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8章 萬家燈火處 生死無情時(下)
“這小丫頭似乎沒事……”滅滄瀾見青蘿只是橫了心不避開,並沒有出現自己這樣的異狀,一時難以分神,只得先全心對付眼前這條水龍。忽見被青蘿擊碎的水花洶涌聚起,凝成數道水光呼嘯而來,四面八方融於眼前水龍之內。
這條大水柱也立刻增長數倍,幾乎一口吞沒了滅滄瀾手上血霧,藉着滅滄瀾體內抽痛壓抑真氣涌動的空當高高彎折,再一口氣衝了下來。
“氣勁……用不上……”滅滄瀾不由急恨攻心,體內明明有雄厚無比的氣勁卻被那抽痛生生壓了下去,翻身急欲躲避時已被那水龍搶到眼前。只見眼前一片洶涌炸散的水流,如同裂開一張無盡大口,將他迎頭吞沒。
“滄瀾哥哥——”青蘿一聲驚叫,萬事不顧地上來想要抓住滅滄瀾。慌亂中只抓到了滅滄瀾的手臂,她立刻緊緊抱住說什麼也不鬆。
於是那水龍裂開的大口也把青蘿一併吞了進去,鋪天蓋地比黑暗更濃的黑色壓頂而下。滅滄瀾只覺眼前一黑,本能地抓緊青蘿,只覺身邊一片大水洶涌,呼吸困難,冰冷刺骨的水流不斷鑽入身體每處經脈,如無數小小的食人魚包圍啃咬自己。
“唔……”滅滄瀾的身體如同灌滿了水的氣囊般鼓脹起來,只覺萬物成虛,他和青蘿都被包圍在一片沒有方向沒有出路的黑暗之中。
啃咬的細細痛覺越來越深入,終於快要到達內元的時候滅滄瀾突然猛地一挺身子,他感覺恢復了一絲知覺,便用這一點力量拼命凝起體內氣勁,阻擋住那股詭異的啃咬之感接觸到他最核心的內元。
同時浮於虛空的身體重重一撞,後背捱上了一片極其粗糙的平面,每寸粗糙都是一片能劃傷人的尖刺。滅滄瀾被摔得內臟一震,卻是正好將青蘿仰面護於懷中,她的重量亦疊加在這層摔傷之上,瞬間將滅滄瀾震得咳出一道鮮血。
微微發出暗紫色的鮮血流下脣角,滅滄瀾強行睜開雙眼,糊滿了眼睛的冰黏水珠使他眼前只有一片迷濛霧氣,但似乎有連綿的燈火懸於頭頂,代替了漫天星辰般無終無盡。
通體的透溼使滅滄瀾身子重了不少,一臂撐起身子廢了許多力氣。他坐在地上連連抹去糊了滿臉的水珠,那些水珠竟是黏稠得如同剛熬出的膠水,如軟體蟲子般令人噁心地緩緩滴在地上。
“呼……”滅滄瀾緩了口氣,仍然覺得體內的細細啃咬還在繼續,但沒有了那些大水的包圍就似乎弱了很多,甚至在緩緩底自行消散。回看自己,只見那月白色衣衫竟是依然乾淨無痕,沒有一絲黏稠的水痕。
“阿蘿……阿蘿?”滅滄瀾晃晃頭以讓視線清明,溫柔地輕拍懷中趴着的青蘿。
“嗚……”青蘿緩緩一動,如同熟睡被吵醒的小貓一般嘟着嘴擡起了頭,她臉上也是一片冰黏的水珠,但卻沒有滅滄瀾體內的異樣。
青蘿這模樣竟是極其可愛,滅滄瀾不禁哧然一笑,結果自討苦吃,狠狠扯了一下體內細密的抽痛。他連忙按了按胸口,忍了痛替青蘿抹乾淨了臉上身上的水珠,低低笑道,“好一片大水,把我們兩個都衝了個透溼。”
“啊……”青蘿連忙跳起,很不舒服地扯着自己溼成一片如同一塊揉了一團的抹布般的青衣,連連跺腳撇嘴道,“真討厭……”
“無妨,人沒事就好。”滅滄瀾走過去蹲下來,輕輕摸着青蘿的小腦袋笑道,“方纔你還真是勇敢。”
“哦?”青蘿按了嘴脣,突然笑着摟住滅滄瀾的脖子,“爲了滄瀾哥哥嘛!”
“小丫頭。”滅滄瀾颳了下青蘿的小鼻尖,輕輕拉下她攬住自己脖子的小手,站起身凝眸四顧,“這是個什麼地方……”
“咦,滄瀾哥哥……”青蘿拉住滅滄瀾冰涼一片沾溼的手臂,“我們這是到了哪兒了呀?”
“是剛纔那片大水……把我們捲到這兒來的。”滅滄瀾沉沉凝目,只見四周彷彿是一片天然石洞,天頂凹凸不平,憑空懸浮着無數閃着燈火般柔柔紅光的鐘乳石,似是一大片無聲的幽靈般俯視着他們。面前有一條黑色水流,似乎與寒山城內那條詭異的橋下水流同出一源,綿延過好幾道彎道,看不見源頭與終止。
“這地方一點都不討人喜歡……”青蘿嘆了口氣,擡起兩隻粉嫩小手替滅滄瀾撲打溼潤的衣衫,似乎覺得這樣可以幹得快,“現在好了,連哪兒是哪兒都不知道……滄瀾哥哥,我們怎麼辦呀?”
小姑娘的純真心思卻起了相反效用,滅滄瀾本來體內細細咬痛未消,連番被青蘿拍打在身上更是雪上加霜,連忙笑着按住了她的小手道,“安靜點,哥哥來想辦法。”
“哦……”青蘿雖然失落,但是滅滄瀾的話總是句句都聽,乖乖地收了手撲閃了兩隻大眼睛看着他。
滅滄瀾捂住胸口,暗暗皺了眉四下環顧,只見到處都是封死,只有那不知拐了幾道彎的水流似乎是從別處通來,整個石洞是個封閉的空間,一絲風都沒有。
“嗯……”滅滄瀾不禁擡頭細細看着頭頂懸浮的那些柔紅鐘乳石,那些緩緩上下浮動的光亮似乎浸泡於一片水流中,如同無數隻眼睛疲懶地打着架。
“滄瀾哥哥!”青蘿突然一拽滅滄瀾的手臂,同時滅滄瀾也感覺到了,輕輕將青蘿向後一推藏在身側往後,凝眉冷目瞪視着那條水流。
水流對面的黑暗緩緩一動,同時天頂懸浮的鐘乳石憑空飛下一條,落在那片黑暗中如燈籠般照亮一片區域。滅滄瀾緩緩一動身子,壓抑體內細細咬痛蓄下攻勢,卻見似是有一人提着燈火緩緩走近,站在水流對面與自己隔空相望。
“他……他是……”青蘿猛地張大嘴巴,小手顫抖着向前指去。
“別害怕。”滅滄瀾摟住青蘿的小肩膀低聲安慰,然後擡頭看定了那以一道刀鋒憑空使鐘乳石懸於身前的人,不仔細看真的以爲那是一個人提着燈籠,但那人卻沒有小臂,只有一截冷寒的刀鋒。
只見寒雪飛緩緩地擡起面容,兜帽的陰影掩去了他額頭上的粗重縫痕,卻沒有蓋住他那邪異的冷笑,“貴客來了,有失遠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