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裡的影子反覆交織着，令尉遲熙睡得極不安穩。
她輕吟兩聲，有些頭疼，這才悠悠轉醒。
“你醒了？”耳旁是鋒傲憂心的聲音。
“唔？”尉遲熙沙啞的應了一聲，她定定的望着鋒傲，漸漸的，眼珠覆上一層薄霧，“對不起，瘋哥哥……”
“你……”鋒傲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身子有絲顫抖，小熙記起他了嗎？
尉遲熙朝他頷首，“對不起，我想你就是瘋哥哥！”
六歲之前的那段記憶，她已經塵封很久很久了，久到她幾乎忘了瘋哥哥，更沒想到鋒傲就是她曾經最深記憶裡的人！
鋒傲眼裡閃爍着淚光，哽咽着嗓子，“小熙，你記起來了就好……”
那一年，他眼睜睜的看着小熙越跑越遠的背影，他幾乎以爲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見到她了，這種失而復得的感覺，又怎與人說？
“主人……”尉遲熙倏地想起白髮長者，十二年過去了，沒想到那老東西依然這麼殘暴無情！可是，她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弱小的女子凌羽熙了！
“主人氣着了，不過我想他會理解你的。”鋒傲溫柔的微笑，事實上主子的脾氣他再清楚不過，對於小熙，主子會如何處置，他心裡根本沒個底兒！
“瘋哥哥……謝謝你……”對於鋒傲爲她所做的一切，她除了感謝，真的找不到其他的詞可以代替，如果當年不是他，她恐怕逃不出主子的魔掌，這十二年來，相信瘋哥哥沒少受苦過，“真的，瘋哥哥，真的太感謝你了！”
“傻瓜！不用謝的，這些年，你過得不好，早知道這樣……”他一直以爲，離開Kingloy對小熙來說會幸福，可是在‘東方公主號’上，他親耳聽到她說不開心，所以他才下定決心去殺她的養父，他做錯了嗎？
“等等……瘋哥哥，我的肚子……”尉遲熙忽然大叫一聲，感覺肚子有些糾疼。
“小熙？你怎麼了？”鋒傲被她的大叫聲嚇了一跳，一時間手足無措。
“她怎麼了？她肚子裡懷了個野種！”一道有力的男聲插-進來，帶着一股怒意。
鋒傲猛然轉頭：“主人！野種？”顯然，他還沒明白主子的意思。
“哼！十八歲就懷了男人的野種，凌羽熙，沒想到你跟你媽一樣風-騷！”白髮長者嗤笑一聲，眼睛裡透着一絲複雜的神色。
“與你無關！”尉遲熙冷冷的說道。
“你！”白髮長者眼看怒意即將爆發——
“主人！”鋒傲立即擋在尉遲熙前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您是說，小熙……懷孕了？”當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裡猛的被刺痛了，但主子沒必要拿這樣的事情開玩笑。
“早晨勒醫生給她看過，哼，出去了十二年，竟然帶了個野種回來！”白髮長者眸子微眯，“不過也好，Kingloy看來又有了新鮮血液！”
“你妄想！”尉遲熙不屑的吼道，“我絕對不會讓我的孩子再走我的老路！你死了這條心！”
“哈哈哈哈……”白髮長者仰天狂笑，“凌羽熙，你以爲這裡是你可以做主的嗎？”
“小熙……你真的……”鋒傲轉頭，深深凝視着尉遲熙的眸子，他的心被緊緊箍住，依然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是真的，瘋哥哥。”她點點頭，扯開一朵最美的微笑，“將來孩子出生了，我一定讓他喊你一聲乾爹，好不？”
“乾爹？”晴天霹靂一般，哄得鋒傲的腦子嗡嗡響，他呆呆的重複着她的話語，心裡的苦澀迅速漾開來，艱澀的吞了一口唾沫，“孩子的父親是誰？”
“……”她有絲遲疑，默默的搖搖頭，她不能說，在這個變-態的地方，她不希望再拉一個人下水。
“小熙……是不是誰欺負你了？”這就是她偷偷哭泣的原因麼？
尉遲熙再次搖搖頭，“瘋哥哥，求求你別問了，好嗎？”
“八成是自己亂搞男女關係，沒準是誰的種都搞不清！”白髮長者蔑視的冷哼道，凌羽熙跟她媽一個德行！
“是誰的種不需要你操心！放我回去！”她亦冷聲回道！
“不可能！”白髮長者毫不留情的回絕，“凌羽熙，你生是Kingloy的人，就算是死，也得死在這裡！曾經是我的疏忽，讓你給逃了，這次，沒那麼容易！”
“該死的混蛋！你有什麼權利要囚禁我？！你有什麼資格要我呆在這個鬼地方？！混蛋！你不得好死！”尉遲熙激動的咒罵着，當她記起所有的事，就再也不想回到過去了！
“我有什麼資格？！”白髮長者被她的咒罵給激怒了，一個箭步踏到她面前，伸手就擰住了她纖細的脖子！“我有什麼資格？！哈哈哈哈哈！凌羽熙，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有資格！”
“呸！”她朝他吐口口水，“你有種現在就掐死我！否則，他日一定是我殺了你！”她不會忘記當年他的鞭子，那種深深烙住的痛，至今仍記憶猶新！
“殺你？哼！豈不是便宜了你？！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來殺我！”猛的甩開她的身子，白髮長者怕一個憤怒真把她的脖子給擰斷了，“鋒傲，將她鎖起來！給我重新訓練她的技術，一個月之後，我要她重新做回殺手本質！”
聲音暴戾得殘酷無情，儘管她怎麼叫囂，也無事於補！
難道，她真要呆在這冷血的地方度過她的下半輩子麼？
不！她不甘心！她不會便宜了拓野和江雪兒的！
她要逃跑，她一定要！
★
七個月後——
雪，紛紛揚揚，那一片片的雪花在空中舞動着各種姿勢，或飛翔，或盤旋，或直直地快速墜落，鋪落在地上，已經冰封住這座小小的梵蒂岡城國！
尉遲熙裹着一層披風，踩着艱難的步伐，在幾尺厚的雪地裡，焦急的挪動着。
“小熙，這次無論如何，主子也不可能讓你逃跑的，你爲何不認命呢？孩子……我會幫你照顧的……”鋒傲的話還回蕩在她耳邊，可她已經無法再等待了！
轉眼七個月，她被Kingloy關了整整七個月！
與世隔絕，完全失去了外界的聯繫！
拓野，他在哪裡？他知道她被綁到世界的另一端麼？
腹部的隆起，已經有臨盆的跡象，尉遲熙祈求着，寶寶千萬不能在這時候出世，亦不能出事！一旦在Kingloy降生，他們便會搶走寶寶，實施他們新一輪的培養計劃！她不要，她不要寶寶再重蹈她的覆轍！
寶寶，你能體會媽媽的用心麼？
冒着酷雪嚴寒，尉遲熙凍得蒼白的臉蛋，雙手緊緊裹住腹部。
“小熙——”
身後，傳來一道呼喚聲，她轉頭，是鋒傲。顧不上腿腳的麻痹，她趕緊轉身加快速度行走。
“小熙，你別跑啊，小心身子……”鋒傲
在身後飛快的追趕着。
幾個箭步，他就攔在了尉遲熙面前：“你挺個大肚子，不顧自己的安慰，也得想想孩子啊！”
“瘋哥哥！對不起，我的孩子絕對不能給那個暴君！否則，我寧可帶着寶寶死！”她淒冷的一笑，嘴裡呵出來的氣體，在冰冷中迅速凍結，猶如她的心一般。
“小熙……”鋒傲明白，在Kingloy的日子，只是一部殺人機器，行屍走肉，活着跟死去沒有兩樣！“但是，天這麼冷，你能堅持多久？你又能走到哪兒去？”
“我要回去！瘋哥哥！求你帶我回去，好不好？”她氣息有些不穩，好不容易趁着Kingloy的人去執行大任務的空擋，找機會偷跑出來，說什麼她也不能回頭!
“回你養-父那裡？”鋒傲衝口而出。
“你……”尉遲熙擰眉，好奇他怎會知道她還有養-父？
“抱歉，小熙，在遇見你之後，我就去調查過你了。”鋒傲解釋道，但臉上的表情更加凝重，他猶豫着該怎麼告訴小熙，她的養-父已經被他殺了！“小熙，這裡是歐洲，你明白那代表怎樣的距離嗎？”
“可是瘋哥哥，我必須回去，這裡不是我的家，那裡纔是啊！”她激動的吼道，七個月來對拓野的思念已經到了極限！
七個月，她從沒有離開過拓野七個月之久，彷彿過了七年一般，每每在深夜輾轉反覆時，因爲懷孕而抽筋的腿又有誰替她安撫？
醒來時眼淚浸溼枕頭，又與誰訴說？
閉上眼，滿腦子都是拓野的影子，錐心刺疼一般，他甚至還不知道寶寶的存在，她必須回去，她必須回去！
“小熙，小熙，你不要激動啊！”鋒傲抱住怒吼的尉遲熙，“我明白的，我明白的。”他瞬間眼眶潮紅，Kingloy亦不是他的家，小熙的感受他又怎麼不明白？老天，如果當年註定讓小熙離開這裡，爲何又讓她重回魔窟啊？
淚滴從她眼眶中滑落，在空間瞬間結冰！
“嘔……”一陣乾嘔聲從她口中逸出。
“怎麼了，小熙？”鋒傲擔憂的輕拍她的背膀，“別激動了，對寶寶不好。”
雖然小熙對寶寶的生父保密，可寶寶是無辜的，即使剛開始的時候，他再難消化這件事情，但七個月，也足以他面對這個事實了。
“嘔……”尉遲熙緩過氣來，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孕吐過了，剛纔的激動，使得她再次忍不住乾嘔。“讓我走，瘋哥哥，我不想連累你，你讓我走！”
她說罷，挺起胸膛邁開步伐，踩在深深的雪地上，離去的意念依然那麼堅定！叫她如何割捨對拓野的那段感情？特別是有了寶寶之後，Kingloy是她再也無法停留的地方，她只能選擇逃離，即使前路那麼艱險，她亦毫無畏懼！
“不！對不起，小熙，我沒辦法眼睜睜看着你死啊！”鋒傲再次上前攔住她的去路，“大着肚子你能走去哪裡？現在下着大雪，天氣這麼寒冷，你想一屍兩命嗎？！”
尉遲熙不吱聲，眼神定定的望着鋒傲，透出堅毅的目光，她執意要走，誰也攔不住！
“不……小熙，別逼我……”鋒傲明白她眼神裡的含義，但他真的放不開，小熙是走不出這片荒蕪之地的！
忽然，眼淚再次滴落，無聲無息，鋒傲不明白她心中的惦念，即使在地球的兩端，也無法阻止她回去的意念，她的寶寶，即使生在黑-道，她也不允許長在Kingloy！
她繞開鋒傲的阻攔，繼續前行，即使未知的旅途是一片黑暗，她也要帶寶寶逃出這個魔窟！
鋒傲艱難的閉上雙眼，深呼吸一口氣，尉遲熙的腳步依然沒有停歇，在他身後，踩下深深淺淺的腳印……
“你的養-父已經死了！”他艱難的吐出這句話語。
尉遲熙的腳步停頓了一下，心絃陡然一顫，靜默三秒鐘，她繼續前行，雪花飄落在她肩膀上，漸漸堆積。
“是真的小熙！”他沒有回頭，亦不敢看她的背影，他知道她不相信。
這次，她沒有停留，踏着更快的步伐，漸行漸遠！
“小熙！”鋒傲有些懊惱，大聲喊道，“你的養-父叫尉遲拓野，七個月前帶你去吃火鍋的那晚，我告訴你我去上洗手間，其實是去殺他了！”
她依然沒有停下腳步，反而行走得更快，步伐更猛，雪在她的頭上，肩上飄落得更兇了。
鋒傲猛然回頭，看着她遠去的背影大吼：“你還不信嗎？！是我親手殺的！朝着他的心臟一槍斃命！我親眼看到他的血染紅了他的白色西裝！你還不信嗎……”
她拖着沉重的身子忽然快速小跑起來。
“啊——”
一聲長長的淒冷的尖叫，劃破白淨的天空！
雪，深切切的，帶着千絲萬縷的情緒，彷彿被這聲長叫震動一般，紛紛散落。
尉遲熙猛的跪倒在雪地裡！
“小熙！”鋒傲見狀立馬跑上去，當他看到滿臉淚痕的尉遲熙時，聲音哽咽，“對不起……小熙……殺他只是一個任務！”
“你撒謊……你撒謊……”她淚流滿面，全身止不住的顫抖起來，她不相信拓野死了，她不信！
“小熙，我沒有，不信你可以去問亦靈，否則，我又怎麼會遇到你？”他和她一起，跪在雪地裡，看着小熙痛苦的模樣，眼淚不禁滴下來，“還記得在‘東方公主號’上，我曾問你的問題嗎？”
她愣愣的看着他，眼神有些放空。
鋒傲繼續說道，“我問你，你開心嗎？過的開心嗎？你當時回答說不開心，所以我才決定去殺你的養-父，本來我是猶豫不決的……”
“啊——”
再次，她控制不住再次大喚一聲，清冷的尾音還飄散在空氣裡，隨着雪花兒盪漾。
尉遲熙不可置信的搖着頭，眼淚斷線似的拼命落下，抽泣聲甚至開始令她窒息！
“不要這樣，小熙，求求你不要這樣子！”鋒傲一把摟住她顫抖的身子，“我知道，你的養-父是你的親人，不管對你好不好，至少對你有養育之恩。但是，你知道Kingloy接下的任務，就算不是我殺的，也會派另外的殺手幹掉！”
拓野死了？此刻的尉遲熙，腦海中的訊息除了這四個字，再也容不下其他，眼淚無法表達她的震驚與哀痛！
鋒傲問她開不開心，原來她說不開心，會害死拓野！
她難以自控的尖叫，她不相信拓野真的死了！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丟下她和寶寶！
“小熙……你振作起來，我告訴你這個消息，是因爲那裡你已經回不去了，明白嗎？”他眼角含淚，他又何嘗狠心，如果小熙從此要恨他，他亦無話可說，只求她別在這冰天雪地裡帶着孩子去送死！
“哈哈哈哈……”她猛的大笑起來，淒涼的笑聲伴隨着溫熱的淚水，凍結在她的容顏之上，彷彿在嘲笑她自己一般
，“原來是我害死了拓野……哈哈哈哈……”
“小熙……不要這樣……”他懂，他不該拿她的答案來做決定，小熙是那麼善良，他不該！
尉遲熙依然停不住笑聲，彷如他說的是笑話一般，笑到她淚流不止！
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笑的故事？她只不過是Kingloy的一隻棋子，鋒傲亦是，主子叫他們殺誰，他們就得殺誰！否則，死的就是他們自己！
“哈哈哈哈……”她彷彿要抽盡身體裡的每一絲力氣，本能的狂笑着，她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拓野死了？這是本世紀最大的笑話嗎？更可笑的是，竟然是她的一句話，間接害死她最心愛的人，她孩子的大叔！這不可笑嗎？
她的最後一眼，居然是和他仇恨的對峙，居然是大吵之後的拂袖離去！
莫非那眼，就是他們此生最後的一眼？
倘若早知道，她又怎麼負氣離開，倘若早知道，她又怎會說不開心，倘若早知道……
Kingloy就不會殺拓野了嗎？
哈哈哈……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小熙！對不起，求你別笑了！”鋒傲痛苦的閉上眼睛，眼角滑落兩行清淚，他知道小熙是痛的，否則她不會笑到淚流不止，笑到氣喘不息！
她從沒感到這麼哀慼過，即使大笑，眼裡流露出來的亦是濃濃的傷痛，鋒傲不忍，爲何這個消息幾乎讓她崩潰？
難道，他做錯了嗎？
小熙的那個養-父，爲何讓她那麼惦念，又何以讓她如此悲傷？
“對不起……”如果這三個字足以讓小熙原諒他，他可以說上千萬遍，但有用麼？
“對不起，小熙……”他摟住她因大笑而顫抖的肩膀，哽咽着重複，只求她能停下來。
怦！
倏地，一陣槍響在漫天飛舞的雪空中驟然乍響！
“唔……”尉遲熙嚶嚀一聲，笑意嘎然停止！
“小熙！”鋒傲大叫一聲，不詳之感瞬間席捲全身。
下一秒，一股溫熱的液體流入他的手心！
他猛然一驚，擡手，嫣紅的血跡頃刻蔓延開來，沾滿了他的手掌，“小熙——”他大叫，紅了雙眼！
淒涼的笑容彷彿靜止一般，雕刻在她絕美的容顏上，滿臉的淚痕在她慘白的鵝蛋臉上鑿出一道又一道的透明印記，她傾吐一口幽蘭，身子一軟，倒在了鋒傲的懷中。
“不——”鋒傲仰天長嘯，老天不要跟他開這樣的玩笑！不要讓他眼睜睜看着小熙死去！心如刀割一般疼痛，他哭出聲來，“小熙！小熙！不要死，不要……”
腦中浮現十二年前，他在槍林彈雨中目送她離去的情景，那種失去的痛，如今更真實的侵蝕着他的骨髓！
“瘋……哥哥……”她喘着氣息，眼淚滑落，這次，她深深體會到那種死亡的痛楚，她用緊存的力氣，揪住鋒傲的衣襟，“拓野……真的……死了嗎……”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惦記那個讓你不開心的人啊！小熙，你挺住，我這就帶你回去……”鋒傲抖着手臂，拼命將尉遲熙帶起來，眼淚佈滿了他的臉頰，誰說男人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尉遲熙輕輕搖頭，固執的想要那個答案，“告訴……我……”
“小熙……你的養父，真的對你那麼重要嗎？”他聲淚俱下，“我不確定，我不確定他有沒有死，怕是凶多吉少！七個月了，主子從沒有提過任務失敗，所以，我猜想應該是……”
眼淚，嘩嘩滑落下來，綿綿的雪花飄落在她臉上，她痛哭出聲，卻因體內血液的流逝逐漸失去氣力，拓野真的死了？悲痛令她更加痛不欲生，脣色瞬間蒼白！
“小熙……”鋒傲止不住淚水，害怕——害怕小熙……
他猛然擡起眼，看向不遠處舉槍的人——主子！
鋒傲倒抽一口冷氣，他朝那個冷酷無情的人大聲吼：“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開槍！”
眼看就要阻止小熙了，眼看就要……爲何他還要開槍？！爲什麼要這麼殘忍！爲什麼要一屍兩命啊！
雪花兒形態萬千，晶瑩透亮，卻愈下愈洶涌，似海浪一般，幾乎將跪倒在地的兩人淹沒。
醒目的血跡浸染在白閃閃的雪地上，幾乎灼傷了鋒傲的眼！
“瘋……哥哥……別……”尉遲熙嘴角泛出血跡來，她挺着氣息，顫抖的手指吃力的撫上他的臉龐，“別……傷心……”
“不……小熙，你別說話了！我一定要救你！我一定要救你！”鋒傲二話不說橫抱起尉遲熙的身子就往Kingloy總部跑去，他一邊跑，一邊掉眼淚，“求求你，小熙，求求你不要死！”
他的淚滴在她的臉蛋上，她綻放出一朵悽美的花兒，“我要……去找……拓野……”
她氣若游絲，卻清楚的聽在鋒傲的耳朵裡，“那你也得留着命去找啊！”
“他……唔……”尉遲熙猛的吐出一口血來。
“小熙！”鋒傲大叫，心絃緊繃得快要斷裂，老天爺啊，求求你，不要帶走小熙，不要帶走他的陽光！
嘴角的血染紅了她的衣衫，但她依然堅持說出最後那幾個字，“他……就是……我的……命！”
“不……”鋒傲吼叫着，忽然，手心再次觸到一股溫熱的液體，他騰出手掌一看，滿手鮮血！
天！是小熙的下-身在流血！
“不要嚇我，小熙，你一定要挺住！”
鋒傲痛哭着，默默祈禱着，老天爺，別帶走小熙，別帶走她的孩子！
雪依然沒心沒肺，無聲無息，卻又不肯停歇的降落着，企圖用它雪白的身體，掩蓋這浮華世界背後的一切醜陋！
然而她的血滴，順着她纖細的雙腿，順着她嬌弱的背膀，一滴兩滴……滴落在鋒傲深深淺淺的腳印裡，雪花兒彷彿吸血鬼似的貪婪吸噬着！
她感覺生命的跡象迅速從她體內抽離，下-身不斷涌出的體液讓她想要大聲尖叫，可是卻喊不出聲來！寶……寶！
她的眼角滑下晶瑩滾燙的淚珠，落在寒冷的空中即刻被凍結成冰！
然後無聲無息滴進雪裡消逝……
拓野……寶寶……
她生命裡僅存的希望，都要離她而去了嗎？還好，還好她馬上也要跟着他們去了……
拓野……等等，請等等我和寶寶……
雪花兒如瀑布一般，下得更猛烈了，冰天雪地，銀裝素裹，彷彿天堂的景象，到處是白茫茫的一片！
在這片荒蕪之地，鋒傲踏下那一連串的腳印延伸至漫無的遠方，血滴連成一條紅色的線跡，瞬間融入白皚皚的世界裡！
“小熙，你別怕，不會有事的！”
鋒傲喘着粗氣，撕心裂肺的怒吼着，猶如一頭猛獸的哀嚎！
他一路狂奔着，如果愛有天國，請別將她帶走，因爲他還捨不得，他還捨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