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喘了一口氣,像是在平復自己此刻的心情:“不可否認,他畫的很好,但這畫,我看了不開心,所以我不喜歡。”
她一直在努力宣泄心中的窒悶,因此沒有注意到陸柏庭的臉色,等她擡起頭來,看到陸柏庭冷冰冰的目光,頓時心臟一抽。
這樣的陸柏庭,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嚇了一跳:“陸柏庭,你沒事吧。”
“霸道沉悶又窒息?”陸柏庭盯着那兩幅畫,喃喃自語念着秦霜剛纔說過的話,表情凝重。
“你到底怎麼了?”秦霜伸手想看看陸柏庭,沒想到卻被陸柏庭一把推開,陸柏庭神色僵硬而冰冷道,“你自己看吧,我先上去了。”
“喂——”秦霜不知道他這是突然抽的哪門子瘋,她只是實事求是的客觀評價而已,他幹嘛發那麼大脾氣啊,再說了,她說的是陸散之,又不是他,他那麼神經幹什麼。
陸柏庭寒着臉上樓去,也沒有人攔他。
秦霜恍然大悟,陸散之陸柏庭,兩人都姓陸,這兩人該不會是有什麼親戚關係吧,她剛纔那麼說,可能確實有些不太禮貌,所以陸柏庭生氣了?
大概是這樣沒錯,但是不是他自己問的嘛,說實話也有錯了,秦霜鬱悶的嘆了口氣,繼續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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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陸柏庭一腳踹開其中一扇大門,裡面的遲墨剛剛進來喝口水,頓時,口中的茶水都噴了出去:“老闆,你幹什麼!”
“沒什麼,出去!”陸柏庭表情暴躁的將人趕了出去。
這樣的陸柏庭,並不是遲墨所熟悉的,他不敢遲疑,出去之後,他在門外立刻聽到裡面傳來的乒乒乓乓的砸東西的聲音,聽得外面的人心驚膽戰。
幸好樓下已經進來不少人,比較嘈雜,可遲墨還是有些擔心。
這些年,陸柏庭的脾氣明顯好了許多,也不再像過去那樣,任性的張牙舞爪,喜怒無常。
而現在,他並不知道到底是誰或者什麼惹惱了他,只等着裡面安靜之後,又過了十幾分鍾,才找人拿了鑰匙,開門進去。
陸柏庭的破壞力還真是驚人,此刻,他站在落地窗前,身後一片狼藉,所有能砸的東西,他都沒有放過,遲墨有些擔心道:“柏庭,你沒事吧。”
陸柏庭深吸了一口氣,回答:“沒事,遲墨,你說,過去的我,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遲墨一愣:“怎麼突然問這個。”
陸柏庭:“好奇,問問。”
遲墨也不知道他到底受了什麼刺激,話也不敢亂說,不過他思考的時候,陸柏庭卻自顧自說:“是不是任性霸道又張狂,讓人沉悶和窒息。”
“誰說的!”遲墨突然厲喝了一聲,這些話,他也只敢放在心裡說,從沒有人敢當着陸柏庭的面當面說出來,但現在,遲墨猜,是有人對他這麼說了,所以他纔會大發雷霆。
“這麼說,是真的了。”
遲墨皺眉:“你到底怎麼了,帶會在跟你說這些。”
“沒誰。”陸柏庭擺手,“都是事實,也不能不讓人說啊。”
遲墨卻不贊同:“這就是你的個性,別人那是不瞭解你,瞎說的。”
“不,她不是瞎說,她說的很對,她只看了兩幅畫……遲墨,我沒事,我剛纔不過是,有些惱羞成怒罷了。”
陸柏庭深吸了兩口氣,總算是肯自我面對了。
遲墨則震驚,這話,真不敢相信是一直玩世不恭的陸柏庭嘴裡說出來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啊,她可能只是隨口胡謅的。”
是不是胡謅,陸柏庭心裡比誰都清楚,過去那幾年,他就是一隻被困在牢籠裡坐着困獸之鬥的猛獸,只不過,他以爲自己掩飾的很好,也從有人看出來,沒想到秦霜竟然一眼看透,還如此直白的剖析他向來羞於呈現人前的不爲人知的一面,所以他才那般惱羞成怒。
“沒事了,遲墨,找人把這裡收拾一下吧。”
遲墨看着他轉過身來往外走,還是十分擔心:“真沒事了?”
“恩。”
等陸柏庭走到門口的時候,遲墨突然想起來,在背後喊:“對了,之前人民日報的編·輯跟我聯繫過,想給陸散之做個專訪,你看看你什麼時候有時間啊。”
“沒時間,推了。”
“可是我已經答應了啊。”
“那就你自己去吧。”他的回答,總是如此的不留情面,剛纔那誰誰誰說的,霸道張狂又任性來着,遲墨狠狠點了幾個贊!說得好,說的真的太對了!
看着地上的滿目瘡痍,遲墨更是堅定了,加工資加工資,一定要加工資!這活兒簡直不是人乾的!
陸柏庭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看着鏡中成熟了許多不再年少輕狂的自己,逐漸冷靜下來。
秦霜擁有敏銳的觀察力和驚人的洞察力,這點毋庸置疑,他也有些後悔,她不過是說出了實情而已,剛纔自己真的不該發脾氣,因爲這是多麼難得,能有一個欣賞者透過這些畫看到他獨孤而高傲的內心世界啊,不容易,真的很不容易。
所以,待會兒要跟她道歉嗎?
他從洗手間出去,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在二樓的秦霜。
她看的很認真,每一幅畫都要靜靜的欣賞,彷彿透過這些,可以與畫家形成靈魂的共舞。
他慢慢擡起一抹笑意,朝她走去,先在她的左肩上拍了一下,秦霜回頭的時候,又在她的右肩上拍了一下,秦霜再度回頭,纔看到陸柏庭,那熟悉的笑容。
她哦了一聲:“你不生氣了啊。”
陸柏庭摸了摸鼻子:“我沒有生氣啊。”
“是嗎。”
“當然,我看起來像是那麼小氣那麼容易生氣的人嗎?”
秦霜呵呵笑了兩聲,沒有說話。
“喂,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啊,是不是你自己知道,別人說了也不算。”秦霜頓時堵得他啞口無言,然後她轉到了另一幅畫那裡去。
陸柏庭也隨之跟過去,問她:“看出什麼來了。”
秦霜回頭看了他一眼,回答:“算了,還是不說了,我心裡想想就好了,免得又刺激的某些人暴跳如雷,那就真是罪過了。”
陸柏庭瞪大眼:“我哪有。”
秦霜聳肩:“別跟我說話了,我要看畫,你自己玩兒去吧。”
“……”陸柏庭無情的被打發了。
看秦霜那細緻認真的模樣,他當真是沒有再開口。
只不過,一直安靜的跟在她後面,等秦霜最後悵然若失回過頭,鼻尖卻差點撞上身後的陸柏庭,當即嚇了一跳:“你幹什麼啊。”
“我哪有幹什麼,我一直都站在這裡!”陸柏庭無辜的反駁。
秦霜拍着胸口,說了句抱歉,大概是她剛纔看畫太入神,所以沒有注意到吧,她點點頭,往外走去。
陸柏庭馬上又跟上去:“這就走了?不多看看?”
“差不多了,今天的畫也不多,明天再來吧,。”畫分批展出,其實也讓人抓心撓肺的,不能一次看個過癮,還得明天再來,所以她此刻挺失落的。
陸柏庭挑眉,問秦霜:“那你想不想一次性看個夠?”
秦霜聞言,立刻目露欣喜:“可以嗎?你有辦法?”
陸柏庭這會兒臭屁了:“當然,別說看畫了,就算你想跟陸散之吃飯,我都有辦法給你安排。”
“哈,”秦霜笑了一聲,突然出其不意的伸手,在陸柏庭的心口上重重一拍,“行啊,我就知道,你和陸散之有某種不可告人的關係,難怪剛纔你反應那麼大了,我爲剛纔跟你說的那些話道歉啊,我並不是有意批判他的。”
她竟然還道歉了,陸柏庭不可思議:“你又沒說錯,幹什麼道歉,要道歉的人是我纔對,你沒說錯,而且說的很對。”
“真的啊,那陸散之該不會是你爸爸或者你爺爺吧。”秦霜看陸柏庭的樣子,腦洞大開,突發奇想。
陸柏庭立刻伸出手指,在她的額前用力彈了一下:“先去吃飯,吃完了帶你看剩下的話。”
“真的嗎?好啊好啊,那趕緊走吧。”
秦霜在某些方面,其實完全像個小女孩一樣,因爲興奮,所以她飯吃的很快,陸柏庭微微笑着看着她,然後帶她來到了博覽中心的地下室。
大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秦霜只能用震撼來形容。
一幅幅放在畫架上蓋着白布的話,星羅密佈的陳列着,遠遠往前延伸,這氣勢恢宏的場面,竟像是看到了秦始皇陵兵馬俑。
“這些就是未來七天要逐一展出的話,你可以在裡面看。”
“真是太棒了!”秦霜由衷的讚歎,“陸柏庭,回頭我請你吃飯!”
“好。”這一看,秦霜就到了渾然忘我的境界,陸柏庭進來找了她三次,全都被她趕了出去。
直到最後一次,他強行拖着她從裡面出來,她才覺得有些暈眩,而一看時間,竟然都晚上十點,博覽中心要閉館了,她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陸柏庭說帶她去吃飯,不過秦霜搖了搖頭:“我不去了,有些頭疼,我想回去休息。”
“那也得吃了飯再休息。”他強行帶她去吃了點東西。
秦霜回到酒店的時候,已經累得頭暈眼花,世界彷彿在旋轉,打開門,就半眯着眼睛朝牀上走去,突然,她感到了來自黑暗中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