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現在趙錢璐、李蕩苒、馮青青、周荃和冬瑞雪都是處在這個臨界點。帳篷裡的四個人,已經沒有力氣捉冬瑞雪了。她們緊緊的依偎在一起,彼此用體溫取暖。活着,一定要活着的意識漸漸遠去,而求生的越來越強。“花季小女年十三,遵訓遣送別樣醉。老夫日想食可簞,糟糠夜思聲聲嘆。”馮青青迷迷糊糊的聽到老父親在吟着詩。她似乎看到了家裡的父母。母親以淚洗面的面容是那麼清晰可見,連皺紋都看得那麼的真切。她終於叫出了聲:“我回到家了嗎?我過關了!父親,女兒不在的時候,您還好嗎?母親,女兒讓您擔心了。”李蕩苒尚有三分神志在,聽了馮青青的話,很是納悶,看她粉面含春,小嘴吞音如絲絃彈奏。心下一動,問道:“青青,馮妹妹,咱們在別樣醉小島呢。你看到什麼了?”
“姐姐,我明明在家裡呢。咱們都過關了,各自回了自己的家。姐姐什麼時候來看妹妹的?怎麼不現身呢?”
“妹妹,馮妹妹,快回頭。快回頭看看。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馮青青微微一睜眼,直嚇得渾身是汗。“天啊,剛纔在家,就象真的一樣。到底哪個纔是夢?”
“妹妹,喝一口雨水,醒一醒。剛纔那是幻覺。聽長輩人說,快要死的人,能看到自己最想去的地方。”
“回家的感覺真好。真暖和。一定能回家的!一定能過關的。一定能。”
李蕩苒的心也爲之一振:“是啊,咱們四個一定能過關。”
雨,這會兒開始越來越大了。電閃雷鳴,就象剛吃過飯的士兵又來衝鋒陷陣一樣。
一道閃電劃過夜空,把世間的一切都照得雪亮。一聲炸雷響起,震耳欲聾,好象是在身邊炸開一樣。又一道閃電,李蕩苒藉着亮光,看得清楚,冬瑞雪身上騰起一投白煙,她居然慢慢的站起來了。“啊——”,能聽到的只是轟隆隆的雷聲。冬瑞雪身子一歪,倒在泥漿裡。
四周恢復了靜寂。
花逢春雖和冬瑞雪相處時間不長,對這個妹妹的脾氣還算摸得熟。今天下午就覺得不對勁,可也想不出是哪裡不對。剛剛睡了個午覺,再端茶進屋,人影不見,她就知道壞了,這妹妹一定是回帳篷那裡報仇去了。按着她先前說的位置,花逢春追了下來。路途不熟,走了些彎路,遠遠看到一個立着的人影兒與冬瑞雪的身形有些相向,正在納罕妹妹沒腳不能直立行走,閃電劃破夜空,她看清了,不是雪兒還會是誰?她向地上倒的一瞬,花逢春一個箭步躍到了雪兒身旁,扶住了她要倒的身體,用手一摸,還有呼吸,二話不說,背上就往小築走去。
花逢春剛走不遠,劉若寒從樹上跳下來。她們一先一後現身,就好象劉若寒是追蹤花逢春而來一樣。他向帳篷靠近,看也沒看,好象對這裡很熟悉的樣子,一擡手,挑起了帳簾。呀,他楞在了那裡。帳篷裡,四個女孩子,臉紅撲撲的依偎在一起。天,這,這可怎麼辦?
原來這個帳篷正是劉若寒與姚承水帶隊探島時搭建的,這個小帳,他們住了一些時日,因爲遇到孟境兒是偶然,也不知道會馬上住在小築裡面,這帳篷裡面還有他們不少寶貝呢。是想來取,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連天的下雨,根本不給人停的指望。他暗中給花逢春吃的延命丹隨身帶的全都用完了,眼看着她的傷一天比一天好,要是停了藥,一反覆,可能連小命都保不住。救人一命,總是好的,這時候,他不得不來了。要是再早到一些時間,可能會看到花逢春剛剛揹走了冬瑞雪這一幕。
四個女孩子一動不動,彷彿沒有發現一個陌生人打開了門。劉若寒摸到放延命丹的夾層,還好,沒有動過。順手一帶把盒子拿在手上,小心的開了箱,用手指一捏,不偏不向,一人一粒,就和着雨水喂下。口中唸唸有詞:“救人性命,也看天命。延命丹藥,只能延命,不改生死。誰生誰死,各安其命。”把軟簾還原,他是不住的搖頭嘆惜,這扶柳什麼鬼規矩,好好的,花朵般的女孩子送上孤島?哎,在這裡也不是事,不能讓花逢春斷藥,還得趕回去。把小盒往懷裡一揣,觸到了隨身帶的乾糧,哎,她們病成這樣,哪裡去找吃的,留下這個,或許能活個一兩個下來。救人性命總是好事。他留了乾糧,快步跑回別樣醉。他沒想到的是,這一切全都落入了姚承水的眼裡。姚承水些時正在嘆惜:“若寒哪,想不到,想不到你和這四女還有聯繫。延命丹都給她們用?夠下本的啊!你到底有多少副面孔,多少副心腸?又還有多少是我所不知道的!”
四女得了丹藥,身上一股暖流遊走得各處舒服至極。本來覺得極冷,現在溫度上升,漸漸的復甦。剛纔的幻象環生,已是要到魂魄離體之時。藥效一發,身體裡突然多了一股牽力,死死的抓住那一縷幽魂不肯放手。雨仍在下,只是稍稍小了一些。
四人這時都有了些體力,環顧四周,還是老樣子,馮青青眼尖,看到了乾糧袋:“剛剛有人來過?”
“是冬姐姐。”
“冬姐姐?她不計前仇?來救咱們了?”
馮青青指着乾糧袋,一字一頓的說:“應該不是冬瑞雪。”
“不是嗎?我明明看到她了,她還向咱們喊話,就是聽不到她喊什麼。”
“事到如今,咱們姐妹,生死與共,還有什麼秘密以前沒說出來的,現在都說來吧!也好去疑,在這樣的環境活下來,只能靠我們四人同心。”馮青青正顏厲色的說。環視其她三人的眼神,也變得格外的有光彩。
“秘密?”
“對秘密!”
“咱們之間,哪裡有秘密?”
“你沒有,不代表別人沒有。到了現在,還是說出來吧!我的趙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