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1章 香氣撲面寒 陰風迷魂陣（上）
寒風呼嘯，捲起一地霧影團團散開，如同瞬間扯裂的遊魂碎片般糾纏着飛過層層衣衫和長髮。
風聲似是鬼泣，劃過耳邊訴說着刻骨的哀傷。那種冰冷的悲哀之感如同一層層冰碴，緩慢而又不可阻擋地凍結人心。
只見一副陰風鬼地之景的風雅門邊緣出現了一片人影，當頭迎風傲立着血發紛飛的滅滄瀾，他的血紋黑袍遠比夜色更深，如同撕裂的黑洞內翻滾着條條血絲。
他身邊則是雙眸明亮的烈青陽，少年俊顏如同長夜明星般昂然生光，似是要徒手撕裂這片濃郁的暗夜。
兩個少年身後則跟上三隊人手，一隊白衣冷冽，卻在暗夜中化爲一團霧氣般的影子，當先立着雄氣勃發的天命風雲，乃是天玄宗派來的護衛精英。他們身側站着滿面煞氣的江驕炎，隱藏在長袖中的手指暗暗捏緊，身後則整齊站着架好戰意的天道劍盟劍者。
而第三隊人馬幾乎了無聲息，連呼吸聲都完全隱入陰風之中，通身青黑色勁衣包裹，只露出一雙雙夜鷹般兇光漫漫的眼睛。
滅滄瀾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人馬，凜冽血瞳冷冷掃過每個人的身形，驀然停在那隊無人領頭的青黑色殺手身上，和烈青陽兩面一靠耳語道，“那就是‘樓臺煙雨中’的人手。”
“都沒人帶領的麼？”烈青陽嘖了一聲，轉眼見天命風雲一臉的有人欠債般的表情，而他旁邊的江驕炎更是冰硬如同石雕，不由撇撇嘴哼聲道，“若是帶領的人是這般面目，那這樣倒是也好。”
“不必理會，那位天命風雲本來就不待見我，連帶着也把你算上了。”滅滄瀾微微一笑，拍拍烈青陽的肩膀令他回頭，眼神驟然變得鋒利，“看見了麼？那層血藤。”
烈青陽眯目張望，咬脣點頭道，“這血藤……不就是我們在霧障森林裡碰到的？”
“沒錯，這就是冥界夢魘道的殺招。”滅滄瀾撥開一束紛亂飛舞擋住視線的紅髮，“想來業蓮王朝也在此插了一手，畢竟兩個組織都是一丘之貉。嗯……”
滅滄瀾尾音一弱，眯起血瞳緩緩吸動鼻翼，似是在專心感應風中的什麼氣息，寒聲喃喃道，“這股香氣……”
“香氣？”烈青陽輕愣一下，也鼓動鼻翼仔細感受，拍拍後腦搖頭道，“沒什麼香氣啊。”
“你自然感覺不到，若是像當時那般強烈你早就頭暈了。”滅滄瀾睜開雙瞳，猛地伏下身去藏在高坡之下，一揮手指令所有人也同樣壓身，“都趴下！”
“怎麼了？”天命風雲雖然始終不待見滅滄瀾，但是天命風流千叮萬囑令他遵從滅滄瀾的一切指令，眼下便也立刻同他人一樣照做，按住膝蓋揚眉問道。
不用滅滄瀾回答，驟然尖銳呼嘯而起的風聲已然刮開了一片殺氣。只見一大團紛亂狂飛的虛影從大片血藤障壁內飛了出來，四面狂散衝上夜空，本來就如泣如訴的陰風更加爆發出狂哭般的哀傷，幾乎要直接刺穿衆人的皮肉。
“這是……”江驕炎明眸一睜，身形一動便移到滅滄瀾身後，向着這個自己並不熟悉的邪氣凜然的少年低聲發問道，“有一股非常強烈的陰氣，莫非不是陽間之物？”
“當然不是。”滅滄瀾微微歪頭，將寒冷磁聲近近地送入江驕炎耳中，“風雅門曾經訓練大量情鬼，還曾佈下血煞陣，陰氣濃重能開動幽冥通路直達冥界，現下我們看到的這些……”
烈青陽忽然拍了滅滄瀾一下，這一巴掌真是毫不留情，清脆的聲響立刻泛開一片紅色，“滄瀾！”
滅滄瀾倒着實吃了一驚，摸了下被使勁拍打一下的手臂皺眉道，“怎麼？”
“那是……！”烈青陽剛要高高揚臂指去，猛覺他們現下隱藏身形不應如此，連忙收回手指焦急道，“那個，那個不是……”
這小子本自腦筋爽直，越是着急越是說不出來，明明就在嘴邊的言語硬是卡在脣齒之間。滅滄瀾看得也彆扭，一推他的手臂令他穩下心神，自己則露出一雙血瞳看定漫天呼嘯狂旋的飛影。
在濃重的夜色下，席捲陰風狂亂飛舞的虛影盪開大片鬼哭，一片詭異碎紅漸漸盪開，凌空紛紛落下。也不是雨水，也不是塵沙，卻被陰風立刻席捲四方，旋轉上下衝飛。
滅滄瀾等人所在之處自然也被這詭異碎紅衝入，呼呼然盪開一片猩紅。只聽天命風雲輕聲一啐，抹下粘在脣上的一片碎紅皺眉看道，“這是什麼東西？”
其他人也微微有同樣的動作，那碎紅已然撲了衆人一臉，不得不趕緊抹下去。唯有那隊“樓臺煙雨中”派來的青衣殺手紋絲不動，一雙雙寒冷黑瞳中不斷劃過碎紅飛影。
滅滄瀾側過身，見衆人漸漸都收了拍打碎紅的動作，他們自然對這陰風席捲之處的東西倍加小心，心覺可能有隱藏之殺招，便微微一笑道，“不必緊張，這是紙錢。”
“紙錢？”江驕炎立刻捻起一片碎紅緊緊捏在指間，冷冷盯着滅滄瀾一鬆手指，“果然是紙錢。”
“我就是要說這個！”烈青陽狠狠吐出一口氣，一拍胸口暗惱怎麼越急越說不利索話，瞪了眼睛道，“滄瀾，這不是白骨娘子那裡的紅色紙錢麼？我還記得這股氣息……就像刺鼻的胭脂味道一樣，這不舒服的勁頭我可還記着！”
他更記着的是被一羣香豔女鬼死死壓在身下，千百條玉臂不斷拉扯撫摸着他的感覺。
滅滄瀾點點頭道，“我記得，看來我們遇到故人了。”他一側頭冷下眼眸，“連氣息都一模一樣，那浮橋姬想來真的沒死，或者是……”
“是不是風雅門那個什麼門主？”烈青陽一捶雙拳咬牙道，“我就說過她與冥界相互勾結！”
“風雅門門主？你們說的是哪個？”江驕炎雖然代表天道劍盟，眼下暫替江愁餘之位立足神州聯盟中，但是對此事內裡還是不清楚。
“……哪個？”烈青陽眨眨眼睛，驀然張了嘴道，“等等，神州論武會的名單上……”
“那上面所說的風雅門門主，應是‘憑風’?攬月吧。”滅滄瀾反手抓住一縷飛揚而起的紅髮，“因此此處風雅門只是舊址，欲歡顏所代表的門派已經不存在了，而那個攬月……”
“到底是哪方在和冥界合作？”江驕炎看不透滅滄瀾瞳中無限溝壑，只顧按住他的臂彎急急問道。
“現下只能確定欲歡顏在與冥界合作。”滅滄瀾看了一眼江驕炎按住自己的手，輕輕一挑劍眉便令他鬆開了手，“我們行走冥界之時所碰到的萬鬼城城主浮橋姬，和欲歡顏乃是相識之人，這紙錢飛雨中又有欲歡顏特殊的香氣……這香氣我可是記憶刻骨呢。”
說着滅滄瀾不禁苦聲冷笑，此時漫天的詭異虛影仍在尖嘯，彷彿發泄着千萬年不曾發出的悲聲，聽得人心尖直顫。
“我還是要說，若滅公子將那本‘乾坤密鑑’之一的聖書……”天命風雲猛地沉下眉眼，冷冷地直接逼問到滅滄瀾臉面之上。
滅滄瀾漠漠轉眼，輕輕擡起手指抵了下嘴脣道，“這件事我來解決。我自知會有這麼一天，才先將與欲歡顏的交易做乾淨，兩不相欠也好下手。”
“嗯……”江驕炎眯起眼睛，打斷了那兩人之間明顯不合的氣氛道，“滅公子，你快說該怎麼做吧！”
“你感知過你家盟主體內所種鬼氣麼？”滅滄瀾卻是突然話鋒一轉，一絲危險笑意劃過他的眼角看向江驕炎。
“……感知過，那又如何？”江驕炎愣了一下，隨即恢復平靜道。
“那你現下就壓着點力氣，免得一會兒感知到那些影子真正的氣息，怒氣一下爆發反而有損氣勁了。”滅滄瀾反手指了指身後那虛影亂舞的夜空冷笑道，“如果我猜得沒錯……”
就在衆人眼前，滅滄瀾猛睜雙目，一雙血瞳射出魔神般勾人心魄的寒光，當頭將天命風雲和江驕炎兩人震了一下，“這次是擴大十倍有餘的血煞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