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下還是不相信那就是九幽雀,不過那些火,真的應該是魂火。”樑曉笙道。
“那是離天火。”楚尋輕飄飄地道。
樑曉笙心裡一緊,頭皮發麻,他偷偷看了楚尋一眼,發現此人竟將眼神從他身上飄過去。那是什麼眼神,他也在看個孤陋寡聞的白癡嗎?
草木皆兵的樑曉笙第一次聽說離天火,心中無限好奇。
尤其楚尋很少說話,看起來和顏如玉不一樣,感覺他不會胡謅糊弄人,於是他便硬着頭皮,虛心地問道:“敢問楚道友,什麼是離天火?”
楚尋講道:“人有魂魄,天亦有魂魄。魂魄便是七情六慾之所在。人有情會老,天有情自然也會老。若天道老,則萬物毀。於是天道便將天的魂魄剝離,使自身無情無慾,方能維持世間秩序,不斷循環。”
“離天火,也叫離魂火,乃是天道用來剝離魂魄的火焰。不能往生,到處流浪漂流的魂魄,遇到了離魂火,就會變藍色,被離天火淨化後,方能轉爲純淨的白色。”
樑曉笙正在卷軸上瘋狂做着洋洋灑灑的記錄,還惟妙惟肖地畫了幅圖,保留了下仙界有關離天火的第一份記錄。
他手一頓,似乎想到了什麼,怪叫道:“你們兩個聯手騙我?離天火要是連天道的魂魄都可以剝離,那這世上,還有什麼魂魄是它不能煉化的?而顏道友的靈寵,卻在裡面待了這麼長時間。”
楚尋看着他,道:“兵器要看是在誰的手裡,發揮出什麼樣的威力。離天火若是給個凡人,他除了用來燒柴,還能做什麼。天道就是拿普通的靈火,也能做出各種事,只它碰巧用了這離天火而已。”
樑曉笙還是覺得卷軸白做了,他沮喪道:“那這離天火,自身究竟是有何威力?”
“樑道友,你大可進去一試。”楚尋道。
樑曉笙受寵若驚地看着他,這是楚尋第一次喊他,竟讓他生出了莫名的自信。
他受了蠱惑似的望着窪地裡的藍白火焰,和那隻醜不拉幾的靈獸,連它都可以,他憑什麼不可以?
“喂!”顏如玉喊他。
樑曉笙卻不受控制地走了進去,而且顏如玉的呼聲,也激得他還加快了速度。
“你幹什麼,這火焰不是尋常人的魂魄能夠承受的。”她無語地看向楚尋,拿盟友的性命開玩笑,這也太任性了。
楚尋睨她一眼,道:“你這麼看不起他?”
“這不是我是否看得起他的問題,而是這離天火的確對魂魄有害。人族的魂魄,比靈獸的要弱得多,就是元嬰期修士,也沒有多強大,他和你無冤無仇……”
就在顏如玉如此講道的時候,那邊應景的傳來樑曉笙的慘叫聲。
他的肉身沒有受傷,只是他的身體裡溢出了藍色火焰,向上漂浮着,一點一點地揮發掉,慢慢變成白色。
“樑道友,快回來!”顏如玉大叫道。
她邊叫邊扔出了條鐵鏈,企圖裹住樑曉笙,將他往回拉,可惜這鐵鏈竟在火焰裡融成了水。
顏如玉方纔一驚,原來離天火的溫度竟這般高,她們靠得這麼近,卻連汗水都沒有流,也不覺得熱,完全想象不到裡面會是這樣的場景。
然而,樑曉笙除了魂魄,肉身和法衣毫髮無損,這又該作何解釋?
好在樑曉笙還能走動,他驚呼着像個火棍跑出來,在地上滾摸打爬,身上藍色壓着白色的火焰,出了坑窪地,火焰也慢慢消減下去。
他的臉色黯然慘白,方纔還健康英俊的男修一下子灰敗下來,顏如玉見狀,趕緊給他餵了養魂的丹藥。
“因爲他身上的惡魄太多,纔會這般痛苦。孤魂野鬼之所以無法往生,是因爲他們作惡多端,多沾邪氣。身上的業障因果太多,無法斷絕羈絆,離魂火會更他們更痛苦。”楚尋冷冷道。
顏如玉意外地指着樑曉笙,道:“你是說,他是個十惡不赦的人,故而纔得到離魂火這樣的對待?”
楚尋將手插進袖子裡,道:“他是不是惡霸,我如何知道,不過他卻是沾染了許多的邪氣,比如,惡魂石。”
顏如玉驚訝道:“我也碰了惡魂石!”
“所以你不能進這離魂火裡,不然火焰會將你燒得連渣都不剩。”楚尋道,“你知道了他的慘況,想來也不會蠢到自投羅網。”
說什麼自投羅網,樑曉笙是不是惡貫滿盈的人,他不知道,難道自己他還不清楚麼?
不過看着樑曉笙的慘狀,顏如玉想着自己不太可能進這離天火裡找罪受。
“還是我們家桑桑純潔,連魂魄都是乾乾淨淨的。”顏如玉道。
楚尋噬的笑了一聲。
“怎麼了?”顏如玉看着他,幹嘛笑得這麼怪。
“這世上,沒有絕對純淨的魂魄,除非這是他們在人世間的第一遭。如果是上輩子的魂魄往生而來,那它就絕不是乾淨的。”楚尋道,“就算沒有這一點,若我沒記錯的話,九幽雀也吃了不少魂魄。”
顏如玉被他說得頭皮發麻,桑桑可是吃了不少魂魄,尤其上回和媚水堂的戰鬥,更是大吃四方,毫無禁忌,差點被她當做魔修。
她立即大叫道:“桑桑,你沒事吧?!”
“姐姐,我沒事--啊!”九幽雀尖叫道。
“你怎麼了?”顏如玉花容失色的看着它的方向,那聲尖叫讓她的心臟重重跳了起來。
九幽雀卻不復方纔般在火焰裡自由自在飛翔,而是如同被箭刺中的鳥,跌落在了地上,瑟瑟發抖的身上,冒出了藍白交加的炙熱火焰。
“桑桑!”顏如玉心亂如麻起來。
顏如玉與它立了同生共死契,發現它的生命氣息正在慢慢地消弱。
這樣下去可不行,顏如玉想也不想的衝進離天火裡。
一股勁將她吸了回去,她對上了楚尋陰沉的臉:“你剛纔還說自己碰過惡魂石。”
嘴脣動了動,顏如玉推開他,決然道:“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它出事,這離天火雖然厲害,卻未必能奈何我!”
“我說過,有我在,你不必逞強。”楚尋道。
顏如玉看着他,難道她就甘願看着他冒險?
她心意已決道:“別逞強的是你,你別忘了你體內的天地毒煞沒有根除。我進去好歹還能剩渣,你進去連灰都不剩!”
楚尋冷冷的看着她,這時候還說的什麼大話,就是沒有了仙靈力,難道他元嬰期的修爲,還不必她現在築基期強?
然而她卻猛然推開他,力氣奇大,竟一下子將他往後甩了很遠,頭也不回地扎進了火焰裡。火焰是不比大山高,但比她一個人修,卻綽綽有餘,她一進去,藍白火焰就徹底將她淹沒了。
“桑桑!”顏如玉喚道。
“姐姐……不要過來……快出去……”九幽雀虛弱的聲音傳來。
顏如玉動作一頓,逆着它的聲音走過去。
“桑桑,再說句話!”她道。
九幽雀這次卻是沒有半點的迴應,怕是也知道她想從聲音判斷它的方位了。
“桑桑,不要胡鬧,快點說句話。”顏如玉心急如焚道。
九幽雀沒有迴應,倒是身後一股勁正在涌來,楚尋那個傢伙跑進來了。
要是他趕過來,不管她有沒有找到九幽雀,都會被扔出去的,顏如玉咬牙道:“桑桑,你不出聲,就別怪姐姐心狠了。”
她動了動神念,冥冥之中,契約之力便懲罰了九幽雀。
隨着一聲嘶鳴傳來,顏如玉迅速地移動過去,抓住了桑桑的羽翼。
“胡鬧的是你!”楚尋冷冷的聲音在她耳後出現,將她攔腰抱住,衝出了離天火。
人衝出去後,楚尋便將懷裡的人扔在了地上。
顏如玉抱着九幽雀甩了幾個跟頭,知道他正處於暴怒中,便回頭緊張地問道:“你沒事吧?”
他臉色蒼白,身上和樑曉笙一樣冒着白焰,而且要更加得旺盛。雖然不吭一聲,但應該痛極了。
“你沒事吧?”她抱着九幽雀跑到他身邊,想要查看他的傷勢。
他甩開她的手,冷冷的道:“看來真是我逞強了,你倒是一點兒事都沒有。”
顏如玉一愣,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果然連半點火焰都沒有。
她用手往楚尋身上摸了一下,將白焰捂滅了。
“難道是因爲龍靈所贈的靈珠的緣故?”她虛心問道。
楚尋趁機哼了一聲,道:“不可能!”
那一聲哼,雖然很有技巧,卻掩蓋不住當中的痛意,顏如玉忙道:“很痛吧?”
不知道痛是不能說的麼,只會越說越痛。
“你說呢?”楚尋忍不住瞪她一眼,真是越想越痛,他惡狠狠道,“你要負責!”
“啊?”顏如玉道,“我也想負責啊,可是要怎麼負責?”
本來就是她魯莽,害得他受傷,她倒是願意將這痛苦轉移到她身上,可是她沒有這樣的本事啊。
忽然身子一轉,楚尋抱着她的腰,將頭抵在她背上,在後面道:“就這樣,不要動,讓我抱一會兒就好了。”
顏如玉聽了,一動都不敢動。
這樣就行了?
她有些疑惑,悄悄將九幽雀也抱得緊緊的。
九幽雀在她懷裡,似乎得到了安撫,漸漸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