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裡有凌亂的腳步聲響起,安安尖着嗓子叫着:“那賤女人呢!那賤人死哪裡去了!”
歇了一下又喊:“老楊!你剛剛看到她用門板撞我,你怎麼也不動手攔着點!我的胳膊都出血了!”
她喊。楊振興和孫濤就在一旁忙不迭地勸,酒店的經理也到了,安安熱火朝天地當着他們的面罵我罵個不停。
我擡頭看着江修明,扯着嘴角無聲地笑了笑。
他比我高了半個頭,身上有淡淡的雪茄的味道,許是察覺到了和我捱得太近了,他低頭看着我,輕聲問道:“怎麼回事?他們是做什麼的?”
他一邊說着一邊握着我的胳膊不着痕跡地把我往外推了推。
我垂了眼簾,往後退了一步,低頭整理了一下裙子,然後擡頭看着他低聲說道:“以前被我教訓過的一個女人,沒想到得勢了。這不今天晚上好死不死地碰到了一起。當着別人的面想給我難堪呢……”
江修明挑了挑眉:“然後呢?你用瓶子砸了她?”
他肯定是路過的時候聽到酒杯砸到門上的聲音了。
我笑了一下:“沒有,是她用玻璃杯和酒瓶想要砸我,我不過是躲閃了一下……”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吵,安安尖細的嗓子喊着我的名字,一邊惡毒地罵着我。一邊連聲叫我出來。
想來我消失的這麼快,她一定是知道我就躲在附近的包間裡。
我的大腦里正飛快地想着等下要怎麼躲過她的糾纏,不經意地一擡頭,卻看到江修明正沉默地看着我。
我挑眉看着他:“怎麼了?爲什麼這樣看我?”
我一邊說着一邊走到窗臺前往下張望着,一看之下,卻不由得扼腕起來,該死的,窗臺下面竟然是一方荷塘——這下我只能從正門往外走了。
“曹小姐,那年田田和小山的婚禮你怎麼沒去呢?”
他反手將門輕輕鎖上,走到我的面前低聲問道。
我一愣,沒想到他竟然直接問了這樣一個問題,我看着他一下子沉默下來,半天才緩緩擡頭輕笑着說道:“那年我家裡出了點事情,所以一時沒能去參加他們的婚禮……”
我知道田田當年將我的事情特意保密了下來。她沒跟江修明說,是爲了給我留面子。我知道她的心思,我那時鐵了心的想要追江修明,可是誰曾想到,我說了那些話之後不過兩個月,我便入了獄。
江修明伸手握着椅子,眼睛看着我,輕輕點了點頭:“當時沒見你去,我也頗有些好奇,心想你和田田是好朋友,怎麼她結婚你不去呢?”
他的話音剛落,門外卻響起了重重的敲門聲:“曹小美!你在不在裡面!你有本事出來!你別縮在裡面當烏龜!我剛剛都聽到你進了這個包間!你快出來!”
江修明扭頭看了看,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我哼了哼:“賤人,還想詐我!”
安安聲音一落,酒店的人員焦急地喊道:“這位女士!您這是幹什麼!這包間的裡都是我們的客人!你這樣做會打擾到他們的!你不要這樣!”
“我怎麼了!我在你們酒店出了事!難道你們就沒責任嗎!我的胳膊都流血了!我跟你說,你少跟我說沒用的!趕快幫我把她叫出來!這個包間爲什麼鎖着門!她一定在這裡面!我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這邊關門!快把她給我叫出來!快點!晚了的話我要告你們!”
她的話音剛落,外面又是一團亂糟糟。
剛剛和她見面時,幾句話就能看出來,那個楊振興管不了她。
江修明看着我想了一下,然後輕聲說道:“你先去衛生間的裡躲一下,我把他們打發了……”
他的話音剛落,我看着他挑了挑眉:“讓我躲衛生間裡?”
江修明一愣,忙解釋道:“不是,你就是先進去呆一會兒,我聽那女人講話,好像很難纏的樣子……”
我點點頭:“是難纏,我今天剛好沒心情搭理她……”
我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推開窗戶往外看了看。
這是一片荷花池,專門養來觀賞的,酒店打了木樁剛好浮在荷花池上,窗下就是一片水,晚風拂過,泛起陣陣的漣漪。
離窗口十幾米的地方就是我們來時走過的木橋,我在心中大體估算了一下距離,覺得應該沒什麼問題。
“你……你不會是……”江修明一臉驚訝地看着我。
我扭頭看了他一眼,輕輕笑道:“是……”
我說完,伸手將裙襬往上提了提,江修明看着我的舉動臉上一尷尬,彆着臉一把將窗戶關上。
“曹小姐,這不行,雖然現在已經是初夏,可是河水的溫度肯定還是有些涼,你這樣會生病的……”
多年不見,這個男人啊,竟然還是這樣婆婆媽媽。
可是我那時偏偏就喜歡上了他這樣子,只是時隔多年,我才知道,原來我那時口口聲聲對田田說喜歡上了他,其實那不過是我的一種錯覺罷了。
我只是從未遇到過這樣的男人,所以一時被他吸引了而已,時間久了,把這種感覺磨平了,再看到他時,纔會心如止水。
我的嘴角勾着笑:“你轉過頭去啊,不要看了,我要把裙子捲到腰間,不然的話等下下了水會勾到東西的……”
我知道像他這樣的正人君子聽了我這樣的話,是一定不會看的。
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卻皺着眉一把握住了我的胳膊,將我往他的身邊拉了拉,嘴裡低聲說道:“你等一下,不要着急,我的朋友應該馬上到了,等他們到了,我會叫他們去和酒店交涉,一定會安全送你出去的……”
我伸手將他的手緩緩拿下來:“不必了,我等不及了,我現在聽到她的聲音就反感……”
我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快速地將裙子捲到了腰間,用力緊了緊,然後伸手拖了一把椅子來,把腳上的高跟鞋脫掉,擡腳上了窗臺。
黑色的蕾絲內褲露出來,長腿一伸,我的腦海裡卻瞬間想起那年江修明送我回家時,囑我冬天不要露着腿以免得關節炎,想到這裡,我扶着窗框一下子沉默下來。
江修明的臉一紅,慌忙說道:“曹小姐!你這樣太危險了!”
我伸手握着雕花的窗框,扭頭看着他笑了笑,將一根手指橫在脣邊,輕聲說道:“小聲點,不要讓他們聽到……”
我一邊說着一邊擡腳踩到了窗外的木樁上。
我扶着窗臺,仰頭看着江修明,彎着眼睛說道:“江老師,再見……”
我說完,捏着鼻子卟嗵一下跳到了水裡。
進到水裡的一瞬間,我聽到江修明在叫我的名字。
河水確實有些涼,我被冰得哆嗦了一下,稍微適應了一下,然後向着剛剛看好的方向用力划過去。
十幾米的距離,因爲河水太冷,我劃得頗費力。
終於到了木浮橋旁的時候,我一把抓住橋下的木樁,頭探出來用力呼吸起來。
河水太冷,我呼吸了幾下就低頭將裙襬解開,然後伸手用力抓着橋板往上跳。
可是一跳之下,我竟然沒跳上去。
我喘着粗氣仰着頭看了看,這才發現,橋板距水面這段距離有一點點高。
我皺了皺眉,難不成我好不容易跑出來了,就因爲這麼一點距離就要呼救不成?
我浮在水面上,盡力平穩着呼吸,開始慢慢積蓄體力,正瞄着那段距離全神貫注地想着往上跳的時候,一個聲音低低說道:“等一下,我託你上去……”
這安靜得只聽得到風吹荷葉的夜裡,這冷不丁響起的聲音嚇得我一激靈。
轉過身看去的時候,江修明頂着溼溼的頭髮赫然出現在我的面前。
荷花開得正好,晚風徐徐將荷葉的清香送了過來,浮橋上的燈光照在水面上,水面上一片波光粼粼,他的臉在這光暈裡,如夢似幻。
“你……你怎麼……”我嚇得半天沒緩過神來,結結巴巴地問他。
江修明看了我一眼,淡淡說道:“這水太涼,我怕你在中途出事,萬一腿抽筋或是遇到別的什麼事就不好了……”
我抓着木樁盯着他猶向下滴着水的清俊的臉,沉默了一下,輕聲說道:“你這樣,算什麼……”
江修明挑了挑眉:“怎麼了?你是個女生,況且你和田田不是還管我叫老師嗎?我照顧一下你是應當的……”
他一邊說着一邊游到我身後:“我握着你的腰把你託上去,正好我的車在停車場,等下我把你送回去……”
我猛地轉過身去,冷冷地看着他:“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不需要……”
我一邊說着一邊用力抓着木樁深深吸了口氣,然後踩着水猛地跳了出去。
出水的下一秒,一個身影也隨了上來。
我坐穩身子之後,面無表情地站起身就往外走。
我沒開車,估計這個時間在外面應該能打到車,只是我這一身是水的樣子,難免不被人側目,可是我已經顧不得了,這麼晚了,我應該回家陪媽媽了。
身後響起匆匆的腳步聲,江修明伸手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一臉不解地看着我:“曹小姐,你這是怎麼了?是生我的氣了嗎?”
我的腳下一頓,扭頭看着他,胸膛微微起伏着,半天啞着聲音說道:“我是生我自己的氣……”團介狀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