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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王莊開始收蘿蔔,羅紅鳳又從店面裡抽調出兩名工人上來幹活。

現在大水牛乳品雖然還是以奶饅頭奶黃包和牛奶粥爲根本,平時賣得最好的也是這幾樣,但是周邊產品也在不斷豐富中,尤其這幾個月羅紅鳳安排了三個人專門在牛王莊收菜醃菜,現在店裡光是小菜這一塊的收入也相當可觀。

大水牛乳品的店面裡靠牆放着幾口大缸,一般本地人會自己帶容器,買個五塊十塊的小菜,比一旁架子上的瓶裝實惠多了。

這些瓶裝一般都是供應給那些外地人的,水牛鎮上排着隊的大媽大爺們,看那些開車來的有錢人一堆一堆地買那些小罐小罐的瓶裝菜,那眼神,就跟看冤大頭無異。

當然也有入鄉隨俗這句話,最近就總有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兒抱着菜罈子上大水牛排隊買小菜來了,這小夥兒穿得好,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孩子,那車子也拉風,黑色的越野車,敞篷的,水牛鎮上的人大多就是在電視裡見過。

“你這娃子是咱縣城裡的吧?”這一天這小夥兒又來了,排在他前邊的一個老頭就跟他搭話道。

這些人幾乎天天在這兒排隊,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基本上都是邊排邊嘮,水牛鎮地方小,就算當面不認識,說起家裡那誰誰,扯得遠點,最後也總能搭上點關係,一回生二回熟,往後再排隊的時候就都認識了。

大夥兒最近對這個小年輕就挺好奇,幾乎每個週末都來,剛開始的時候還拿兩個小罐呢,前幾天就換了個大罈子,今天他左右手各一個,從車上抱了兩個大罈子過來排隊。

“啊,是啊。”小夥子顯得有些不適應,永青鎮和水牛鎮雖然說起來都是鎮,但是永青鎮是縣城啊,經濟發展得也比水牛鎮好,許多人都已經住進了高樓,當水牛鎮的人們還左鄰右舍四處串門的時候,永青鎮那邊許多人已經不怎麼跟鄰居來往了。

“你這兩個大罈子也別抱着了,還好一會兒才能輪到咱們呢,放地上放地上。”老頭挺熱情地說道。

“沒事,也沒多重。”小夥兒還是不太能適應陌生人的熱情。

“老六叔,今天不是星期六,怎麼不讓你孫子過來排隊啊?”隊伍旁邊一家麪店的老闆娘一邊撈麪一邊笑呵呵地對老頭說道。

“小兔崽子昨天晚上玩遊戲玩到兩點,這會兒爬不起來了。”老頭笑着抱怨說。

“我家那臭小子纔讀五年級呢,也愛玩遊戲。”老闆娘說着從櫃子下面拿出一個鍵盤晃了晃,哈哈笑道:“我早上走的時候交代他八點半出來吃飯,後來想想還是不放心,就把這玩意兒給帶出來了。”

“他不會自己買新的啊?”老頭一看,哈哈也跟着笑了。

“口袋裡就十五塊錢了,買個屁他。”老闆娘麻利把煮好的麪條端到客人桌前,又從旁邊的空桌邊搬了幾把凳子出來:“隊伍還老長呢,你們坐着慢慢等吧。”

“哎呦,那太謝謝了。”老頭前後幾個人都笑着接過凳子坐下了,就那個從永青來的小夥子依舊抱着倆菜罈子站那兒沒動。

“你也坐,今天人多,還得好一會兒呢。”老闆娘招呼了他一句。

“謝謝。”小夥兒笑了笑,終於在凳子上坐下來了。

“我說你這倆罈子也別老抱着了,多累,你現在先把罈子放他們店門口邊上,等一會兒輪到你了,拿起罈子就能打,多省事,放心,這個位置我先幫你佔着。”老闆娘在圍裙上抹抹手,給這個靦腆的小夥兒支招。

“哦。”小夥子看看自己懷裡那倆大罈子,抱着它們排隊確實是顯得傻氣了點,於是便聽了老闆娘的建議,順着隊伍走到大水牛乳品店門口,把罈子放在靠邊的位置。

他回去的時候,剛好看到那老闆娘正給那老頭掏錢呢:“兩個豇豆包,兩個奶黃包,粥就不要了,那麼多你也拿不了。”

“沒事,我往自己這盆裡多打兩份,一會兒給你們分出來就是了。”

“那成,謝謝你啊老六叔。”

“謝啥玩意兒,瞎客氣。”

“早晨買了兩把茅草根,一會兒你帶一把回去,熬了叫你孫子當茶喝,下火。”

“這天氣就是愛上火……”

“……”

“姐姐,你快點啊。”對面樓房上,有個約莫四五歲大的小姑娘把腦袋伸到窗外,隔着防盜網朝下面喊道。

“來了。”下邊有個姑娘脆脆的應了一句。這姑娘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穿着拖鞋扎着馬尾辮,手裡端着一個電飯煲內膽,上邊還放了個不鏽鋼碟子,碟沿正好卡在鍋口上,碟子裡裝了三樣小菜,每樣只要了一點,裝在一起,小姑娘的一隻胳膊上還掛着一隻塑料袋,裡邊放着幾個包子饅頭。

只見她從大水牛乳品出來,把電飯煲內膽往懷裡一抱,騰出一隻手來,飛快地從碟子裡抓了片脆黃瓜丟到嘴裡,一路嚼着過了馬路,啪啪啪衝上樓去。

“你看他們家這丫頭,這麼大就能照顧妹妹了。”

“沒辦法,爹媽都是高三老師。”

“高三的娃娃辛苦啊,星期六都沒休。”

“老師也不容易。”

“……”

看着那小姑娘消失在樓道里的背影,正排隊的小夥子忍不住笑了笑,這個鎮子上的人把日子過得多麼鮮活又有聲有色啊。

同一天,牛王莊也是忙得不可開交,這個週末牛王莊要修沼氣池,要加餐,來湊熱鬧的人真不少,星期五晚上就有好些人到了,星期六上午又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

沼氣池那邊,自然有專業人員指點江山,羅蒙他們只要做好後勤工作就可以了,前一天晚上抓的小公雞數量不太夠,第二天一早羅蒙又跟肖樹林一起上雞棚那邊抓雞去了,一陣雞毛亂飛之後,又有五隻小公雞被判了死刑。

狗爹楊達龍和他老闆齊思月也來了:“丫丫,爸爸看你來了!”

“啊嗚啊嗚!”丫丫一聽到它爹的聲音,一下就從院子裡躥出來了,剛剛院子裡的人在剝板栗,丫丫跟東南西北聞着味兒就過去了,結果羅蒙卻怎麼都不肯給它們板栗吃,還不許別人給,丫丫正抗議呢,這靠山馬上就來了。

丫丫往院子外面跑,東南西北也傻乎乎跟着跑,一跑到院子外面,哥兒幾個就都被震住了!

只見丫丫他爸身邊跟着一隻高大漂亮的大狗,好高好高,東南西北仰着頭顱站在它跟前,簡直都成了小不點。這隻大狗雪白的毛髮又長又順,它高昂的頭顱,微微下撇的嘴角,一切看起來都顯得那麼高貴。

“大白熊啊。”肖樹林一眼就看出來了,收龔白棋的影響,他認識不少犬種,起碼比羅蒙那是強多了。

“怎麼又給我整隻狗過來?”羅蒙仔細看了看這隻大狗,嘴裡問狗爹說。

“思月他姑媽家的,他姑媽姑丈這段時間去國外兒女家,暴風雪就暫時放在我們這兒。”狗爹面帶憂愁地看着自己失魂落魄的狗兒子,雖然他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要給丫丫找個伴,但是大白熊的話……

“嘖,這是看上了啊。”羅蒙一下就看出苗頭來了。

“嗚……”丫丫也不管他們說什麼,這會兒正小聲地嗚嗚着往暴風雪邊上挨呢。

“!”暴風雪嚴肅地看了它一眼,然後默默走到了齊思遠身邊。

“情路坎坷啊。”肖樹林幸災樂禍地笑道。

“丫丫……”狗爹表情憂傷,他親愛的兒子,站在高大穩重的暴風雪身邊,就像是個矮小瘦弱的小癟三,偏偏這丫還沒半點自覺,抓耳撓腮地想跟人家親近。

照理說丫丫在哈士奇中也算是身材高大的了,但是這隻暴風雪在大白熊中顯然也是基因優良,母犬難得有它這麼健壯威風的。基於犬種上的區別,丫丫跟人家暴風雪比起來,在身材上就顯得嬌小了,至於氣質上,那就甭提了,根本沒有可比性。

“你們是怎麼打算的?”羅蒙問狗爹和他老闆。

“我們兩個都要上班,也沒時間管,你看能不能先把它留在這兒?”狗爹有些不好生意地說道。現在他倆已經把丫丫留在了牛王莊,說是幹活抵它的伙食費,但是因爲工作比較忙,他們也不是每個星期都有時間,現在又給人家弄了一隻大白熊過來。

“哦,到時候我讓全貴叔再弄個狗窩,就讓它和丫丫一起睡牛棚吧。”羅蒙看了看那隻叫暴風雪的大狗,又看了看丫丫,答應了。

“它倆的生活費我們會付的。”齊思遠說道。

“我不要錢。”羅蒙咧嘴笑了笑。

“那你想要啥?”齊思遠皺了皺眉頭,反正他今天是肯定要把這隻大狗留在牛王莊的,經過丫丫的事情以後,這傢伙幾乎對所有的犬類都抱有敵意。

“我要狗崽。”羅蒙說道。

“狗崽?!”狗爹驚了!

“嗯。”羅蒙點點頭,從旁邊的竹排上抓了一把瓜子下來,喊了丫丫一聲:“丫丫,瓜子。”

“嗚!”丫丫這傢伙看都不看羅蒙一眼,依舊屁顛屁顛地在暴風雪身邊轉悠,羅蒙一看有戲啊,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有決心就有希望嘛,丫丫這會看來是動了真心了,連瓜子都不要了。

羅蒙剝了幾顆瓜子,貓下腰餵給那隻大狗吃,暴風雪嗅了嗅羅蒙遞過去的瓜子仁,又擡頭看了齊思遠一眼,見齊思遠朝它點點頭,這才伸出舌頭點了羅蒙手心的那幾顆瓜子仁吃。

羅蒙一看它這表現,心裡更滿意了,他們家東南西北沒有做過專門的拒食訓練,骨子裡也沒這種覺悟,向來都是別人給啥它們就吃啥,丫丫就更別提了,還不如東南西北呢。

“丫丫,來,嗑瓜子。”羅蒙立馬就樂顛顛當起了紅娘。

“嗚!”見羅蒙遞過來一顆瓜子,丫丫本能地接過去,眯着眼睛咬了半天,吐出來,把那顆被它咬得面目全非的瓜子仁往暴風雪跟前推了推。

“!”暴風雪默默地看了看地上那顆沾着口水並且嚴重變形的瓜子仁,然後不吭不響地走到齊思月的另一側去了,沉默而隱忍地表達了自己的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