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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自從羅蒙和肖樹林運着那些竹麻拖鞋離開以後,謝家村的人個個都埋頭編鞋底,有一家人一起在家裡忙活的,也有三五成羣在村子裡的大院、曬穀場、竹林邊等地方一起說話幹活的。

燒竹筒搓竹麻,架上傢伙什編鞋底,用搓好的竹麻編一層鞋底,再用羅蒙給他們買回來的布料做一個鞋面縫上去,鄉下人幹活實惠,每一雙鞋面都縫得倍兒結實。縫好了鞋面,還要在底下再加一層鞋底,用搓得又細又結實的竹麻線密密縫上,有這兩層鞋底,就算是踩在石子路上也不怕硌腳。

竹麻編成的鞋底就是天然竹肉的色澤,男款的鞋底略寬些,女款的鞋底略修長秀氣些,素色的鞋底配上各色粗布鞋面,也是別有一番風味,夏天的時候配短褲配裙子,秋冬的時候也可以套襪子穿,居家休閒都不錯。

天然竹麻編成的鞋底,踩在腳下略帶粗糙感,就像是踩在成片的草地上,有些糙,但是並不紮腳。穿髒了用刷子刷洗一番,晾乾了繼續穿,竹麻編成的拖鞋雖然不像一些塑料皮革那麼耐穿,但也絕對不是一次性用品。

羅蒙說一雙竹麻拖鞋以十二塊錢的價格從他們這裡收,謝家村的人算一算,刨去成本運費,一雙鞋子要是能賺個十塊錢,一天編十雙,那可就是一百塊,一個月三千呢,一年就三萬六了。

村子裡手快的,加上家裡人再給打打下手,一天就能編出來十多雙,手慢的沒人幫忙的,少說也能出個五六雙,這對謝家村的人來說就是不小的一筆收入了。

在謝家村這種地方,年收入上萬的人家都不多,有的,那也是到外邊打工的年輕人賺回來的,待在村裡沒出去的,一年到頭忙活下來,能自給自足就算不錯。

這回羅蒙給他們弄了個編竹麻拖鞋賺錢的路子,他們都很高興,也生怕這個路子不長久,在質量上也是精益求精。

羅蒙跟他們說好了,剛開始數量不多的時候,可以幾家人一起發,等以後時日久了,最好還是每戶人家攢多一點分開發,這樣一來,等他收到鞋子,誰家編的鞋子質量有問題也是一目瞭然,當然,他那邊收到鞋子,馬上就會把貨款轉到他們賬戶上。

羅蒙和肖樹林回到牛王莊的第十天,謝家村的第一批貨就到了,整整齊齊的一千雙拖鞋,分成幾個包裹郵到水牛鎮上的郵政局。

羅蒙和肖樹林這一天中午派完手工活就把它們拉上了牛王莊,聯繫謝家村通知他們貨已收到的同時,又讓林春玉馬上把這一筆貨款落實,叫謝家村的人踏踏實實的繼續編鞋子。

然後這些鞋子又和他們這幾天收回來的鞋盒一起,被送去了羅興佑家裡,羅興佑馬上把這一批鞋子上架。

這一天下午,全國各地許多網友就都看到他們家上新貨了,寶貝詳情裡寫明瞭東西不是羅蒙家自產的,而是貧困山區的村民手工製作的,然後還附上幾張謝家村的村民編織竹麻草鞋的照片。

對於這件事,網友們反應不一,悲觀消極一點的就說了:“唉,這家網店現在名氣大了,東西不夠賣,就學人家搞起倒買倒賣來了,社會真是一口大染缸啊。”

“還打慈善牌,爺爺我現在對這玩意兒最反感了,堅決抵制。”

“不出意外的話,要不了多長時間,他們家東西的質量也要跟着下降了。”

“這麼搞下去,遲早要關門大吉。”

“那可不一定,他們家好多腦殘粉呢。”

彤城論壇那邊也沸騰了,一個紅彤彤的熱帖穩穩佔着首頁上的最佳位置,題曰:“老周這是要鬧哪樣?”

下面的壇友跟帖說:“賺錢了唄,想做點慈善也很正常。”

樓下的人打岔說:“我咋覺得老周這形象跟慈善人士差恁遠呢?”

又有人信誓旦旦地說:“我壓一個西瓜,這丫的拖鞋生意肯定賺錢了!”

樓下的哥們呲之以鼻:“不賺錢那還能叫老周嗎?”

這帖子後來被人頂了又頂,從政治討論到經濟,從真善討論到僞善,那叫一個上天入地。

不管旁人怎麼說,羅蒙家的拖鞋賣得還是不錯的,其中一大部分都是衝着他們拍的那些美美的照片來的,這說明老周的那些西瓜沒有白花,也有一些純粹就是衝着鞋盒來的。

另外還有一部分,則是相信老周的人品,懷着對偏遠山區那些村民的同情來的,覺得一雙鞋子也沒多少錢,穿的就是一個愛心。不過等收到鞋子的時候他們就知道了,山區人民給了他們多大一個實惠。

鞋子賣出去,要等評論反饋回來還要三兩天,羅蒙倒是一點都不擔心評論的問題。這些鞋子,無論是站在客觀還是主觀的角度來說,羅蒙都覺得值這個價,只要物有所值,就不需要太擔心客戶的滿意度。

謝家村那邊的人就沒她淡定了,村民們借用村長家的手機打了好幾個電話過來,問羅蒙拖鞋賣得怎麼樣,有沒有人買,人家買回去以後咋說的,滿不滿意?羅蒙每回都跟他們說鞋子很好賣,叫他們不用擔心,安心編鞋子,他們做多少羅蒙就收多少。

牛王莊的傍晚,羅蒙和肖樹林剛剛從小溪邊的果林裡摘了一小筐李子回來。要說人爲財死鳥爲食亡呢,牛王莊上這些鳥兒就是要吃不要命的,最近羅蒙和肖樹林每天早上中午都要過去逮鳥,弄得整個山谷都是淒厲的鳥叫,可就算是這樣,每天都還有一些李子會被鳥兒啄了的。

羅蒙不是沒想過套袋,但是套袋會影響果子的光合作用,想想還是算了。最終,他們只好通過增加採摘次數來減少損失,沒事就上果林去看看,見到成熟的就摘回來,不給那些小鳥禍害的機會。

“老周!還是十塊錢吧?”見羅蒙他們摘了李子回來,幾個學生很快就圍了上來。

“老價錢,被鳥啄過的,十塊,沒啄過的,十五塊。”對於這些在牛王莊上幹活的學生們,羅蒙多少還是給了一些優惠的。

“嘖,還是被鳥啄過的好吃,啄得越狠吃着越甜。”幾個學生說着就湊到籮筐便挑了起來。

“這也太狠了,就剩半個了。”一個學生拿起一隻被鳥兒吃得只剩下半個的李子,感覺挺心疼的,這麼好的果子,盡被鳥吃了。

“被啄得厲害的,幫我放到這裡面來。”肖樹林說着給這幾個學生遞過去一個打包帶編織的小藍。

“哎,真是可惜了,牛王莊上就是鳥太多。”這幾個學生接過籃子,一邊挑揀一邊說道。

“沒它們誰給我捉蟲啊,你們啊?”羅蒙笑道。

“這真是太讓人矛盾了,唉,咱還是吃李子吧,老周,我要這倆。”一個黑胖黑胖的學生挑了兩個又大又紅的李子找羅蒙算錢。

“小兔崽子,這都幾點了?還吃這麼大兩個李子?差不多就行了啊,每人限購一個。”李子雖然也有營養,但是從中醫角度來說,多食傷身,自古民間就有“桃養人杏傷人,李子樹下埋死人”的說法。

“一個李子纔到哪兒?我這會兒肚子都餓了。”

“肚子餓拿個地瓜啃着去,不收你們錢。”

“吃幾個都不收錢啊?”這胖子一聽說地瓜不要錢,頓時眼睛都亮了,牛王莊最近剛好有一批種得早的地瓜收回來了,拉到鎮上一斤還賣好幾塊呢,比西瓜都賣得貴,當然了,吃還是很好吃的。

“嗯。”羅蒙掀了掀眼皮,知道自己這就又要出血了。

“嗷!同學們!快抄傢伙烤地瓜!今天地瓜不要錢!”旁邊一個一直伸長了耳朵聽着的學生立馬就嚷嚷起來。

“老周!真的不要錢啊?”樓上的學生拿不準是不是有人在開玩笑。

“就今天晚上,九點鐘之前。”羅蒙給他們加了一個限制條件。

“嗷嗷嗷!”樓上一排宿舍頓時都沸騰了,學生們一羣一羣地往樓下衝,一些過來幹活的城裡人也跟着湊了個熱鬧。

“嘿,幹活的時候要是能有這麼積極就好了。”羅蒙摸摸鼻子,把筐子裡要留着明天賣的李子提到倉房裡放好,然後提着一小籃子被鳥啄得厲害的李子,跟肖樹林一起上外邊吃去。

院子外邊的大樹下,東南西北丫丫大寶加上二郎,都已經齊整整在那兒等着了,最近幾天,羅蒙和肖樹林每天晚上吃過晚飯以後,都會來這裡吃點李子啃點菜瓜什麼的,動物軍團們只要在場就都有份。

“啊嗚啊嗚……”丫丫催促羅蒙他們快點。

“幹活的時候要是能有這麼積極就好了。”看着院子裡邊外邊兩羣吃貨,羅蒙無奈地把剛剛的話又給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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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李子明年要不要多種一點?”肖樹林用小刀削去李子上被小鳥啄過的部分,又切了一大片下來遞給一隻啊嗚啊嗚叫個不停的丫丫,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這事到哪兒都是一樣的,就算是嫌煩,也得先把它嘴巴堵上。

“我還是想種桃。”羅蒙從小被羅老漢根植的關於“仙桃養生”的觀念這時候就顯露出來了,牛王莊上這些貴凌李長得好,羅美慧羅美玲和阿芸嬸家的三個丫頭都很喜歡,大人們卻都不肯叫他們多吃,要是換了桃子,那肯定就是要吃多少給多少了。

“種桃也成,等今年入了冬,就把桃樹給種上。”肖樹林也愛吃桃,他一邊說話,一邊從手裡的李子上切下一塊塊果肉,餵給幾隻大狗小狗吃,這些吃貨,趴在地上排成一排,都用兩隻前爪抱着李子肉啃,吃得那叫一個嘖嘖有聲。

“哞……”二郎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失寵了。

“二郎來,吃一根菜瓜,清涼降火。”羅蒙說着從旁邊的籮筐裡拿了一根菜瓜餵給二郎,這牛犢看着一天就比一天大了,等再過一陣子,估計就要長成一頭大水牛了。

“!”二郎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響鼻,它這一份可比那幾只大狗小狗們的大多了。

“啊嗚啊嗚……”丫丫說它也要吃菜瓜。

“行了,都吃菜瓜吧,別吃李子了。”肖樹林把最後一塊李子肉往嘴裡一塞,籃子裡剩下的李子就不動了,這些被小鳥啄過的李子明天拿到鎮上去,能賣幾塊是幾塊吧。

第二天一早,馬從戎就風風火火上了水牛鎮,這丫的車子太拉風,每回出場的動靜都挺大,尤其是鎮上那些年輕人,一個個的,見了馬從戎那輛車子就都走不動道了。

馬從戎最近跑外地跟人談了一筆生意,前兩天,馬丁良給他打電話,說羅蒙這邊種的貴凌李成熟了,還特地給他快遞過去兩個,這丫一吃,就打上羅蒙家這批李子的主意了。這不,那邊的買賣一談定,馬從戎就驅車上水牛鎮了。

“你們家李子這會兒還有吧?”馬從戎到水牛鎮上的時候,羅蒙和肖樹林剛好在店裡派手工。

“產量太少,沒辦法往你那兒供貨。”羅蒙有些無奈,之前馬從戎打電話過來,自己就已經跟他說過了,沒想到這傢伙爲了幾個李子竟然還能親自跑水牛鎮來了。

“我也不要多,你每天給我供應二十個就成。”馬從戎自己拉了一條板凳坐了下來。

“你那麼大地方,一天要二十個夠幹啥?”每天二十個果子,頂天了才能掙多少錢?

“我做招牌不行啊?”馬從戎說着看了看店裡的那些個籃子,又說道:“你們這個籃子不錯,能弄個裝李子的包裝不?我正愁這事呢。”

“要什麼樣的?”肖樹林雖然不大喜歡馬從戎,但是生意歸生意,當初他還不喜歡羅蒙呢,也不是照樣接了他的生意。

“小一點的,夠裝一個李子就好。”馬從戎說道。

肖樹林想了想,從一旁拿了些白色仿藤材料就編了起來,自從編上籃子籮筐這些東西以後,各種材料他也都採購了不少,光是打包帶就有各種顏色各種粗細厚度的,各種鐵絲也買了許多,後期還買了一些仿藤材料,以及各種零碎配件。

“要不要蓋子?”肖樹林一邊編着手裡的小藍,一邊問馬從戎。

“要。”馬從戎的方向是,顯得越貴重越好。

“要提手嗎?”過了一會兒,肖樹林又問他。

“要。”馬從戎可是一點都不嫌工藝太複雜成本太高什麼的。

“這樣行嗎?”肖樹林編編拆拆,將近一個鐘頭以後,才把一隻籃子編好了。

嚴格來說這已經不是一個籃子了,看形狀倒有點像是古時候大戶人家用的圓形食盒,因爲每盒只裝一個李子,編得太小又顯得小氣了,肖樹林只好又加了一些繁複的花紋裝飾,硬把它編大了不少,提手上還安了兩根鐵絲,弄得有板有眼的。

“嘿嘿!不錯,就是這樣!白色復古提籃,裡邊放個紅豔豔的李子,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馬從戎接過籃子,把蓋子打開又合上,表情十二分的滿意。

“太複雜了,他們都編不了吧?”羅蒙有些爲難地看了看這個籃子,又看了看肖樹林,一天二十個,都叫肖樹林一個人編的話,可得費不少時間呢。

“編不了編不了。”旁邊的人連忙就說了,這個籃子編起來是用來裝李子的,又這麼複雜,等他們啥時候學會了,李子都該過季了,那還編個啥玩意兒?於是連忙推辭起來。

“咋不會編嘛?你們這麼多人,一個都不會?”馬從戎不信。

“我們這不是纔剛開始學嘛。”大家夥兒興趣缺缺,他們編籃子是爲了增加收入補貼家用的,又不是爲了好玩,這一個籃子,光學着都要好幾天了。

“要不你們把鄭瑩瑩叫過來問問?”有人就給他們出主意了。

“還有陳瘸子,他做這些東西也厲害。”接着又有人說了。

“我有他們電話呢,這就打電話喊他過來,要是這兩人的話,估計今天就能學得會。”鎮上的人也都很熱情。

沒一會兒,鄭瑩瑩和陳瘸子就到羅蒙他店裡了,馬從戎不給他們推辭的機會,二話不說塞過去幾張紅票子,讓他倆好好學,今天白天學會了,晚上再加班加點,給他編夠二十個籃子出來。

肖樹林教這兩個人編籃子的時候,羅蒙和馬從戎就談價錢了。

“咋要五十塊?剛剛不是說籃子的手工費才十塊錢,再讓你們賺十塊錢好了,加上李子,不是才四十?”馬從戎花錢是捨得,但他也不喜歡被人當冤大頭宰的。

“我們家小樹林的設計費呢?還有你看他現在,教這兩個人一教就得大半天呢,授課費你得算一點吧?”羅蒙本來就有點不耐煩馬從戎這小子,忒麻煩,麻煩他還不算,這會兒連他們家小樹林都給麻煩上了。

實際上這兩個人怎麼可能真的學那麼快,上午好容易在肖樹林的講解下巴花紋都弄明白了,經過一個下午的練習,勉強才能把這個提籃編出來,當天晚上一人能編出來四五個就算是不錯。

肖樹林只好自己上手又編了十來個,第二天勉強湊齊了二十個,往裡邊分別裝了十二個紅豔豔的李子,讓極味樓那倆管採購的小夥兒運回去。

馬從戎這小子得意了,當晚就在極味樓推出一個抽獎活動,中獎的就送一枚“極品貢李”。

其實就是牛王莊產的那個貴凌李,只不過市面上認識這種李子的人還真少,加上羅蒙他們種的這個李子又確實好吃,這名聲一傳出去,極味樓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可謂是客似雲來,馬從戎賺錢賺得那叫一個眉開眼笑。

月兒彎彎照九洲,幾家歡樂幾家愁。馬從戎這邊得意了,水牛鎮上某些人就失落了,跑羅蒙他們店幾天,都被告知貴凌李已經賣完了,這叫剛剛愛上這種水果的人情何以堪啊?

然後就有知情人士就告訴他們說:“羅蒙家的李子都被一個叫馬從戎的彤城人買走了,每天二十個。”

“誰是馬從戎?”有人恨不得就捋袖子找馬從戎單挑去了。在彤城笑眯眯數着鈔票的馬從戎這會兒還不知道,自己在水牛鎮這地界上到底樹立了多少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