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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景亮這個事情過去了,羅蒙就琢磨着,今年這天氣實在太旱,他要修水庫得趁早,就算是今年沒能用上,誰又知道明年後年會不會用上呢,他這個牛王莊可是承包了整整七十年,這回用不到,以後早晚也得用到。

不過牛王莊畢竟還是以坡地爲主,平地難得找到幾塊,這個水庫到底能不能修,要怎麼修,那還得先問問鄭博倫。

“能修。”鄭博倫的回答簡潔扼要。

“那要咋弄呢?”羅蒙問他。

“就在楊梅林上面一點的山腰上開挖,這個水庫要修得長一點,窄一點,依山形而建,水庫四周還得用石頭堆砌,避免以後時間長了發生坍塌,要是修得好的話,用上幾百年都不成問題。”鄭博倫說起這個,雙眼晶亮。

“那可要不少錢啊。”羅蒙嘆了一口氣,估計要不了多久,之前說好的那一筆關於玫瑰花苗的交易就要進行了,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加上這個水庫的費用,羅蒙手頭上的錢怕是不夠用。

“不砌石頭的話,只能在低處挖,這樣一來不方便灌溉,二來遇到長時間降雨天氣,就會比較危險。”山腳雖然比山腰好一些,但畢竟還是坡地,在坡地上挖水庫,本來就危險。

“我知道了,讓我再想想。”

羅蒙還是比較相信鄭博倫的能力的,之前由他帶領着那些城裡人建造的牛棚,就十分結實好用,這個牛棚修好以後,牛王莊上衆水牛們的生活質量提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牛棚四周的牆根下,原本預留下來打算用來種植花草的地方,這會兒已經被羅蒙全部種上了佛手絲瓜苦瓜等作物,不僅能觀賞,季節到了還有果實可以採摘,比較符合老周的審美觀和價值觀。

羅蒙其實也沒有猶豫多久,這會兒都進入夏季了,地裡的莊稼已經要相繼成熟,蔬菜就不說了,玉米大豆過陣子就能收穫,等到了秋天,他的牛王莊能有大筆收入,只要不出意外,他應該還不至於週轉不過來的。

爲了多賺點錢,羅蒙最近已經讓人上山去剝嫩玉米賣了,今年除了那種最平常的最高產最實惠的普通玉米,羅蒙倒是還種了一些甜玉米,這些玉米拉到他們家店裡,一個賣三塊錢,鎮上那是人人嫌貴人人買,沒辦法,實在是好吃啊。

更叫羅蒙放心的是,他山上的那些西瓜就快要熟了,有了去年的經驗,他今年春天就知道該種什麼怎麼種了,比如西瓜就得多種,這玩意兒一個就幾十斤,隨便賣賣都是大幾十塊,銷路還賊好,來錢那叫一個快。

而且今年春天他還把山上的西瓜分幾批種,到時候這些批次的西瓜相繼成熟,大大拉長了收穫期,原本羅蒙還想種早一點的,可惜他們這邊的氣候不允許,時節沒到,瓜苗種到地裡,很難活得成。

等到明年後年,羅蒙就打算自己選一批好一點的種子,試試看能不能把西瓜成熟的時間再往前面提一提,最好能提到端午節之前。

既然決定要修水庫,那就要早點開始招人手了,羅蒙尋思着暑假工還是不錯,於是他就上彤城論壇發了一個招工帖,內容如下。

牛王莊計劃要修一個水庫,現招暑期工兩百人,歡迎廣大師生前來報名。

要求:1、十八週歲以上(咱們這一次的勞動強度比較大,小朋友們就別來了)。2、男性(理由同上一條)。

待遇:1、工資爲1800每月,做滿兩個月的,另加500獎金,不滿一個月的,每天按五十塊錢計算。2、別嫌工資低,咱的伙食和宿舍都還相當不錯的。

備註:前來應聘着,若有體力跟不上的,後期可以安排到其他崗位工作。

毫無意外的,羅蒙的這個招工帖很快又被熱情的壇友們頂成了火紅火紅的熱帖。

“這熱死人的大夏天修水庫,一千八的工資實在太坑爹!”

“這是又要扒皮了啊!”

“伙食好倒是真的!哈哈哈哈!”

“老周!這回殺豬不?要殺豬我就去。”

“要是能再吃上老周家幾塊豬肉,被扒一層皮我也認了。”

“這回可是修水庫,一層怕是不夠。”

“多扒幾層我也認了。”

“其實就算不殺豬,牛王莊的伙食也是不錯的,要是我也有暑假就好了。”

“除非你是學生,要麼是老師。”

“校長行麼?”

“學校食堂的行麼?”

“學校看大門的行麼?”

“看大門的肯定不行,在咱學校,那個崗位全年無休。”

“那什麼,校長肯定是沒戲了,改明兒咱去學校食堂試試,好歹混幾個月的假期。”

“聽說那是無薪假。”

“不是還能上老周那兒掙去嘛。”

“別啊兄弟,爲了一口吃的,何至於此啊!”

羅蒙在線等了半天,見這些傢伙盡扯淡了,忍不住又冒頭喊了一句:“有來的沒有啊?”

“你到底殺不殺豬嘛?”吃貨們很執着。

“殺個毛,到時候你們這幫傢伙過來吃一頓殺豬飯就都跑了,老子找誰說理去啊?”羅蒙還能上了他們的當?

沒辦法,招工這種事是急不來的,羅蒙已經有經驗了,當初他在這個論壇發過一個招工帖一個招租帖,都屬於慢熱型,在他們這個論壇,只有關於吃的內容,大家的反應纔會比較迅速。

羅蒙這邊的招工還沒進展,肖樹林那邊卻接到了王向陽那小子的求救電話。

這傢伙也相當離譜,和他女朋友未婚先孕,因爲女方的家長比較保守,這一對小年輕一商量,就決定先不告訴家裡懷孕的事,好歹把婚先結了,等他倆領了證辦了酒,到時候老人們要打要罵隨便他們去,反正也不耽誤正事。

結果吧,沒瞞住。丈人丈母孃都知道了,老兩口氣得直跳腳,王向陽他們村的民風雖然彪悍,但也是屬於保守型的,別的不說,王向陽這小子連他自己爺爺那一關都過不了,說明天就押着他上女方家裡賠罪去。

這不,打電話上肖樹林這兒求救來了,說什麼:“頭兒,你要是能幫我把這一關給過了,咱以後就替公司做牛做馬。”

肖樹林還能怎麼幫他?和羅蒙商量了一下,兩人下水庫撈點河蜆小河蝦,後來想了想,又從這邊的稻田裡撈了一些泥鰍,從山上摘了一小籃個頭品相都還不錯的楊梅,還給抓了一隻小公雞,打算明天給王向陽帶過去,那老兩口要是吃得高興了,說不定還能高擡貴手。

王向陽這回要是不能順利過關,以後有沒有心思上班那還真難說,好容易培養起來的干將要是折了,肖樹林以後就不知道還能不能像現在這麼逍遙了,所以說,事關體大。

這天早上羅蒙和肖樹林照例還是運了一車東西到鎮上去賣,本來爲了賣菜方便,肖樹林是打算從公司那邊開輛卡車過來的,結果阿芸嬸說她那輛小卡車放着也是生鏽,讓他倆開去用。

阿芸嬸那輛車放着那是真生鏽了,之前她們娘仨開車搬到打鐵鋪以後,就再沒開過了那車,一直在院子裡放着,到街上買個菜什麼的,也不至於開卡車那麼誇張的。

後來和肖老大結了婚,想搬去鎮上的時候,那輛車已經開不了了,讓肖樹林幫忙拉去修了一下,之後就一直在肖樹林他公司的車棚放着。這會兒她讓肖樹林他們開去用,肖樹林也就沒太客氣,他爹說的,有時候太客氣就顯得見外了。

“羅蒙啊,黃豆在哪兒呢?”到了他們家店面前邊,羅蒙和肖樹林剛停下車子準備卸貨,馬上就圍上來一大羣人,好幾個都嚷嚷着要買黃豆。

最近水牛鎮上的人流行吃豬腳燒黃豆,把豬腳剁成小塊和幾片生薑半斤黃豆一起在熱鍋裡炒得噴香,然後加水慢慢燒,把豬肉和黃豆都燒得透透的,湯汁濃稠,吃飯的時候,就在白米飯上面連肉帶豆和湯汁一起淋上一小勺,那叫一個美。

最妙的是它還能放,當天吃不完的放到冰箱裡,明天后天想吃熱一熱,更加入味。這叫鎮上的主婦們剩了多少事兒啊,只要有了這個菜,再隨便整點青菜豆腐的,一家人照樣吃得香甜。

不過這個黃豆啊,最好就是買羅蒙他們店裡的,雖然半斤就要五塊,價錢確實是貴了點,但是它能提味啊,煮好了酥軟香甜,好吃還下飯。至於豬腳,要是能買到大灣村的那就更好了,不過這個實在太難買到,從鎮上的菜市場買買也是不錯的。

“哎,讓讓,讓讓,先讓我們把東西搬進去嘛。”肖老大系着阿芸嬸給他做的深藍色圍裙,精神抖擻地準備迎接這一天的戰鬥。

“就在外邊賣吧,外邊寬敞。”買菜的男男女女都圍在籮筐邊不肯挪地兒,要不趁這會兒把東西買好了,等一會兒人多了可有得擠。

“那哪兒成啊,街道都叫咱給堵了。”肖老大說着,雙手提起一個籮筐就往店鋪裡走,那些人也只好往裡邊跟。

最近這段時間,每天羅蒙他們的車還沒到,他們這附近的街道旁邊,就能停上不少車,大多都是從永青那邊過來買菜的人開來的,他們這一堵,路面本來就窄了,這會兒要還把菜筐子放外邊賣,那可就徹底堵死了。

“頭兒!頭兒!我東西呢?”店裡正熱鬧的時候,王向陽過來了。

“呦,你咋這會兒過來呢?”肖樹林給一個大娘找了零,就從旁邊貨架底下拖出一個籮筐來,想了想又從貨架上抓了幾根又長又胖的絲瓜往籮筐上一橫,這才遞給王向陽。

“謝謝你啊頭兒!”王向陽道了謝就要走。

“哎呀!小河蝦!”就算肖樹林做了掩護,還是擋不住那些眼睛尖的,剛剛他從車上把這一個籮筐搬進來的時候,可是在上邊疊了一個菜籃子纔沒被發現的,這人這一喊,店裡好多人就都齊刷刷地看向王向陽。

“頭兒!對不住了!我先走了啊!”王向陽見情況不對,抱着籮筐就跑,跑到馬路邊把籮筐往車斗裡一放,飛快進了駕駛座,一踩油門,一溜煙就把車子開沒影了。

“跑什麼呀這人!”

“咱還能上去搶啊?真是!”

“哎呦,一桶小河蝦呢!”

“籮筐裡還有啥?”

“不知道,看不見啊。”

“自從端午那天吃過一回他們家的小河蝦,我們家那丫頭就成天唸叨。”

“別說孩子了,大人都饞,那味兒,鮮甜鮮甜的。”

橫豎小河蝦已經被人開車載走了,他們再想分個一斤半斤的,也沒機會了,接下來該買菜還得買菜,就是一會兒到肖樹林那兒付錢的時候,有些人就忍不住要跟他念叨唸叨了。

“樹林啊,你看你們家那蝦還賣不?”

“再養一個月就賣。”之前肖樹林和羅蒙算過了,那小河蝦要是再放水庫裡養上一個月再撈起來賣,能多賺不少錢。

“你看就要放暑假了,我兒子後天就回來了呢。”

“暑假不還有兩個月麼,急啥?”肖樹林給自己點上一根菸,擺出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打算死扛到底。

“樹林啊,我男人明天就出門了,這回去南方,一走兩三個月呢。”

“跟他說回來就有蝦吃了。”肖樹林叼着煙一邊找錢一邊應付這些軟磨硬泡,穩穩的。

“唉……”輪到一個老頭的時候,他先是遞給肖樹林一張一百塊,然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道:“我都這個歲數了,也不知道還有幾天好活的,就想再吃一回蝦。”

肖樹林正低頭找零錢呢,聽了他這話,忍不住嘴角一抖,那根香菸沒含住,翻了幾個跟斗摔到地上,被肖樹林習慣性地擡腳碾了碾:“大爺,就爲了幾條蝦,咱至於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