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滴水未沾,頭本就暈暈沉沉,經她這般搖晃,更加難受起來,胃也開始作祟,我痛苦的捂着胸前乾嘔着。
陸銘起身倒了杯水遞在我的手中。
“看看你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你是要把自己給折磨死才罷休嗎?”陸銘將我遮蓋在眼前的頭髮向後撥弄下,“每個人的世界觀都不一樣,失去固然痛苦,可你有沒有想過別人看着你這樣心也一樣在痛着。”陸銘半蹲在我的身前,裝滿傷痛的眸子一直緊鎖在我無神的眼睛上。
“沒有他的消息,你有傷心痛苦的權利,這得有個限度。暫時失去他的世界或許很艱難,可還有那麼多人陪着你,爲了丫丫,爲了那些關心你的人,爲了你自己能健健康康的等到他回來,你都要好好地振作起來。開始習慣他不在你的世界中或許很難,時間長了也就好了。”
陸銘的手放在我消瘦的臉頰上,“我說的這些你都懂,只是你不願意去面對罷了。起來,收拾下,我帶你去吃飯。”
“你出去,再讓我靜一會。”嗓子乾澀一片,暗啞難聽,雙手環住蜷縮的雙腿,頭擱在膝蓋上,沒有焦距的目光呆滯的看着前方。
“這一次要靜多久,一個小時,一天,還是一個星期?”
“你不要逼我。”我閉上酸澀的眼睛,每想一次江墨言墜海的情形,我的心就如萬千只螞蟻在啃噬般,疼得撕心肺裂。
陸銘深呼吸下,“讓我給你時間可以,你先把飯吃了。”
“我吃不下。”胃口難受,我丁點兒餓意都沒有。
“多少吃點。”
慕北川拿過他放在地上的飯盒,飯香四溢,我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就將臉別向一邊。
“你不要管我,我想通了自然會吃。”
陸銘無言的將飯盒放在我的身邊,“至少在這個世界上你還有跟他的孩子。”
關門聲響起,我無力地倚在牆壁上,腦中掠過丫丫懂事的模樣,江墨言的影子不期穿插在其中,從相遇相識到相知,一幕幕如過電影般閃過,淚水再一次滑落,我嚥了口唾沫,端起已經冷掉的飯菜,大口的向嘴中塞着,鹹澀的淚水滴落在飯菜中,苦上加苦。
好長時間未進食,胃難以承受住我這般摧殘,剛吃下幾口,我就急忙放下飯盒,衝進了洗手間,趴在洗手檯上痛苦的嘔着,直到感覺到胃中一點東西都吐不出來,我纔打開水龍頭,掬着冷水狠狠地拍打在臉上。
暈沉的腦袋在冷水的作用下,好上許多,我雙手撐在大理石臺面上,看着鏡子中憔悴的人兒,額前的碎髮溼溼的狼狽的蓋在眼前,臉色慘白如紙,一雙大大的眼睛深陷進去,青色的眼窩,一看就好久沒有休息好,乾裂的脣瓣與臉幾乎成了同一種顏色,透着一股病態的白。
纔不過一個星期的功夫,我就把自己搞成了這副鬼模樣,陸銘說的對,我的世界不是隻有江墨言的。
洗了個澡躺在牀上睡了過去,當我再次醒來時,外面剛好太陽初升,看着耀眼的金色光輝,我撐起無力地身子,將自己收拾個利落,我出去時,才知道陸銘一直守在外面。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你去休息吧,我沒事了。”
見到穿戴整齊,有了人樣,陸銘欣喜的笑出聲來,眼中氤氳出一層霧氣來,我對他扯動下嘴角,手插在外套的口袋中對他道了聲謝。
“沒事,我們是朋友,你在這裡等着我去幫你買點吃的。”
“一起去吧。”感覺好久都沒有踏出那間瀰漫着消毒水氣息的房間,沐浴在陽光下,我大口的呼吸下清晰的空氣。
“是不是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一直靜靜含笑看着我的陸銘出聲問道。
我默默低下頭,沒有吭聲,傷痕太深,怎麼可能一下子痊癒,夜深人靜之時,它仍舊會那麼真實的存在着。
包子豆漿油條,簡單的早餐,胃中的不舒服稍微緩解。
“你先回去,我自己隨便走走。”站在早餐鋪前,看着陌生的城鎮,我很想在這樣的街頭逛上一會。
陸銘永遠都不是死纏爛打的人,他輕點下頭,將他的手機塞到了我的手中,“有事直接按1打給我。”
“謝謝。”
陸銘苦澀的搖搖頭,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漫無目的在街上逛着,目光在一張張陌生的面孔上逡巡着,我是多麼的期盼他會突然出現在街頭,對我微笑,如電視般那樣浪漫的不期而遇。
眼眶又開始泛紅,我駐足原地,看着從我面前開過的大巴,一個年輕的男乘客對着前來送她的女人揮着手。
“回去吧,我很快會回來。”
女人仍舊是隨着車子小跑起來,眼中泛着晶瑩。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覺得她好傻,不過就是小小的離別一下,有必要這樣嗎?可現在我的心中泛着酸的同時全是豔羨。
她最起碼還有等的希望,而我明知希望渺茫卻自欺欺人,不忍再繼續看下去,
我轉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忽然,我臉色微微一變,拉住經過身邊的行人,詢問下哪裡有去溫城的車子,他給我指明瞭地點,奔到車站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身無分文。
我訕訕的站在車站前,目送着車子離開。
“去哪?我送你。”低調的奧迪在我面前停下,車窗緩緩滑下。
我看向親自開車的陸銘,開門上車。
“溫城,送我回溫城吧。”
“不再等他的消息了?”陸銘雙手放在方向盤上,濃眉緊擰下。
“就如你說的,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容許可以給膽小的我一絲希望。”
陸銘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默默發動引擎,車子緩緩在不寬的大路上行駛着。
回到郊區公寓,我就在開始翻找起來,拿到護照,簡單收拾下,我就出了門。
陸銘看着我手中的行李箱,什麼都沒有問,默默將我送上了機場。
“用我陪你嗎?”
“我想放逐下我自己,她奶奶不太方便,你幫我多照看下丫丫。”黑暗一個星期,我覺得我得放下一切出去走走,等我回來的時候,心態或許會調整好。
陸銘目送着我離開,我來到檢票處,回頭看向臉上掛着溫和笑容的男人。
“對不起,這輩子不管怎樣,我都不會放下他。”
語落,我帶上墨鏡,遮擋住紅紅的眼眶,轉身離去,言外之意很明顯,他能聽的懂。
飛機在英國降落,這裡我跟他來過幾次,可每一次都是他帶着我,我就連出口都不知道在哪裡,我拿着行李箱站在行走的人羣中,茫然的看着四周。
江墨言你你已經成了我的習慣,我要怎樣才能戒掉,順着機場額標語指引,我打了輛車,向華人街駛去。
漫無目的走在他曾經生活的華人街上,感受着不一樣的氛圍,不時有路人會碰到我的肩膀,他們會回身用着英語給我說聲對不起,我對他們輕點下頭。
我站在一家帶着濃濃中國氣息的酒店門前撥通了顧炎的手機。
“嫂子回來吧,塑陽現在需要你。”電話還剛接通,顧炎就率先開口。
“塑陽不是有你們嗎?”現在對於我來說,已經沒有幾樣東西值得我在乎的了,“以前他在英國的時候,最喜歡去哪些地方?”
“你在英國?”
我用沉默默認,電話那頭沉默半響。
“跑馬場、街角酒吧、START西餐廳,等等我給你繪張地圖過去吧。”顧炎沉默下,“嫂子,我相信哥沒有離開我們,他總有一天會回來的,你照顧好自己。”
掛斷電話,我進了酒店,時間不長就接收到顧炎發來的地圖。
原來江墨言是一個很懂風情的人,只是我還沒有好好體會下,他就如一陣風一般離開我的世界,放下行李,我趁着夜色來到電視塔前,中間字幕不斷滾動,我仰着脖子向上看着,顧炎跟我說,江墨言最喜歡的就是晚上去電視塔的頂端,一個人靜靜地站在觀光臺上,一站就是幾個小時。
可能是常年生活在金字塔頂端的他,心中太過孤寂吧。
沒有乘坐電梯,我一步步踏着樓梯而上,來到頂樓的時候,我已經氣喘吁吁,趴在邊緣俯瞰着下面美輪美奐的夜景,忽明忽暗的燈光帶來一場視覺盛宴,美的令人心驚,我正在跟你看着一樣的美景而你又在哪裡。
整整兩天,我都重走着他曾經最喜歡去的地方,最後一站就是他曾經上學的地方,站在門前,忽然沒有進去的勇氣,站了足足有半個多小時,我轉身離去。
這裡是他、慕北川、孔書彤一切恩恩怨怨的起源地,我就沒有那個必要去切身體會了。
不敢回到溫城那個滿載回憶的公寓,我在英國無限期的滯留着。
直到顧炎的電話打了過來的。
“該回來了,再不回來我哥留給你的東西就被人拿走了。”
“你說清楚,他留了什麼給我?”
“自己回來不就知道了。”
不等我再問下去,顧炎已經掛斷電話,想着是江墨言留給我的東西,我沒有絲毫遲疑,收拾好東西就匆匆踏上了回程的飛機。
早已經料準我會趕回來的顧炎已經在機場等候。
“他給我留了什麼東西?”一上車我就急忙問着。
顧炎看了我一眼,帶着我去了機場附近一家餐廳。
已經等候在那裡塑陽法律首席顧問將手中的文件遞了過來。
“這是之前江總得知自己患上癌症時,立下的遺囑。”
手中的幾頁紙已然因爲他的話而變得異常沉重,我放在桌上,低頭喝着杯中的清水。
“不打開看看?”顧炎文件將我面前推了推。
“我已經用盡所有的力氣去平復內心的傷痛,收效甚微,你又何苦再讓我的痛苦再多上幾分呢?”我能猜出江墨言留給東西
有多少,自己實在沒有勇氣再去掀開重溫下,他對我那份恨不得把他認爲所有美好的東西都留給我的愛,那樣只會讓剛剛平復些心情的我再一次跌進無休止的痛苦中。
“不看,怎麼知道它跟你想的是不是一樣呢?”他不顧我臉上閃現的痛苦,直接代勞掀開第一頁。
黑色的遺囑兩個字刺痛了我的眼睛,我別臉看向窗外。
“我哥他愛是我們所有人都知道的,可我哥對你也很殘忍,他什麼都沒有給你留下,一丁點兒都沒有。”
聞言,我輕蹙下眉,不是因爲我沒有落得什麼,只是心中滿滿的不相信罷了。
當我快速看完的時候我才發現他名下所有的動產不動產,包括塑陽他購買所得的股份都轉到了丫丫的名下,上面還表明,在丫丫不到十八歲的法定年齡,這些我都可以代爲經營,但不得轉讓給出售。
“塑陽是我哥五年的心血纔有今天這副模樣,我哥他一直在猶豫是放棄,還是繼續經營,這個答案知道他離開時也沒有做下。既然現在他把這一切都交給了你,就由你來決定吧。”
“顧炎你再跟我開玩笑嗎?遺囑上說的清清楚楚,我只有經營權,沒有隨意支配權。你拿着江墨言沒有做下決定的話,不就是想逼我去跟江淮爭塑陽嗎?我現在沒有那個閒心。”我不想摻和這些俗事,只想安安靜靜的過我的接下來平靜的生活。
“我的確是你說的那個意思,你的閒心有多少我管不了,可我卻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塑陽落到那個老不死的手中,看着他好過一天,我心裡就憋屈的慌!我就想讓他一無所有!”
“那是你的事情跟我無關,如果你誆我回國就是因爲這事,那我們就沒啥好談論的了。”
精疲力竭,我沒有精力,也沒有心思去爭奪那些身外之物,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去招惹上江家那羣敗類。
“跟你無關?我看你是覺沒有睡足,腦袋不清醒吧,塑陽百分之四十的股份都在丫丫名下,你覺得你能置身事外?江家人怎樣,就不用我跟你多說了。倘若他們知道我哥只是簽了他名下曾經老不死轉讓給他的百分之十股份的轉讓協議,他們能放過你跟丫丫嗎?”
顧炎說的是事實,我捏着杯子的手緊了緊,幾乎都要將杯子捏碎掉。
“是我哥把你逼着這條只能與江家人爭奪才能好好生活下去的遊戲中,所有的怨言你都對他說吧。”顧炎喝了一口紅酒,“我哥這人看起來無私的愛着你,可是他卻將你算計了徹底,他怕直接把財產轉給你,你會不屑。”
“不要說了。塑陽的事情我會看着辦,至於能不能保住,聽天由命。”他人已不在我的身邊,我也不再去評判他對我的愛到底怎樣,只想留住他跟我最好的記憶。
“有你這句話就行。”顧炎嘴角輕挑,“女人總是太傻,太過於感性,有時候念着他的好,還不如想着他的壞,這樣你會活的好受些。”
顧炎一口將杯中的紅酒乾掉,喉結滾動幾下,眼睛微眯,危險而冷絕。
“這些年你就是這麼過來的吧。或許你說的有幾分道理,但是壞也不能想的太多,那麼你這個人的心裡就一點兒陽光都沒有。”我深深看了眼,臉色冷峻的顧炎,“看着你我就想到了丫丫,我應該多給她一點關心,轉移我多餘的精力纔對。”
我起身拿着行李離開,顧炎就是反面教材,我不能像他一樣,因爲一個女人而忽略了孩子,倘若丫丫也變成果果那般,我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穿過玻璃門時,余光中顧炎在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高腳杯中的紅色液體,他的心思我其實多少都能懂些,也難爲他了,爲了能讓我心中好受些,還專門來褒貶自己最喜歡的哥哥。
攔輛車,打電話詢問安晴兒地址,我讓司機去了風華酒店。
908號房間,安晴兒正在細細裁剪着布料,丫丫在牀上熟睡,小嘴砸吧幾下,粉嘟嘟的臉煞是可愛,我的一顆心異常柔軟。
“孩子回來了。”安晴兒放下剪刀,拿下老花鏡,“瘦了那麼多,沒吃好睡好吧,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腿上好的差不多的安晴兒起身,慈善的臉孔讓我瞬間想到還躺在醫院中的母親,我鼻子酸酸的,眼眶一熱,溫熱的淚滴就不期流了下來。
“不用了,我剛剛跟顧炎一起吃過了。”我快速抹了下眼角,“你休息會吧。”
安晴兒慌忙擺了擺手,“我不累的。”
我發現我的一句話都能讓她高興很多,我對她笑了笑,她拘謹的低下頭。
房間靜悄一片,我觸碰下丫丫的臉頰,門前響起敲門聲,安晴兒雙眉緊擰下,站在原地未動。
“我去開門。”
“不用,應該是麥加,我去看看就行。”安晴兒臉色有些不自然的攔在我的身前,不知道她在緊張什麼,我眉宇成川,目光尾隨着安晴兒離開的背影,臨出門時,她關上臥室房門的舉動更是讓我疑竇叢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