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畢畢打開電視, 故意將電視的聲音開得很大。今天是的星期六,本該是一個星期中最輕鬆美好的一天,但是張小俠在她耳邊持續了快一個早晨的絮叨, 讓她十分煩躁。
“聲音開小一點!”張小俠皺眉。
牛畢畢假裝沒聽到, 兀自在噪音當中瀟灑自在。
“叭”張小俠走過去直接關掉了電視, 惹來牛畢畢睜大眼睛一陣猛瞪。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今天張小俠是從未有過的強勢, 他知道自己說的話畢畢不愛聽, 可這事她遲早要面對的,“我知道勾起你不愉快的往事你很不好受,但是這些話你必須要聽!”
牛畢畢一把扔開手中的遙控器, 攤手坐在沙發上不置可否。
“我知道你很在意你的媽媽,但你兩年前受傷的那件事, 根本與你媽媽無關, 是你錯怪人了。”張小俠解釋說。
牛畢畢挑眉冷笑, “我從小大到受傷過無數次,根本不知道你說的哪一次!”
“……”張小俠噎了一下, “我知道你知道,就是你休學之前的事。你休學的原因我也基本都清楚了,畢畢,你別想瞞着我。”
“以前沒出來,原來你也這麼八卦。”牛畢畢撇嘴。
“我是關心你!”滿是無奈的口吻, 對於她的不配合, 張小俠也很苦惱, “畢畢, 其實有什麼事的話別藏在心裡, 說出來會好受很多。”
牛畢畢滿眼懷疑地盯着他,“你想讓我說什麼?”
“說說你受傷之後, 在醫院的事。”張小俠耐着性子引導,“那時你媽媽有沒有來找過你?她跟你說了些什麼?”這件事她一直隱瞞得很深,連牛爸爸也不知道,如果不是那次在她的催眠治療中聽到,張小俠也不會明白這件事纔是牛畢畢心理癥結的所在。
“我都說了我沒有媽媽,我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牛畢畢怒了,整個人蹦起來跳到沙發上直跳腳,嚇得沙發上的尿布俠屁滾尿流地往地上跳。
“畢畢,你別說氣話。”張小俠沒好氣地瞪她,“不管你承認不承認,事實總歸是事實,一味逃避是弱者的行爲。”
牛畢畢也不甘落後地和他對瞪,“要不咱倆練練?看看誰是弱者!”
“!!”
張小俠決定略過她的回答,不然這樣鬥嘴到天黑也無法說出重點,他決定直接將所有他了解的情況一併說出,“你聽清楚了,楊悔,也就是你那個楊師弟,他其實是你媽媽的養子,這個牛叔叔一直都知道,我已經向牛叔叔覈實過。只不過他不知道楊悔和你有交集,所以纔沒有告訴你。”
牛畢畢愣了一下,而後又恢復一臉不耐的神色。她倒是從沒過到楊悔和她竟然有這樣一種尷尬的淵源。不過這樣一來,似乎就可以解釋很多東西。比如他無緣無故出現說喜歡她,比如對她喜怒無常的態度,還比如,他爲什麼會幾次在周文景差點被她抓包的途中出來搞破壞……
只是,“那又怎麼樣?!”
“指使周文景打你的人是他,與你媽媽無關。”
“哦。”
“你不生氣?”張小俠詫異,她竟然沒有生氣,甚至連意外的表情也沒有絲毫外露。
“我爲什麼要生氣?”她根本不在乎楊悔是什麼人,以前就不在乎,現在知道真相了更不會在乎,“都已經是很久前的事了,何況我的傷早就好了,那次只不過是看起來有點慘,也沒留下什麼後遺症。”她的口吻很平靜。
“你不生氣就好。”張小俠一臉狐疑地繼續,“你媽媽或許是知道楊悔討厭你,怕他對你做出更瘋狂的事,才說那些傷你的話讓你遠離他……”
“或許?”牛畢畢突然咧嘴打斷他,面上笑容不知何時變得分外詭異,“張小俠,你到底站在哪一邊?”他爲什麼可以把一個拋棄她的人想象得這麼好,千方百計地爲她做下的惡事找理由?
“你什麼意思?”這才發覺她的不對勁,張小俠沉靜下來,問她。
“意思是讓你不要多管閒事,要不你就選擇我,要不——你就抱着我那個狠心無恥水性楊花不要臉的媽媽見鬼去吧!”她隨手抓起沙發上的抱枕朝他砸過去,“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她,你知道不知道?!”由於用力過猛,她幾乎感覺自己的胳膊也要跟着抱枕一起飛了。
雙眼瞪得血紅,她有滿腔的痛恨和委屈,卻不知道該怎麼發泄,只能拿近在眼前的張小俠出出氣,她很討厭這樣的自己,但偏偏控制不住。
爲什麼他偏要提起那個女人,偏要勾出她努力想要掩藏和粉飾的恨意?她咬牙切齒,“張小俠你爲什麼一定要管這些事?”這些破事根本與他無關,不管她究竟有沒有媽媽,她都是愛他的。
“因爲你媽媽是我的病人,現在她要死了。”接骨勻稱的手指緊緊抓着她砸過來的抱枕,張小俠冷下眉頭,努力壓低聲音冷笑,“因爲你,她要死了。”
聲音很輕,卻如同晴天霹靂,牛畢畢當時愣了半晌,而後卻慢慢地笑了起來,“哦,好,好,好,死了纔好。這大概就是報應吧,哈。”尖利而陰冷的笑聲,牛畢畢從來都沒發現自己原來可以陰暗到這種程度。
一旁的張小俠見她居然是這樣的反應,不由忍無可忍:“牛畢畢,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簡直無藥可救!”一字一句,可見他對她真的很失望。
他扔開手中的抱枕,步伐沉穩地收拾好從自己那邊拿過來的藥箱,然後拾起椅背上自己的外套,頭也不回地朝門口走去。
“張小俠,你什麼意思?!”牛畢畢見勢不對大吼一聲,“就只許她不要我,不許我不要她?!難道我就該被她呼之則來揮之則去?就當我是被她扔掉的一隻狗,狗也是有尊嚴的!”
“沒有誰要逼你去接受她,我所要求的,只是想讓你完完全全地面對自己。”張小俠拉開門,冷然地回頭看她一眼,“你現在需要一個人冷靜,這幾天我會暫時住在醫院,你想清楚了再來找我。”
“要是我想不清楚呢?”牛畢畢眨眨眼睛問。
但張小俠卻沒有再回答,只是深深看她一眼,便走出門外反手重重帶上了大門。
“要分手嗎?我怕你啊!又不是少了你我就不能活!”她衝着緊閉的門大聲嚷嚷,“你以爲你是誰?憑什麼管我的事?!管就算了,一點不稱心就來要挾我……就算是一隻狗,對拋棄它的人,也會討厭,會痛恨,會傷心,會難過,會哭……”
張小俠靠在門外,聽着門內她聲音裡夾雜着愈來愈濃的哭腔,眼前有過片刻的茫然。或許會發展成這樣是他沒有想到過的,而且接下來到底會怎樣,他也絲毫沒有把握。但他卻不後悔這樣把畢畢逼上兩難的絕境,如果不這樣,她可能永遠也不會面對自己心裡的傷疤。
這樣的做法很冒險,如果畢畢不夠愛他,又或者是壓根兒就不在乎他,最終結果也許真的只能分手收場了。
原本他決定慢慢來,胡教授也說過不宜操之過急,但如今情形有變——畢芸病重且性命危在旦夕,如果錯過現在,即便等日後時間淡去、她的心結最終解開,她也難免會抱憾悔恨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