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天音踏空而立,垂眸望着下面情形,清眸色彩微微一深,難怪那老頭走的時候還特意提醒過她,不要亂跑,那意思雖沒明說,但也應該是讓她別往仙苑禁地這邊靠。
不過,外面的結界憑她現在的實力,也進不來啊。
她有這麼不讓人放心?
武邑望向花重錦,“少君?”
“繼續,過去看看。”花重錦殷紅的薄脣輕挑了下,語氣緩緩,“既然都已經來了,便看個究竟,我倒也想看看,這仙苑禁地之中到底有沒有傳說中的仙屍。”
武邑點頭,“是。”
他上次來,倒沒遇見美人嬌這樣的情況,但詭異程度也是不相上下的,甚至於還遇見過魅,幾經周折才驚險脫離,而且似乎和這次見到的情形也很不一樣,仙苑禁地真是有幾分離奇。
三人離開這多美人嬌佔領的區域,繼續超幽林深處前行。
“小心點,不要隨便亂碰這裡的東西。”花重錦狹眸輕瞥,開口低聲提醒身邊的人,那語氣沉靜淡然,清若冰泉,倒也聽不出什麼慌張。
沐天音嗯了聲,瞅着周圍的情況,更加留神。
這裡的花都能成吃人的妖怪,能不小心嗎?
墨綠色的古林之中小徑橫陳,植被烏黑,老藤猶如虯龍盤扎,地面之上銀輝微微,但繁花異常豔麗,那上面點着星星點點的銀色碎光,就像是無數的螢火蟲遍灑其中。
美的奪人心魄,但卻蘊藏着致命的殺機。
小心翼翼的行出不久,三人便進入到了一片石林之中,灰色的巨石或如盤龍橫擺,或如臥虎匍匐,或如青牛聳立,千姿百態,偶還有斷壁般的石片猶如巨劍斬下。
已經走出了落下來的那個黑洞覆蓋區域,這片地域上空沒有絲毫天光投射下來,灰濛濛的一片,就像有暗夜羅剎舞動重雲,在高空揮散開一片莽古氣息。
石林之中道路比先前的古林越加繁複,密密麻麻,交錯橫布。
半個時辰後,還未走出去。
“重錦,先等一下,我覺得這裡有點不對。”沐天音忽然道。
花重錦和武邑停下來,兩人轉眼瞧向她,沐天音微抿了一下紅脣,“好像有幻陣。”
“幻陣?”花重錦修眉輕挑。
武邑看了下週圍,“我怎麼沒察覺到。”
沐天音望了眼武邑,垂眸細細打量着地面,“我是符文師,我對這些痕跡氣息比較敏感,應該不是人爲構造的,是這片地域自發形成的,很多時候,一些天地異象也會留下符文蹤跡。”
武邑點點頭,“這我倒有所耳聞。”
雖然他不懂符文,但活到現在這歲數聽說的卻是不少,這小丫頭提到的天地異象,最爲奇異的便是一些星辰移動,會在寰宇之間產生符文道痕。
難道這裡也有?
“落在平時倒也沒什麼,只是在這裡走錯了路,可是很麻煩的,而且說不準什麼時候才能繞出去。”沐天音環顧周圍,眉心狠狠的蹙了一下。
她的境界不夠,雖然察覺到了有符文道痕的阻隔,但無法堪破。
雖然破不了,但現在也不能隨便亂走了,之前沒出錯估計是運氣好,這裡的危險她可是剛剛見識過的,可不想再一步踏錯,就又被什麼花給生吞了。
花重錦瞥向身邊的少女,“很麻煩嗎?”
“少君!”武邑意識到花重錦想幹什麼,頓時一個激靈,趕緊開口阻止,那張端正的面龐是笑得比哭還難看,連忙交叉揮手道,“少君我求你了,你別讓我爲難。”
少見若是燃燒靈魂之力,肯定能將周圍所有符印道痕都燃燼,但現在的情況絕對不行!
回去老君主還不將他給扒了皮?
花重錦斜眼武邑,隨風輕揚的銀絲給他那張妖邪容顏平添一抹清冷,就如那凝在九幽黃泉的玄冰,瞧花重錦那無動於衷的表情,武邑心中叫苦,都快給跪下了。
沐天音眼神詭異的瞅眼武邑,忽然眸子微微一亮,“有了!”
“嗯?”花重錦的注意力落回到沐天音身上。
武邑更是瞧見救星一般,刷的扭頭望向沐天音,“怎麼?”
沐天音手腕一翻,一塊赤紅似血般的石頭出現在她掌心,其中火光流轉,周圍的溫度瞬息都提升了許多,就像是有一隻火鳥盤旋在內,欲要嘶鳴而出。
“金烏血晶。”武邑砸砸嘴。
彷彿有月華銀光點綴於沐天音眉宇之間,她勾脣緩緩道,“我在伏羲寶鑑上面看見過有記載,天地間的一些神火,是可以焚燒符文道痕的。”
“你是想?”花重錦明白沐天音的意思。
沐天音笑眯眯的點了下頭,“還有什麼神火,能比太陽真火更烈?”說着她瞧眼花重錦,“不過我需要你們誰借我點力,不然周圍的符文印痕還沒滅,我就化成灰了。”
聖軀都不一定能受得住,她可不敢隨便引金烏血晶中的太陽真火出來。
武邑爭道,“我來我來!”
花重錦碧瞳輕轉看向武邑,只看着他,什麼也沒說。
武邑舉了下手,往邊上站了站,當他沒說。
不過燃金烏血晶,費點功力,總比少君強行燃燒靈魂之力的好。
“天音,有把握嗎?可別逞強,我來想辦法便是。”花重錦碧瞳凝着身邊少女,銀髮輕揚,那妖冶絕美的眉宇之間輕閃着擔憂。
沐天音笑笑,“放心。”說完一頓,“不是還有你在嗎。”
那有果敢利落,確又是全身心的依賴。
花重錦眉梢挑起,低呵一笑。
沐天音深吸一口氣,眸光回到自己的掌心之上,兩指一併,修士靈力與符文師原力從那指尖不斷涌出,超那赤紅流光若瑪瑙玉石般金烏血晶而去。
花重錦攬住沐天音的肩頭,讓她輕靠在自己懷中,一層氣浪由他身中散出,震得他銀絲狂舞而起,最後有銀灰色的力量形成薄薄的光繭,將兩人籠罩其中。
沐天音指尖狠狠抖了下,兩指一揮,“出!”
“轟!”
一串火光從金烏血晶之中飛出,出了護體光繭之後,以花重錦和沐天音兩人爲中心,一圈暈紅的灼熱氣息轟然散開,以潮涌之勢超四面八方鋪陳開去!
燒得大地赤紅,燒得空間扭曲。
地面之上,頑石表面,天穹之中,有一層薄薄的痕跡,就像是漂浮在空氣之中的層土,被那鮮紅的火光瞬息燃成灰燼,散開的紅暈所到之處,天地瞬間清朗一片。
“收!”
沐天音綴着火色的眸子一顫,五指扣着金烏血晶就是一收。
“譁——”
火光內斂,金烏血晶嗡的一聲便恢復原狀。
只是,少了一半去。
沐天音心上滴血,五指一握,便將剩下的金烏血晶收回靈臺仙府之中去,不過燒去半顆金烏血晶,總比時刻擔心丟掉小命的好。
花重錦抓起沐天音的手,眉頭狠狠皺了一下。
沐天音的掌心焦黑一片,太陽真火是何等霸道的神火,雖然只是這麼瞬息時間,還有花重錦的保護,但沐天音畢竟連紫衍真人都不是,沒將整隻手燒成木炭就是好的了。
“沒事。”沐天音彎彎嘴角,還舞着那焦黑的手,在花重錦眼前晃了晃,“我這裡還有太乙神水。”
花重錦搖頭,很是無奈的笑聲。
武邑默默的看了眼沐天音,心中感慨頗多。
“走吧。”花重錦眸色幽然的環視了周圍一圈。
沐天音勾脣輕嗯了聲,眸光望向一側,“這邊去看看。”
天空灰濛濛的霧氣散去,周圍亂世橫陳的石林也呈現出一種深青色,石中小徑清晰,沒有了之前那種若有似無,讓人覺得亦真亦假的恍惚感。
武邑瞧了眼周圍,回過頭去見兩人已經走遠,趕緊跟了上去。
不出片刻,三人便走出了這片石林,出現在幾人眼前的便是一個高坡。
舉眸望去,那灑着銀茫的草地高坡緩緩上去,彷彿接入遠處的蒼穹之中,在那高坡的頂部,隱隱有一顆古樹輪廓,點點星辰,似乎在它的樹冠之上閃耀。
沐天音和花重錦對視眼,交換個疑惑的眼神,便邁步朝那邊而去。
武邑謹慎的看看周圍,才提步跟去。
隨着幾人的靠近,那棵巨樹顯出清晰模樣。
根扎星辰高坡頂端,直徑百餘丈!
那樹冠呈波浪狀,樹葉似稍拉長的心形,密密麻麻有無數氣根垂落接地,或有磨石粗,也有指尖細,根鬚從地面突出,猶如不斷在海面起伏的蛟龍!
武邑瞧清之後,兩眼一瞪,“這是?”
那眼中各種情緒接連涌出,最多的是激動。
“什麼?”沐天音也覺得有些熟悉。
花重錦在離得巨樹丈餘外的草地上一步頓住,碧瞳微微一眯,“菩提樹!”
沐天音眸中一亮,緊鎖星辰高坡下,那株枝葉繁盛的巨樹。
關於菩提樹的傳聞,不管是之前,還是到仙古大地之後,她聽過都太多,之前在地球上見過的怕只是沾染上了一點神秘傳聞的普通樹木。
而眼前的這一株,纔是真正的菩提樹!
武邑手指都有些顫抖,眼神圍繞着這株大樹不斷掃,“真正的菩提古樹是由天地之初時,玄黃造化之氣孕育而成,在整個寰宇之間怕都沒幾棵,沒想到這裡竟會有一株。”
菩提樹,又名佛樹,覺樹。
遠古洪荒時期,有佛陀在千年菩提古樹之下聆聽天音,最終證道成帝,後以皇天厚土創佛家聖地靈山,上古諸聖時期,又有世尊在菩提樹下感悟天道,結成正果,後稱須菩提老祖!
因菩提樹得天地大悟而證道,又將天地大道歸於菩提古樹!
是以,菩提樹,又稱證道古樹!
武邑面容端重,神情肅然之中難掩興奮之色,忍不住緩緩開口,“奇哉奇哉,一切衆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但因煩惱執著而不能證得。”
是他在念,又彷彿是佛陀大徹大悟之時,那響徹天地的笑喃在迴盪。
莽荒的氣息,佛陀的足跡……整個天地之間,都彷彿只剩下這株古老的覺樹,枝葉隨風沙沙,任由山河傾塌,乾坤扭轉,它自巋然不動。
它的價值,堪比連貫天地的建木!
花重錦緩步而去,在菩提樹下負手而立,紅色的披風在他身後飛飛揚揚,捲動風雲而起。
銀髮飄飄,碧瞳傾天。
他盯着眼前的菩提樹,妖冶絕魅容顏之上神色淺淡,雙眸微微一眯,蒼穹天光收斂齊聚,似冰色碧湖忽起風浪,萬千覺樹之葉猶如星光倒影其間,隨波粼粼。
“重錦。”沐天音的聲音忽從一邊傳來。
花重錦回過神來,垂眸收斂眼中風浪,提步繞過菩提樹幾根巨大的氣根後,沐天音的身影便落入了他的眼中,卻是見得她站在一塊石碑前,雙眼發愣。
武邑聽得沐天音的聲音,他也跟了過去。
見花重錦過來,沐天音扯着他的臂膀,往自己身邊帶了帶,“重錦,你快看,這裡有一塊碑!”
“我看見了。”花重錦笑聲。
很大的一塊石碑,聳在菩提樹的背影側,達四丈之高,寬也有一丈的樣子,呈土灰色,筆直若一柄斷劍插在菩提樹下,上端有一節沒入了密集的樹葉之中,若隱若現。
看這樣子,很像是在剛纔的石林之中挪的一塊過來,從周圍的跡象來看,有一定年代了,石碑地步的雜草都沒過有一米深的樣子了。
沐天音摸着下巴嘀咕,“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花重錦嗯聲,仔細打量眼前的石碑。
“無字碑……”沐天音輕咬了咬脣。
武邑抓抓頭,的確是一塊無字碑。
眼前土灰色的巨碑之上沒有一字一筆,甚至於沒有絲毫雕刻過的痕跡,明晃晃,空蕩蕩的一塊石碑,就這麼立在菩提樹下,而且明顯是人爲的。
誰會沒事搬一塊石頭立在這裡,又不銘碑文,要拿來做什麼用?
花重錦碧瞳輕閃了閃,緩步走到無字碑前,伸手,修骨如玉指輕覆上去,指尖還未觸到無字碑時,便感受到一股極爲神秘的力量漂浮其上,浩瀚磅礴。
碧瞳狠狠一顫,驟然眯起。
“少君,是什麼?”武邑走到花重錦身邊。
半晌之後,花重錦才搖搖頭,動作頓了一下之後,他手心光芒一閃,裂開一道血痕,殷紅的鮮血不斷涌出,然後他擡着不斷滴血的手,覆上了無字碑。
“嗡——”
一聲嗡響,好似深海起潮。
整塊無字碑朝外釋放出一股光浪,但瞬息之後,又徹底沉寂下來,恢復如初,沒有絲毫變化。
花重錦碧瞳之中閃過一絲詫異,光芒起伏,他收回手,忽然開口,“天音。”
沐天音反射性的啊了聲,走上前去,“怎麼?”
“你試試。”花重錦退開一步。
沐天音眉毛扭了下,“我?”她瞪着花重錦,“你都不行,我哪有辦法。”不是她自輕,是她確實沒轍,到現在也沒看出個什麼名堂來。
花重錦下巴指了下無字碑,“試試。”
沐天音低咳一聲,“好吧。”
她硬着頭皮走上去,伸手摸了摸,根本就沒任何感覺,就是一塊冷冰冰硬邦邦的石頭,在花重錦那好似鼓勵的眼神下,沐天音擡手一震,手心裂開一道血痕。
她深吸一口氣,再度伸手覆了上去。
“嗯!”
沐天音瞳孔驟然一瞪,感覺有什麼東西死死吸附住了她的手掌,鮮血從她體內被一股極爲駭人的力量,不斷抽出!
武邑雙眸瞪得比沐天音還大,瞠目結舌。
“轟——”
一股血紅光浪轟出,將武邑都逼得倒退幾步!
沐天音青絲狂舞,手掌無法脫離石碑,感覺整個人都快被吸入進去了般!
只見得血跡從沐天音觸噴石碑處,不斷的朝外擴散,千絲萬縷,猶如無數經脈,從底部朝無字碑上伸展,不斷顯露出道道詭異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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