塵的涼風吹進來,陽光在過道若隱若現。蕭致擡手抓着吊環,目光看向車窗外,眼底好像有一片深灰的海洋。
讓人看不清楚,沉默又安靜。
他鼻樑冒出一層薄汗,樹葉被太陽曬得有些蔫,四五點熱度不減。
這可能是盛夏即將到來的序曲。
六月份高三高考,校門口豎立了警戒線,高一高二年級全部放假。
諶冰拎着行李箱到校門口,司機等在梧桐樹下,準備接他回家。
十字路口站着三三兩兩的男高中生,離校時還穿着校服,蕭致單肩揹包,高瘦的身影站在人羣中,偏頭聽文偉說話。
文偉搭着管坤的肩膀:“我們今晚去網吧包夜,回家一趟,馬上出來。”
蕭致應聲:“你們好好玩兒。”
“蕭哥,後天出來打檯球?”
“算了。”
蕭致轉頭看別的地方。
諶冰開了車門,回頭看他。
蕭致目視這邊,脣角動了動,擡手向他揮了揮:“拜拜。”
車倒退出去,他們男生還挨着一塊兒說話。
“蕭哥,你別整天悶着啊,我感覺你最近是不是學習學癡狂了,感覺比以前自閉了很多。”
“雖然也是個自閉的帥哥吧。”
“但是一張一弛,文武之道,學習之餘也要放鬆一下啊?”
“……”
男生們簇擁着,高高低低的影子貼在薔薇花蔓延出的牆壁上,被陽光照着,朝另一頭越走越遠。
諶冰低頭看手機。
沒半個小時,蕭致給他發了張照片,在燈火通明的眼鏡店。
諶冰打電話過去:“怎麼了?”
那邊有其他聲音,放着舒緩的音樂,是個年輕的女聲,在問他準備挑選什麼樣的眼鏡,有沒有近視的經歷。
蕭致說:“沒事兒,我剛纔在校門口看你有點兒看不清晰,好像近視了。”
“打算配一副眼鏡嗎?”
蕭致說:“嗯。”
諶冰:“你開視頻,我看看。”
語音通話切換成了視頻。
蕭致戴上了一副鏡框,細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架在耳側,鼻樑高,被鏡框輕輕壓着,顯得氣質有些沉靜又漠然。
不知道爲什麼,諶冰突然怔了一下。
鏡頭裡的蕭致頭髮剪到了標準的耳側,眉眼深刻,耳朵從很早以前就不再佩戴飾品,之前花裡胡哨的斷眉也早就修整完畢。
不知道從哪天開始的。
他現在,不像以前抽菸打架的校霸,只像一個除了外貌突出,各方面都能融入人羣的高中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