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晨光熹微,太陽即將自東方升起。
長燈徹夜不滅的陸氏莊園裡依然是一片忙碌的景象,金銀財寶、華美衣物等足足裝了一千輛馬車, 長長的馬車隊伍一眼望不到頭,而陸家莊園外還有數百隻載人飛禽,負責運輸足有上萬人之巨的陸家子嗣。
陸家運輸能力之強,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許多裝飾用的精美瓷器、名貴字畫等都被搬走的陸家客堂內顯得有些空蕩蕩,當代陸家家主陸峽摟着最爲寵愛的一房小妾,嘴角勾着一抹笑容。
“……九千私兵負責保護一千輛馬車,黃泉路上有金銀財寶作伴,想必他們也不虧了……”
“而我們將坐載人飛禽直接飛往東海之濱,那裡有戰家東海水師負責接應我們。”
“一想到喻待霄追到一千輛馬車時氣急敗壞的表情……我做夢都會笑出聲啊……”
“……老爺,我還從未在海上過過新年呢。”
小妾嬌滴滴的說道,引來陸峽一陣大笑。
“哈哈哈,戰家曾在東海爲袁氏皇朝皇帝建造尋訪仙山的巨型樓船,那艘樓船聽說比我們陸氏莊園還大呢,我們坐那艘樓船逍遙海上,尋訪仙山,做海上皇帝豈不美哉!”
“父親!”
陸家大少陸闊忽然急匆匆的衝進大堂,面有喜色。
“怎麼了,闊兒,如此慌慌張張?”
被打擾的陸峽將手從小妾飽滿的胸脯中拿了出來,有些不愉的問道。
“戰家傳來密信,親征皇帝的喻家老兒在關中慘敗,喻待霄點起八千兵馬渡過十字湖,正前往天喻城接應喻家老兒呢!”
“關中侯十八萬西涼鐵騎,不日即將兵臨天喻城!”
“哦?!果真如此?!”
陸峽臉上也浮現出大喜神色。
“喻家皇帝妄圖覆滅我陸家,敢逆天行事,如今果然遭到天譴了!”
“喻待霄肯定沒心思管我們陸家了……甚至大戰起時,喻待霄那個雜種還會回過頭來求我們陸家給他運輸糧草軍械……哈哈哈哈,世事無常,此樂何極,當浮一大白!”
陸峽大笑道。
“……老爺,喻皇兵敗,草原鐵騎再次兵臨江南,若是喻家守不住天喻國門,我江南必將會被蠻子鐵騎蹂躪啊……那時餓殍遍地,生靈塗炭,我們陸家還會好麼?”
“哈哈哈牡丹你是從哪裡學來那麼文縐縐的說詞的,嚇了老爺我一跳呢!”
“妾身以前未被老爺贖身時,曾在青樓中聽不少老學究這麼說過……”
“再說妾身這不也是在爲老爺擔心嘛……”
“哈哈哈牡丹還是婦人之見了啊!”
陸峽搖了搖頭,臉色一肅道:
“你要牢記一點……江南之地,從來不屬於佔領她的哪個皇朝,而是一直屬於我們江南四大家族,皇朝每百年就換一個,但我們江南四大家族……可是存續了千年呢!”
“妾身明白了……”
牡丹盈盈一福,這時從大堂外走進來一個端着盤子的丫鬟。
“老爺還未吃早飯吧……這時妾身特意爲老爺準備的銀耳蓮子燕窩粥,本想着喝完這一碗暖粥就上路的呢。”
陸峽接過牡丹遞過的粥,捏了捏牡丹吹彈可破的滑嫩俏臉,笑着說道:
“牡丹還真是有心了呢。”
陸闊皺着眉告退,緩步離去,他還要吩咐下人不用收拾東西了,現在關中侯兵臨城下,他們陸家有了更多的轉圜餘地,想必喻待霄不敢冒着亡國的危機與陸家內耗……
令陸闊皺眉的是牡丹剛纔那一番說辭,那委實不像是一位長居深閨的小妾所能說出來的。
喝下燕窩粥的陸峽忽然悶哼一聲,瞳孔緊縮,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的青紫。
牡丹扶住渾身變得酥軟的陸家家主陸峽,伏在他耳邊,妖豔笑靨一如往常。
“該上路了呢……老爺。”
“啪!”
一道清脆響聲驟然響起,牡丹嬌軀如風中落葉般旋轉幾圈而後重重落地。
陸闊探了探他父親陸峽的鼻息,臉色陰沉,身軀不停顫抖。
“粥裡有毒……爲什麼?!”
毫無修爲的牡丹被陸闊那一掌險些拍死,不過現在的她也無力起身了,牡丹絕美無瑕的臉頰現在有一側高高腫起,束髮的簪子也被那一掌拍飛,凌亂的青絲遮擋下,牡丹露出了人生多年來第一次真心笑容。
“呸……一對禽獸父子,還有臉問我爲什麼!”
牡丹吐出一口混着牙齒的鮮血,恣意笑道。
“你的底細我早就查過……從小便在青樓中長大,是什麼時候變成了朧月司的棋子?!”
陸闊放下了陸峽已變得冰冷僵硬的屍體,他掐着牡丹的脖子將她舉起,寒聲問道。
“呵呵……只怪你查的不仔細,你還記得你弟一直在帝都民安區抓小女孩送入青樓的事?”
牡丹斷斷續續的說道,鮮血自她嘴角不斷滴下。
“你是在民安區長大的?”
陸闊稍微鬆了鬆手,他弟陸平在民安區抓小女孩的事他一直都知道……甚至這件骯髒的事就是出於他的指使,那些小女孩有的是自願有的是被迫但全部都不是出於本心的被送入青樓自小調教,然後被陸闊當做禮物送給當朝官員、供奉殿和各種商業夥伴。
“在民安區失火後……朧月司的忍冬大人找到了我,告訴我父親母親都已身死……我出賣自己的肉體只爲了給爹孃一口飯吃啊……可是你們陸家,竟連這個機會都不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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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闊沉默片刻,手上力度緩緩加大,他嘴角忽然挑起一抹笑容,喃喃低語道:
“可是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人能夠阻止我們陸家了呢……”
陸闊話音未落,有清澈微涼的晨光灑至他的身上,原來此時朝陽已自東方升起。
遠處忽然傳來陣陣轟鳴聲,如天神打鼓,那轟鳴聲越來越近,宛如天神降下的雷罰將要到來。
陸闊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他的身體緩緩僵硬。
大廳外猛然騰起比朝陽初光更加燦烈的火光,有一陸氏奴僕滿臉烏黑的摔進大堂內,大聲哭喊道:
“不好了大少,那一千輛馬車失火了,我們準備的載人飛禽也都被驚走了!”
緊接着那名奴僕之後,又有一名奴僕跑到大堂之中,神情驚恐,斷斷續續的說道:
“大、大少,喻待霄的八千待霄輕騎已到了莊外!”
牡丹的頭忽然歪倒靠在了陸闊的手上,她剛纔拿過那碗燕窩粥時先吹了吹氣,然後自己嚐了一口試過溫度後才遞給陸峽。
陸闊怔怔望着死去的牡丹,她面龐青紫,嘴角還掛着一抹笑容。
“陸……闊!給我死來!”
一杆金槍忽然射透了陸家客堂的屋頂,貫入陸闊身側地面。
一聲寒冷之極如同厲鬼復仇的低喝聲,和那杆金槍一齊進入大廳之中,迴盪不休。
“喻……待霄。”
陸闊聲音有些微微顫抖,他修爲雖然也有神宗,但他完全不敢和喻待霄爭鋒,三年之前喻待霄一杆長槍胯下白馬如龍般的衝進陸家府邸的那一幕,陸闊多次午夜驚醒,那是他心頭揮之不去的夢魘。
陸闊忽然閃身飛上了天空,在陸家莊園的上空,喻待霄、衛天、龍羽逍遙三人正和供奉殿二供奉呂曠遙遙對峙。
而在陸氏莊園西邊,是靜靜等候衝鋒命令的八千待霄鐵騎,森然鐵甲如牆,不言自威。
“今日……陸家一個人別想走!”
喻待霄雙目赤紅,沉聲說道。
懸空站在呂曠身後的陸闊臉色陰晴不定,他驟然一咬牙,緩緩說道:
“……喻待霄,我父已死,我陸家願交出掌握的所有商路和運輸飛禽,子嗣盡皆避往海外,終生不再踏足陸地一步!”
“如今皇朝大敵當前,我想皇子殿下也很需要我們陸家的運輸能力吧,我願留在皇朝做牛做馬,將功贖罪……懇請二皇子留我陸家一絲血脈!”
陸闊忽然在天穹上跪倒,朝喻待霄磕了三個頭。
“……放你們陸家一條生路,你問我死去的岳父答不答應,你問帝都被你們迫害的無數家庭答不答應!”
“二皇子!!!”
“若北蠻鐵騎踏破天喻城,江南萬千子民都將陷入無間地獄之中啊!二皇子真想逞今日一時意氣,置天下黎庶於水火之上嗎!”
陸闊沒有擡頭,悲吼一聲,字字泣血。
“……陸闊,你莫要當我傻,我不會給你們陸家喘息和搗亂的機會,攘外必先安內,今日之事,不死不休!”
喻待霄咬緊牙關,一字一句的說道。
“呵呵……哈哈哈!”
漫長的沉默過後,陸闊低笑着起身,狂亂元氣崩散了他的束髮玉冠,無數凌亂黑絲亂舞,陸闊宛如風魔。
“既已惡事做盡,我也不憚再多背千萬條人命……也好,我陸家一家之滅,竟要讓江南萬萬生靈陪葬,快哉壯哉!”
陸闊身上火焰猛然騰起,爆發之技和元體狀態同時發動,狀若炎魔的陸闊身形極快,他驟然掠過千米距離撲倒了喻待霄!
“我死後……哪管洪水滔天!”
衛天和龍羽逍遙苦笑一聲, 而後面色緩緩凝重下來,兩人身形驟然同時極速掠出,撲向渾身氣息凝實強大的呂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