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一沒想過寧時修中午的時候還會回來,以至於她看到寧時修出現在主臥的時候有幾秒的沒有反應過來,不過她的表情倒是逗笑了寧時修,微笑靠近她,伸手在她的臉頰上捏了捏:
“怎麼?見到我覺得很奇怪?”
林一一避開他作怪的手,也錯開視線:
“嗯,的確很奇怪。”
“你受傷了,我哪裡都不去,就在家裡陪着你。”
林一一的心砰砰亂跳了幾下倒也安靜下來,倒是一旁的楊楠覺得自己站在這裡實在尷尬,隨便找了個藉口離開了,寧時修繼而落座在林一一的身旁,開口道:
“見到我,不開心嗎?”
“你去哪裡了?”
寧時修微微笑了,也沒瞞她:“陵園,和宋毅。”
“哦。”
寧時修笑意加深:“這是什麼反應?沒什麼想問的了?”
“我應該要問什麼嗎?”
“自然,比如說,去陵園祭拜誰,我和宋毅之間又談了什麼?”
“我應該知道?”
“你想知道嗎?”
“我應該想知道?”
“你的表情告訴我你想知道。”
“你的表情告訴我很期待我想知道,但抱歉,我對此並沒有什麼興趣。”
繞口令似的對話讓寧時修的心情大好,他情不自禁的上前擁抱了一下林一一,他發誓,自己真的只是單純的想要抱一下,可是一旦碰觸到林一一的身體,就宛若被吸進一個溫柔的旋窩裡,讓他動彈不得,於是他就那麼抱着她,輕輕的拍着她的後背,像對待一個孩子。
林一一有些意外他此時的狀態,想要推開卻被他輕而易舉的制止:
“乖,讓我抱一會兒。”
林一一再也說不出別的話,就那麼任由他一句話也沒有的抱了很久很久。
午飯過後,林一一有些犯困,原本是想要休息一下的,畢竟很多事情她現在想做也做不了,與其着急好不如好好的養精蓄銳,只是寧時修卻並不能讓林一一如願,他說:
“再堅持一會兒,等下醫生看完你腿上的傷再睡。”
林一一有了小孩子脾性:
“不要,我沒事,我要睡覺。”
“就一會兒,醫生馬上就到了。”
如果說林一一此時像極了小孩子,那麼寧時修此時此刻就像是一個父親的角色,耐心且又細心的誘惑着自己生病卻不願看醫生的女兒,林一一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臉色有些微紅,寧時修微微笑了,開口想要說什麼的時候楊楠敲門進來,告知醫生已經到了客廳。
寧時修點點頭:
“讓她上來吧。”
楊楠離開之後,寧時修看着林一一,微笑道:
“你看,醫生已經來了,真的就一小會兒的時間,林二耐心配合一下?”
“我似乎也沒別的選擇。”
寧時修揉揉她的發:
“真乖。”
秦醫生細心看了林一一的傷口,又爲她換了藥,不過是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操作,但寧時修在一旁看着,時不時的還要叮囑一聲讓秦醫生小心一些,秦醫生嘴角強忍的笑意讓林一一都有些窘迫,到最後只能出聲警告:
“你閉嘴。”
寧時修無辜的看她一眼,倒是真的不再說什麼了。
期間寧時修有電話進來,走去陽臺接聽,林一一看着寧時修的背影,若有沉思,秦醫生卻在這個時候開口:
“您和寧先生之間的關係真好,我見過很多豪門的夫妻,都是貌合神離維持着表面的和平,像你們這樣的我是第一次見到。”
秦醫生不知道,自己和寧時修之間也是貌合神離,這樣的溫馨時刻也不過是短暫的曇花一現,她和他都那麼的享受在這一刻,不過是因爲誰都沒有辦法預料意外會在哪個時刻到來而被迫終止這一切。
林一一微微一笑,錯開了話題:
“你在他身邊工作多久了?”
秦醫生笑了笑:
“有四年了吧,應該就是這個時間,記不太清了。”
四年,不管是對於林一一還是寧時修而言,其實都是一個敏感的時間,四年前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讓他們這一輩子都遺忘不了,但秦醫生的身份卻讓林一一想到了另外一個人,那便是來到寧時修身邊之後認識的他的第一個私人醫生:孫教授。
孫教授,也是林一一所忘卻不了人,她時至今日都還記得當初在那間手術室裡自己是如何拋開了尊嚴,拋開了一切驕傲的祈求他,但他仍是冷冷的下了命令,終結掉了自己肚子裡尚未成型的孩子。
可他爲什麼不在寧時修的身邊了呢?是因爲他自己當初的那件事讓他覺得自己爲醫生這個行業蒙了羞,還是說寧時修也沒有辦法繼續留他在身邊,因爲只要見到他,就會想起自己曾經親手殺掉了自己的孩子?
寧時修從陽臺回到室內的時候,能夠明顯的感覺到林一一的情緒有了變化,但礙於秦醫生還在,他並沒有即刻問出來,而是走到她的身旁,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似乎是無聲的安慰,但於林一一而言卻作用不大,畢竟她此刻全部的壞情緒,都來自於他。
秦醫生離開的時候寧時修去送,主臥門口,他叫停跟自己告別之後就離去的秦醫生:
“秦醫生。”
秦醫生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寧先生還有事?”
“剛纔你和我太太之間說了什麼?”
秦醫生愣了一下,隨即回道:
“並沒有什麼,我說你們很恩愛,然後太太移開了話題,問我在你身邊工作多久,我說有四年的時間了,之後太太就沒有再說話了。”
寧時修靜默片刻,應了一聲:
“沒事了,你去忙吧。”
秦醫生離開後寧時修並未即刻的回到主臥,他和林一一之間的狀態如履薄冰,每一步都要走的很謹慎,稍有不慎此時幸福的時刻就會戛然而止,那不會是他想面對的時刻,只是四年前的事情,終究是抹不去的。
至於秦醫生的話讓林一一聯想到了什麼,寧時修多少也猜測的出來,只是他應該要如何去安慰呢?
回到主臥之後,林一一仍舊是維持着原來的姿勢,動也沒動一下,寧時修走過去,將她輕輕抱起,安置在牀上,小心翼翼的爲她蓋好被子:
“希望你不要告訴我,此時已經沒有什麼睏意了。”
林一一看着眼前的寧時修,目光專注,卻沒有說話,好像像是在確定什麼,確定當年,也確定眼前的他究竟是不是當年的那個他,爲什麼會有如此大的區別,她甚至忍不住的的在想,若寧時修由始至終都保持着現在的狀態,那她會是怎樣的幸福模樣。
只可惜,沒有如果。
寧時修也沒有再詢問那個讓林一一情緒低落的原因,有些事是禁區,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寧時修不敢輕易踏進一步。
寧時修會這麼想,林一一卻並不一定,在寧時修的心中,他甚至已經做好了林一一會質問自己的準備,但她沒有,她永遠都出乎自己的預料,在斂了臉上的神色之後,微微笑了笑,繼而開口道:
“雖然沒有之前困了,但若想睡,還是睡得着的,你呢?困嗎?要不要和我一起?”
只是再尋常不過的話,但就是因爲這簡單的幾句話,讓寧時修的心裡卻宛若被灌進了蜜糖,就連笑都沾染了驚喜的成分,即便他並沒有午休的習慣,卻還是點頭應了下來:
“好,我陪你一起。”
被寧時修擁入懷中的那一刻,林一一一顆不安和冷硬的心卻漸漸柔軟了下來,她告訴自己,在不能動手一擊即中之前,沒必要再讓自己生活的不快樂,隨心,也並沒有什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