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1章 不動如山心 萬鬼不夜城（上）
滅滄瀾輕輕轉動着手上的血色珠花，一面轉頭對上烈青陽困惑的眼神笑道，“好，多謝提醒。”
“什麼就‘好’？”烈青陽見滅滄瀾轉身就走，衣袂倏然一劃帶起冰冷風聲，連忙嘖聲回頭一把扯住他，“這是什麼意思？”
“還不明白麼？”滅滄瀾微微一眯雙眼，眼中的微光既似笑意又似殺機，“我們必須要經過的冥界萬鬼城有厲害的情鬼……你我這般的少年人去了，可要多加小心。”
“情鬼……”烈青陽仔細揣摩了一下，嘶了一聲挑眉道，“你是說……那情鬼會對你我……”
見烈青陽來回指了他們兩人一遍，滅滄瀾哧聲一笑拍拍她的肩膀道，“烈少俠還沒過美人關，先要去嘗情鬼劫了，嘖嘖……”
“等等，有沒有那麼嚴重？”烈青陽那麼一想，只覺全身發涼，一想及男女之事他就不禁心中一沉，畢竟是青春少年尚未嘗過春色風光，更何況上來就是一個情鬼！
然而滅滄瀾已然拽了他就走，不顧烈青陽口中猶自困惑發問。在他們身後，追風逐日二人的表情在柔紅微光下顯出詭魅的陰影，遮蔽了他們真正的眼神。
“我不明白，門主爲何……這分明就是在幫他們。”逐日嘆了口氣，緩緩轉向追風道。
“我一直覺得，門主是真的對這滅滄瀾動情了。”追風咬牙狠狠一捏手指，隨即喟然長嘆道，“可是那滅滄瀾的模樣，難道不是比那個江愁餘還薄情的人麼？”
風聲將那一聲嘆息若有似無地送來，捲過滅滄瀾的耳畔直飛暗空。滅滄瀾微微一頓，卻是頭也不回地只管站在漫天飄渺而微弱的紅光之下，這光華明明積成了厚厚紅雲，卻始終那般微弱，看去使人莫名地心生悲涼。
烈青陽只覺後頸一陣冰涼，似是有細小的蟲子爬了上來。他們站在陰風風口處，此處的風聲細膩而纏綿，卻是冰冷入骨，如同滑膩而毫無溫度的手在全身上下撫摸一般。
他不禁不適地扭了扭脖子連連轉動肩膀，“滄瀾，我們現在要怎麼做？”
“嗯……”滅滄瀾憑着邪魔功體的天生靈感，對已然掌握的那一本聖書上的術法如數家珍，雖然尚有未完全掌握的部分，但內中關於幽冥之物的冥覺已然貫穿靈臺。眼下他微微凝眸，轉身按住烈青陽的肩膀道，“你陽氣太重了。”
“……哈？”烈青陽回看自己身體，雙掌互相一握，果覺在這等陰溼冰涼的風中站得久了，血肉竟還是透出一股隱隱的流動熱氣。
“眼下我們只能把追風逐日方纔所說一切當成真的，若那萬鬼城真與人界相隔薄弱，那就要萬事小心，不可強攻。所以……”滅滄瀾摸摸下巴打量着烈青陽，驀然露出令人迷醉的笑容道，“你這身陽氣應當遮蔽起來，不然太顯乍眼。”
“遮蔽起來？”烈青陽張開雙臂，不解撇嘴道，“怎麼遮蔽？”
“只要讓你像我一樣，‘看起來像個死人’就可以了。”滅滄瀾點點頭，右手並起雙指輕輕划動而起。陰冷風聲似是圍繞着他的指尖迴旋起來，層層繞起化成一片陰灰色的霧氣，如同一團堆在一起四面亂動的小蟲子般輕輕鼓動着。
“只是說了這麼一句，想不到你還記着。”想到自己方纔說過滅滄瀾像個死人，烈青陽有些不好意思地叉腰笑道，“不過……你這是要做什麼？”
烈青陽可長了個心眼，在霧障森林中滅滄瀾這小子不言不語，一雙手指忽然就往自己的傷口血肉中一探，那疼痛真是足夠把人擊翻過去，幸好他體力異於常人，不至於立刻就倒。眼下看滅滄瀾又掐起了那個奇異的指形，舞起了詭譎的霧影，烈青陽不得不提了心往後退了一步。
“你過來。”滅滄瀾自然知道烈青陽心中所想，但見那少年一臉糾結的皺眉模樣甚是明朗可愛，不由忍了笑招手道，“離我那麼遠幹什麼？”
“你別。”烈青陽擡手將滅滄瀾招他過去的手拍下去，“看你這動作直讓我發冷，你快說你要做什麼？”
“壓制你身上的陽氣。”滅滄瀾微微一笑，伸手將烈青陽拽在手中道，“放心，不會對你產生影響，只是用我的寒氣壓制住你的熱氣而已，這樣行走在冥界之地也能方便些。你可不想一進那萬鬼城就引起鬼魅騷動吧？”
“……反正要是疼我就拽你頭髮。”烈青陽舉起一隻手做好準備，滅滄瀾濃密的紅髮正好絲絲飛揚起劃過他的手指。
滅滄瀾苦笑一聲，“什麼毛病。”話音未落，他已然手起風落，一片發出淡淡血色的霧氣呼然涌入烈青陽腳下，層層旋繞向上騰起。烈青陽不由眯了眼睛全力穩住腳步，只覺一陣輕飄飄的涼意遍佈四肢，呼吸之間全都是細小的麻癢感，如同瞬間就被送入了寒冰不化的騰騰霧氣之中。
這感覺倏然一收，卻化爲淡淡的寒流在全身沉澱。烈青陽睜開眼睛，掐掐筋骨只覺無甚異樣，只是那若有似無但縈繞不去的寒意有點令人難受，再看滅滄瀾已然收了手指，不由挑了眉苦笑道，“完了？”
“你到底是想來疼的還是不想？”滅滄瀾紅髮一甩，如同散開的深紅花瓣一般在烈青陽眼前飛揚而過，“過來，我來試試從那本聖書上修來的空間轉換陣。”
“對了，方纔你們就說到……‘乾坤密鑑’？”烈青陽上前一步，只覺自己和滅滄瀾同化成兩片相連的寒氣，隨時都會原地凍成冰雕一般。
“‘乾坤密鑑’怎麼了？”滅滄瀾雙手掌心向下，如同按下地面中即將破土而出的什麼氣息一般，他的黑袍漸漸翻起浪潮般的褶皺，竟是脫離了冷風的吹拂反向掀起。
“我聽說過，那不是人界中四本修煉聖書的總稱麼？”烈青陽皺了眉道，“你怎麼會……”
“這是我與風雅門門主做過的交易。”滅滄瀾微微眯眼，掌心已然開始旋出血紫色的光華，旋繞着擴大開來，如同膨脹而起的汁液飽滿的毒果，竟是比深深的夜色還要濃重，現出一股幾欲滴血的閃光。
“嗯……”烈青陽對風雅門印象不好，又牽扯到人界重要的四本修煉秘籍，突覺一股寒冷涌上心頭，定定地看着黑袍翻舞、紅髮如火的滅滄瀾。此時烈青陽的心中如同裂開了冰面的海水，從最深處翻涌起一股莫名衝蕩的浪潮，他特別想看清滅滄瀾那雙深不見底的紅瞳中到底藏着什麼。
“你傻了？”滅滄瀾將一抹眸光轉到眼角，輕瞥了烈青陽一眼，“注意來，我馬上就要發動法陣了。”
“……好。”烈青陽深吸一口氣，按住兩面太陽穴穩定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