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高高在上

“踏踏踏踏......!”

烏森森的碗口大小的鐵蹄踐踏大地,光亮漆黑的鱗甲密佈,強壯有力的四肢踱步,每一寸絲毫不差,彷彿是事先測量好了。

長鬃無風飛揚,宛若幽深飄逸的火焰翻騰,水晶雕制的眼睛睥睨天下,頭顱一甩,打着粗獷的響鼻,一蓬蓬地獄火星噴出來,擬人的表情充滿高傲!

“夢魘!”甦醒驚呼一聲,一眼便認出陰間赫赫有名的兇馬——夢魘!

“竟然騎着一羣的夢魘出行,爲首的那匹難道是夢魘王嗎!?不愧是東內區的公子哥!”甦醒讚歎,一眼羨慕。

夢魘馬固然神駿,但是騎在它們身上的少年郎更加非凡,一個個鮮衣怒馬,意氣風發,一日看遍酆都城!

尤其是爲首的少年郎更加顯眼,十二年齡,卻一襲白衣,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年少時便顯出絕代風姿,他坐下的夢魘王越勝其他夢魘馬,漆黑渾身,可在額前竟然生出三寸長的玉角,天賦異稟。

這時候,爲首的鮮衣怒馬少年郎察覺到甦醒的目光,回首望去,僅僅一眼,便讓甦醒生出心驚肉跳之感。

還好白衣的少年郎淡淡看一眼便收回目光,在他看來,甦醒完全不入眼。就好像帝王和貧民,在布衣眼中,帝王高大如山,籠罩無數光環,羣星捧月。而貧民在帝王眼中宛如草芥,不,是根本不放在眼中!

“繼續前進,去瞧瞧泰山府君之子!”騎乘夢魘王、一襲白衣的少年淡淡說道,身後鮮衣怒馬的公子們紛紛應和一聲,頓時馬蹄翻飛,幽深火焰飛揚,一羣夢魘寶馬化作一陣旋風離去,一日看遍酆都城,去瞧那關外來訪的泰山府君之子!

塵土飛揚,大地震動,隨着夢魘和大鬼子嗣的離去,馬屁逐漸恢復精神。

“爲首的少年是東內區最大的公子哥,白無常的小兒子——白細尋。他身後是一羣以他馬首是瞻的公子哥,各個都是大鬼官大鬼將的子嗣,十分了得。”老樓主翻起門簾說道,等到公子哥離去他才緩緩走出。

“是不是很震撼,在內區,經常能看見鬼官鬼將的子嗣出行,骨龍鬼車之類的兇惡鬼物牽車也是很普通的。”

老樓主微笑,渾濁的眼睛掃過甦醒,又緩緩鑽回馬車。

甦醒愕然,驀地失聲一笑,搖搖頭也跟着鑽回馬車,低眉之間小聲嘟囔:“他們有權有勢,與我何干?”

夢魘離去之後,馬匹沒有等級壓迫,重新回到道路上行駛,車伕小心翼翼地駕車,不時路過的兇獸威壓可怕,生怕驚嚇到馬匹,導致鬼仰馬翻。

甦醒和老樓主在馬車中閒話,時常聊到敏感的政治話題,都是私下裡提及。比如剛纔白無常小子——白細尋,他帶着一衆公子哥引接泰山府君的子嗣,理論上是合理的,因爲泰山府君的父親——東嶽大帝,身爲一字並肩王,和十殿閻王是同等身份,而泰山府君的地位也和白無常等十大陰帥的地位相當,泰山府君子嗣私訪酆都,由白細尋迎接,那是再好不過了。

實際上,東嶽大帝是舊地府的統治者,輩分比十殿閻王還要高,他的親子孫拜訪酆都,陰天子應當以“國賓”之禮對待,而非白細尋這種民間似的接觸。

與此同時,出行迎接泰山府君子嗣的不止白細尋一個鬼,牛頭陰帥的子嗣也乘坐鬼車拉輦,可能是爲了引接泰山府君。還有其他區域,似乎也有大勢力大實力的鬼的子嗣出行迎接,目的曖昧。

此刻,酆都西城外,一位騎着壯若白象的龍馬的青年擡首眺望,他正是千里迢迢入關來的泰山府君之子——泰平!

“酆都,第五殿,閻羅王陰天子,有趣......也不愧我千里迢迢從陰泰州趕到陰神州來,希望陰曹地府的青年不會讓我失望......”

泰平嘴角噙着一絲神秘的微笑,坐下狀若白象的龍馬突然躁動,彷彿面臨大敵,結果泰平修長纖細的手掌輕輕拂在龍馬的龍首之上,龍馬便安靜下來。

“哇!”一聲淒厲詭異的啼鳴,地面上龐大的黑影從山嶺般的城牆越過,張開似火燒雲的翅膀扇動,九顆頭顱齊聲鳴叫,兇威赫赫的鬼車拉着一輛豪華的輦車飛來。

“踏踏踏踏......”

城門過道中響起馬踏大地的金戈交響聲,黑暗中彷彿燃燒着幽深的火焰,大地震動,塵土飛揚,好似千軍萬馬奔騰而來,隱隱約約可以看見爲首鮮衣怒馬的少年。

酆都城中轟鳴聲不斷,可怕的氣勢如大山壓迫在外城,嚇得鬼魂縮在院落中瑟瑟發抖,寬敞的街道空無一鬼。

大鬼子嗣出行,萬鬼避讓!

“都來了嗎?似乎有些意思。”泰平擡起頭,手掌撫摸躁動不安的龍馬,雙眼迸發出熊熊的戰意。

十殿閻王、四大判官、十大陰帥,全部不見動靜,膝下子嗣各個露出猙獰鋒芒!

不過這些都和現在的甦醒沒有關係,他們高高在上,實力超絕,一個指頭都能碾壓甦醒,是隻能仰望的存在。

快馬加鞭,終於到達老樓主和甦醒的目的地,那位傳說中的猛人的居住地。

“真正的牛人啊,會是什麼樣子呢?”甦醒在馬車上不知道聽老樓主說了多少關於猛人的故事,心生嚮往,已經擅自腦補多少個猛人的形象,有仙風道骨的老者,有風度翩翩的濁世佳公子,有不怒而威的中年人,有丈二高的彪形大漢,甚至有機靈古怪的童子。

兩鬼下車之後,一眼望去,是籬笆圍起來的小院落,叢叢秋菊綻開,場子上有幾隻雞捉蟲,茅草屋兩三間,十分平常,在這裡擡頭,能夠看見名山。

真有種“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韻味。

“不愧是高人的居住地!”甦醒眼睛頓時一亮,開口大讚。

“的確,超脫世外,超脫自然。”老樓主點頭說道,雙眼滿是敬仰和崇拜,他們站在籬笆外一動不動,深怕驚擾主人家休息。

“進來吧。”

這時響起一道悠遠清揚的聲音,有種“牧童騎黃牛,歌聲震林躍”的意境。

聽到這個聲音,甦醒和老樓主精神一振,如得大赦,立即推開籬笆門,小心翼翼地走在世外的淨土上,感覺到這片淨土真的擁有神秘的力量,就是一隻生長在世外淨土的雞,也要比鬼車還要厲害。

“真是神奇。”甦醒感嘆一聲,腳尖輕拿輕放,生怕玷污世外淨土。

“撲哧,不用太緊張啊。你們實在是太搞笑了,跟做賊的一樣。”突然一道撲哧笑聲,童子稚嫩的聲音響起。

甦醒一愣,這道聲音也是清澈乾淨,但是與之前的不一樣。

“難道還有其他人?”甦醒心中冒出一個疑惑,同時看向老樓主,發現他的緊張中帶着習以爲常。

“紅孩兒不準頑皮!”悠遠清揚的聲音再次響起,聽起來蒼而不老,彷彿眼前能夠看見的是一片蒼翠的山脈。

話音剛落,一位白髮蒼蒼、身穿麻衣的老農徐徐從農舍中走出,身後跟着一個光屁股、紅肚兜的胖娃娃。

“人?”甦醒眼睛瞳孔驟然一縮,他在陰間第一見到活人,老農和胖娃子給甦醒的第一印象就是“人”!

“猛人!”甦醒立即給老農深深一拜,恭敬地說道。

“老前輩!”老樓主也給老農抱拳行禮,尊敬地說道。

“誒,我可不是猛人。”老農輕移腳步,驚奇的是瞬間到達另一側,避開甦醒的行禮。

老農擺手說道:“我叫歐陽楓,只是湊巧住在猛人家中。至於猛人,他早已外出千年,似乎是雲遊三界去了。”

“咦!”甦醒驚訝的叫道,轉頭看向老樓主。

“哈哈,其實我也沒有見過猛人一面,只是聽過他的聲音。平時見到的是老前輩和紅孩兒。”老樓主訕笑一聲說道。

歐陽楓搖搖頭道:“老唐,論年齡,你比我長,畢竟你在地獄呆過那麼長的時間,而我則是明朝人士。”

“您的武功那麼厲害,當要前輩一稱,況且您還是猛人的弟子。”老樓主說道。

“弟子算不上,我只是給猛人看家的,偶爾得到他老人家的指點就已經是萬幸了。”歐陽楓謙遜地說道,提及猛人時,眼中充滿敬仰之情。

“我、我!”

這時候紅孩兒終於耐不住寂寞,屁顛屁顛地跑到中間指着自己的鼻子說道:“我是猛人的記名弟子,我是猛人的記名弟子!”

說着,紅孩兒胖嘟嘟的蘋果臉上滿是自豪。

而甦醒,老樓主,歐陽楓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

“笑什麼!”紅孩兒生氣的說道,小嘴脣嘟起來能掛上水瓢。

“哈哈哈,紅孩兒還真是猛人的記名弟子,你別看他小,他可是人世的一朵奇葩,當初追着猛人來到陰曹地府,沒有修爲卻能大殺四方,厲害的嚇鬼。年齡比我還大,可惜長不大,永遠是個瓜娃子!”歐陽楓笑道。

紅孩兒以爲歐陽楓誇讚他,揚起胖嘟嘟的蘋果臉。

交談着,他們拎着瓜娃子,坐進茅屋,拿出人世釀製的酒,不同時代的人和鬼,一起痛快暢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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