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8章 冰心故人情 道者闢魔途（下）
“如果你是屠宗兇手，天不知不會把天問三決式的法力傳給你。”天機子微微一笑，“我方纔感察過你的功體內勁，那天問三決式的真氣波動我再熟悉不過，能感覺出來是一氣傳入的，想來是天不知命竭之時豁盡全力傳授於你。你若是兇手，怎會發生此事？”
“好，先生果然心思洞明。”滅滄瀾輕擊一掌，靠近天機子笑道，“如此說來，先生定與天不知是同門了。”
“算起來，我還應叫他一聲師兄。”天機子輕嘆一聲道，“只是我二人心思不同，他一心煉寶入世，而我實不想涉入紅塵。”
“青蓮宗所煉秘寶先生也知道？”滅滄瀾輕勾脣角，拍拍胸膛悠然道，“我知道天下圍殺我的理由，說是要殺了我替青蓮宗報仇那是胡說，人人都想要我身上帶出的青蓮宗絕世秘寶而已。只是可惜啊，他們誰都沒有這個福分了。”
“哦……”天機子緩緩點頭，一雙清目上下打量着滅滄瀾絕世姿容，“若無那個秘寶，恐怕你的上古功體現下還在沉睡，也接受不了天問三決式那般的法力了。”
“哈。”滅滄瀾想起血色往事，冷冷搖頭道，“只是得到這些的過程，不提也罷。現在我可以回答先生的問題……”他靠在天機子耳邊，吐息如同暗夜深處的風聲，“青蓮宗是遭冥界一夜屠殺殆盡的，我至今仍清楚記得那領頭的冥界大將是何面容。”
“冥界……”天機子虛聲長嘆，靠在椅背上黯然道，“冥界好狠的動作，不過這也只是開始而已……”
滅滄瀾看了一眼天機子手上的荷包，覆手於上輕輕一推道，“往事說也無益，我有要事請教先生。”
“定是擾人的要求。”天機子微微一笑，擡手示意滅滄瀾繼續。
“這位故人指點我找到先生，說你能指點我的上古邪魔功體真正的修煉方式。”滅滄瀾淡然道，“我已經喝下麒麟髓、吃下朱果，體內真氣一應通順，眼下卻只是將他人傳授功力以及自悟之法修煉出來，但是這邪魔功體的力量總未真正開掘。”
“爲何指點你來找我？”天機子輕挑濃眉，落滿霜雪般的眉毛上浮起一絲愁紋，“她爲何不能淡薄往事，到如今還是要以此擾我？”
滅滄瀾眉宇輕皺，轉眸看向那盞孤寂的青燈，“難怪雲阡陌前輩說生離不能見，不如死別入黃泉。若是兩人生死相隔，倒是會多些思念，若是紅塵相阻，那就不知是愛是恨了。”
天機子心中一動，有些訝然地看定滅滄瀾道，“你纔多大年紀，何以能說出這種話來？”
“與年紀無關，我亦曾動情。”滅滄瀾揮手輕笑道，“說過不提往事。只是指點我功體修煉的事，還是多多拜託前輩。”
“爲了達成這個目的，關於我一介清修道者，爲何會曉得邪魔功體修煉之事，此事你便決定忽略是麼？”天機子眼神驟變凌厲，冷冷地看定滅滄瀾。
“內中糾葛定是極爲複雜，便是問了眼下也解不開，不如先做觸手能及的事。”滅滄瀾一向注重實幹，並不在虛無之事上多費心機，沉了雙眸毫不動搖地回看天機子道，“故人之情換來一句指點，先生莫非認爲這是虧本的生意？”
“……好一個滅滄瀾。”天機子驀然一笑，眼神驟然冰消，輕輕撩開雪白青絲輕拍雙手道，“大劫預言，天地劇變之時會有上古邪魔功體迴歸的異人降臨，你確實夠得上‘異人’二字。”
“那種預言並不能決定我的人生。”滅滄瀾搖搖頭，猛地捏緊手指舉起手道，“但是這副功體，我是無論如何都要修煉至巔峰的。天地之間唯有強者方能立足，從前我功體如廢任人欺凌的時候，就再明白這個道理不過了。”
“哦……”天機子輕愣一下，隨即輕聲笑嘆道，“道者風度、邪氣身骨、王者野心，你倒是有幾分天不知的模樣……”
他頓了一下，回手指向那盞青燈道，“我這裡存有一卷上古天書，能將關於這功體的一切記憶賦予你的腦海之中，就看你能不能找到。”
“多謝。”滅滄瀾毫不猶豫，輕撩衣襟便起身端起那盞青燈，斬釘截鐵之態令天機子心中暗動，伸手叫住意欲走向那片古老書山的少年。
“我問你，那個小姑娘……可是她的弟子？”天機子拎起那隻荷包，淡淡問道。
“正是。”滅滄瀾側過半身，青燈昏黃的光亮在他臉上投下半面陰影，顯出一股滄桑的沉鬱來。
“嗯……”天機子略一沉吟，搖手笑道，“我極力免涉紅塵，你卻偏來擾我，可該罰你一下？”
“怎麼罰？”滅滄瀾輕挑劍眉，語氣中透出一股凌人的寒傲。
“把那小姑娘留在我這裡，你不要再管。”天機子輕疊雙腿，修長手指輕輕敲打膝蓋笑道。
那敲打膝蓋的節奏彷彿憑空調動了三尺琴絃，發出幻覺般的點點仙音。滅滄瀾卻是無心聽那奇妙動人的樂聲，皺了眉凝立不動道，“先生不是玩笑？”
“爲何要玩笑？”天機子攤手困惑道，“與你這般志成大事的少年說話，若是還有心思開玩笑，那我豈不是太不正經的人了？”
“若我說不，先生當如何？”滅滄瀾微抿脣角，反而露出一絲笑意，看去令人不寒而慄。然而天機子沉穩過人，始終未動聲色。
“那你便放下那盞青燈，我不會讓你找到那捲上古天書的。”天機子的笑意裡帶有一絲苦澀，“爲了保存那捲天書，我亦心力交瘁，自然有資格決定它歸於誰手。你雖然修煉了一身奇妙術法，但若要真的與我相對，還差得太遠。”
“那是自然，山下那一片迷幻陣，想來也是先生有意放我通過了。”滅滄瀾微笑着轉身放下青燈，發出一聲沉沉的磕動桌面的聲響，立身沉聲道，“不過，我是絕對不會把阿蘿留在這裡的。她曾說過不會離開我，我亦答應過不會不要她，除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擁有阿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