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薄笙換了個坐姿，“本來以爲安氏銀行的辦事態度在A市是數一數二的，但這份方案實在是讓我看不到你們的一點認真。”
“如果傅總對這份方案不滿意，可以指出來，到時候我們可以再研究研究，進行修改。”葉楠應答，“不過，我們員工的工作態度一向都是認真的，傅總沒了解清楚情況，不應該這樣直接否定吧？”
“上班時間，打電話調情，聊什麼結婚紀念日也算是認真？”傅薄笙渾如刷漆的劍眉緊皺着，“這什麼結婚紀念日就這麼值得紀念？”
葉楠沒想到他會說這件事情，微微楞了一下，勾脣一笑，“這是我和安大哥夫妻之間的事情，傅總不懂。”
“我怎麼不懂，你別忘了，當初你的老公是我。葉楠，以前怎麼就沒見你跟我過什麼結婚紀念日？”傅薄笙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話中帶着濃濃的酸味。
跟他過結婚紀念日？葉楠覺得自己彷彿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嘴角不由上揚，帶着一絲諷刺，反問道：“你知道我們以前的結婚紀念日是哪天？你知道我們是哪天去的民政局領的結婚證？”
當初，看着別人慶祝結婚紀念日，她不會不羨慕，甚至連做夢的時候，都會幻想，他爲自己送上鮮花，爲自己擺上蠟燭，在她的耳邊低語，今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你忘了嗎？
但在一起的那三年時間裡，一次都沒有實現過。
幻想，終究是幻想。
雖然只是輕飄飄的一句質問，落在傅薄笙的耳朵裡，卻像一把尖刀刺入心臟，心口猛地一下驟然緊張的緩了一拍。
哪天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又是哪一天，他們一起去的民政局？
看着她清冷而又疏離的眼眸，傅薄笙突然變得有些慌起來了，就像是小時候沒寫作業，卻撒謊告訴老師，掉家裡了，那種被質問時的慌張與害怕瞬間包裹住了他。
因爲他發現，他真的想不起來了，甚至可以說，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此時，他想要辯解，甚至想要隨便說一個日子，假裝這些他都知道，統統記得，可是看着她，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對啊，現在安致澤和她慶祝結婚紀念日，自己有什麼資格吃醋，有什麼資格去質問她？
“這種小事情，傅總肯定是不屑去記的。”葉楠強迫自己不去回憶過往的種種，收斂好情緒，平聲道：“結婚紀念日，是兩個相愛的人才會去紀念的，傅總，您覺得我們當時有愛情嗎？恐怕就算是我想要和傅總紀念，你也是一腳把我踢開，那我又何必自找不痛快？”
他急於辯解，“我怎麼會……”
他很想說，我怎麼會踢開你，我怎麼捨得推開你？我巴不得今天和你慶祝結婚紀念日的那個人是我！
可話到了嘴邊，還是沒有繼續往下說，他突然停了下來，因爲葉楠的一字一句，砸的他無法辯駁。
因爲他知道，她說的沒錯，那個時候，即便是她準備好一切，自己只需要出席慶祝，只怕都會被自己一腳踹開。
那三年的時間裡，他只記得自己的不甘心，心中只有對她的嫌棄和厭惡，什麼結婚紀念日，從來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但他不想就這樣，“以後不會了，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葉楠聽着他的話，平靜的臉上沒有任何的波瀾，“以後不關我的事情，傅總，如果你今天過來不是聊貸款的事情，那我就不招呼你了，我還有事情要忙。”
她不想要看到他在自己面前懊悔，不想要看到他的臉上表現出的任何情緒。
現在才當着她的面，說這些話，算什麼意思？
葉楠不想去深究，試問一個早已經將她傷的心灰意冷的男人，說的話在她的心裡還能有多少的可信度？
杜澤和周皓兩人接到傅薄笙叫他們喝酒的電話，後來趕到酒吧，好不容易在一處角落裡找到傅薄笙時，他已經喝得差不多了。
杜澤讓服務員將散落在桌上的空酒瓶全部都收掉，又讓他送了一杯白開水，“這才幾點，你叫我們來喝酒，結果我們還沒來，你就把自己喝成這樣了。來，先喝點開水吧。”
“不喝。”他大着舌頭甩開杜澤的手，又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目光渙散地看了一眼，找不到酒了，扯着嗓子喊，“酒呢？我的酒呢？”
現在，他只想用酒精麻痹自己，可他卻發現，越喝思緒卻越清明。
他才意識到，曾經的自己到底有多混蛋。
以前，葉楠開口說過類似的話，可他呢，只是狠狠地把她推開，甚至狠狠地警告她，別做夢了！
現在想想，那些話是人該說的話嗎？可確確實實，是從他的嘴巴里蹦出來的。
周皓見他這副鬼樣子，沒辦法，只得去吧檯又拿了一瓶酒，幫他倒上，“有什麼傷心事，別憋肚子裡，也跟我們說說。”
他又把酒喝淨，想要坐直，可身體還是有些晃動，“你們說，過紀念日是什麼感覺？”
“什麼紀念日？”杜澤邊倒酒邊問。
“結婚紀念日。”傅薄笙覺得嘴裡就像是啃着苦瓜一般苦澀。
周皓聳了聳肩，翹着二郎腿，“還沒結婚，你問我過結婚紀念日是什麼感覺，我們怎麼知道啊？我們三個人坐在這裡，可是就只有你一個人結過婚了，你自己不清楚？”
是啊，就他結過婚，整整三年的時間，可他卻從未帶着葉楠慶祝過一次，現在反倒要問他的兄弟們，過結婚紀念日是一種什麼感受？
傅薄笙覺得眼眶一緊，有種要流淚的衝動，趕緊用酒壓了壓，杜澤靜靜地看着他，剛剛進來就感受到了他的異常，現在聽到這話，更是明白，這兄弟只怕又陷入了過往的沼澤了。
他拍了一下傅薄笙的肩膀，“結婚紀念日我們是沒感受過的，不過什麼在一起一百天紀念日啊，或者半年紀念日啊什麼的，倒是沒少慶祝。感情好的話，在一起的每天都是紀念日的感覺，只不過那天多了個名號而已。”
每天都是紀念日……
傅薄笙嘴脣翕動着卻說不出一句話來，他們在一起也有三年的時間了，可每一天對於他來說彷彿都是一種煎熬，每天都想着應該要怎麼樣才能離婚，才能讓她從自己的身邊徹底消失。
又談何紀念日？
昏暗的燈光下，隱隱看到有淚光從他的眼角流出，他往後靠在沙發椅背上，仰着頭，任憑眼淚流出，滲入發間，最後消失不見……
他呢喃，“我和她，從來都沒過過什麼紀念日，三年來，從來沒有……”
周皓聽到，心直口快，“你們兩個壓根就沒愛情，過什麼紀念日？浪費時間，浪費精力！”
“我愛她，我承認，我已經愛上她了，我也想跟她一起慶祝我們的紀念日。”他的聲音很低，低到如果沒有全神貫注去聽，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什麼。
杜澤看到自己的好兄弟現在的這幅模樣，有些心疼，可有些話該說還是要說，“你現在承認有什麼用？當初葉楠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你是怎麼對她的？你這傢伙，說白了就是情商太低，當初我和周皓可沒少跟你說，讓你珍惜一下葉楠，省得以後後悔吧？可你呢，你這人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壓根就沒把我們的話聽進去。”
他一口氣說完，周皓在一旁拉了一下他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別再說了。
他們從沒見過，懊惱，悔恨，悲痛，憂傷……種種情緒一同出現在傅薄笙的眉眼之間，就好像一株一直以來都是屹立不倒的大樹，頃刻間，被一聲悶雷，擊倒了所有的枝丫，垂掛下來，沒了任何的活力。
杜澤也有些摸不準了，剛剛的話，是不是說的有些太重了。
“我知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是我對不起她。”傅薄笙聲音淡淡的，卻掩飾不住那絲悲傷，“可我現在知道了，我知道我愛她，我知道我想挽回這一段感情，爲什麼她不能再給我來一次機會？”
彷彿，她和安致澤已經是不可拆分的一對，彷彿過往的那些回憶，那段愛情，對於她來說，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意義。
周皓看不下去了，直接給他杯子裡倒酒，“行了，你跟我們說這些也沒什麼用，喝酒喝酒，別去想這些有的沒的了。”
杜澤長長地嘆息了一聲，“你以爲你愛上她了她就會感恩戴德地回到你身邊？先不說她現在已經有安致澤了，就算是沒有，我估計她也不會再重新選擇你的。”
“行了，別說了！”周皓直接朝他吼了一句，然後又把聲音壓低，“你沒看他現在都成什麼樣子了，你還說這些話來刺激他。”
“晚上既然都說了，乾脆就說開。”杜澤看着傅薄笙，繼續說：“你難道不知道感情都是有限額的，你覺得就你以前對葉楠做的那些事情，還沒消耗完你在她心中的額度？你就這麼有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