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顏佩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回答,不由得愣了一下,怔怔地看了看雪衣,又看了看夜青玄,“在……玄王府?”
夜青玄的臉色微微有些沉,嘴角的笑意卻不減,“有何不可?”
司顏佩連連搖頭,“不可能,她的花粉明明就放在流霜閣……”
驀地,她聲音一頓,像是發現自己說漏了嘴,卻已經收不回來了。
雪衣微微一笑,道:“二姐所言不錯,花粉剛剛拿回府的時候,確實是放在流霜閣,不知二姐是如何得知?”
“我……”司顏佩回身看了左雲一眼,想了想道:“我也是聽說的。總之,整個司府就只有你一人接觸過這曼陀羅花粉,而且平日裡也只有你與姑奶奶接觸最多,除非你能拿出證據,證明不是你下的毒,否則,怕是難以服衆。”
“服衆……”不等雪衣應聲,便聽得夜青玄輕呵一聲,站起身來,“如此說來,本王所說的話,不足以服衆,現在必須要找出所謂的證據方可?”
看着他愈見陰沉的臉色,司文蒼心下一驚,連忙上前來擺手道:“王爺誤會了,是小女無知,說錯了話,王爺莫要記在心上。”
說着,他狠狠瞪了司顏佩一眼,又眼神示意左雲把她拉住,而後對夜青玄道:“王爺所言,下官豈有不信之理?雪衣之前也曾說過,她的花粉已經全都用在藥裡了,所以……”
“司大人,你要證據。”夜青玄說着回身睨了司文蒼一眼,雙眸冰寒,神色冷冽,“好,本王便給你證據。”
“這……”司文蒼不禁有些騎虎難下,左右爲難。
正氣惱司顏佩之時,夜青玄對着門外喊了一聲“離洛”,離洛應聲入內,捧上一隻小錦盒,道:“王爺,剩下的花粉都在這裡了。”
“嗯。”夜青玄輕輕應着,接過錦盒遞給司文蒼,“司大人是見過雪衣帶回來的花粉的,可以驗一驗,是否是那天雪衣拿回來的那一盒。”
司文蒼不敢不從,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接過盒子打開看了看,又聞了聞,而後點頭道:“正是。”
夜青玄淺淺一笑,看向雪衣道:“其實說來,這曼陀羅花粉是本王派人去尋來的,前些日子雪衣與本王說起,她在配的藥裡還缺一味曼陀羅花,只是如今這季節尋不到,本王便派人到外地尋了些花粉來交予雪衣。”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起身走到雪衣身邊,“本王記得雪衣拿到花粉之後便交給司大人過了目,第二天便帶着花粉到玄王府,自此,這曼陀羅花粉便再也沒有出過玄王府的大門,幾乎已經全都用進藥中,僅剩的一點如今就在這錦盒之中。”
說話間,離洛便上前接回錦盒,交到雪衣手中。
千璽從門外匆匆趕來,對着衆人行了禮,小聲道:“裘……三夫人不便外出,讓我來傳個話,她說既然老太太的衣服是被曼陀羅花薰過的,那房中必然還留有花粉,大可尋來仔細對比一番,可當真是三小姐送去的那份兒。”
夜青玄挑眉點頭道:“這位新夫人倒是聰慧機敏,離洛,你隨着司府的人一起去搜一搜睦元堂,看看會不會有什麼發現。”
離洛應聲離去。
見之,左雲母女和左溢漸漸變了臉色,有些侷促不安。
夜青玄又道:“本王倒是又想起一件事來,姑奶奶出生司家,自己也是習醫懂醫之人,爲何會沒有察覺自己的衣物被人動了手腳?”
聽此一問,廳內衆人都是豁然一愣,紛紛朝着跪在中央的木香看去。
夜青玄繼續問道:“照顧姑奶奶的下人,是誰?”
木香慌忙上前,撲倒在夜青玄面前,“是,是奴婢……”
夜青玄便垂首睨了她一眼,冷聲道:“說吧,老太太習醫數十年,爲何連這麼明顯的曼陀羅花香味都沒有察覺絲毫?”
他嗓音清冽冷淡,聽似漠然,卻隱隱帶着殺意。
木香被他問得慌張不已,連連搖頭,“奴,奴婢也不知道,老太太平日裡的衣物都是下人準備好什麼,她便穿什麼,只有特殊的日子纔會自己挑選衣物……”
頓了頓,她偷偷瞥了左雲一眼,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麼,道:“對了,那天老太太和老爺一起把日子定下來之後,就決定要穿今兒這一身衣服,當時還是三小姐幫着老太太選的衣服。”
此言一出,廳內驟然一片沉寂,左雲和司顏佩冷冷一笑,朝雪衣看去,等着看她會怎麼回答。
卻見雪衣點點頭道:“沒錯,那天是我幫着姑奶奶一起挑選的衣服,不過,這衣服上的香卻是與我無關。”
說罷,向司文蒼投去一記目光,“爹爹方纔也聞到了,這衣服上的香味兒與平日裡所問道的曼陀羅香淡了很多,不仔細便不易察覺。可即便如此,身爲醫門後人,以姑奶奶的警覺,也該有所察覺纔是。除非……”
她聲音一頓,臉色冷了下去,沉沉看了木香一眼,“除非有人根本就不想姑奶奶聞得到這味道。”
木香戰戰兢兢,聲音顫抖道:“前,前兩天,老太太身體微恙,嗅覺暫失,是老太太說只是略染風寒,並不是什麼大事,稍作休息便可,所以就沒有告知老爺……”
“嗅覺暫失……”夜青玄不由輕輕唸叨一聲,淡然一笑,笑意冷冽,“未免太過巧合了。”
廳內衆人皆屏氣凝神,不敢多言,靜靜地等着。
不多會兒,離洛與司府的下人一道回來了,手中捏着一隻小盒子,他看了夜青玄一眼,見夜青玄示意,便上前將盒子交到了司文蒼手中。
“這是從睦元堂搜出來的,聽下人說,用來給老太太薰衣的便是這個。”
司文蒼深吸一口氣,緩緩打開盒子聞了聞,不由變了臉色,向夜青玄等人看了一眼,道:“這確實是曼陀羅花粉,只不過……並非是雪衣帶來的那一份。”
司顏佩顯然不服,站出來道:“都是曼陀羅花粉,爹爹如何能確認這就不是同一份?”
雪衣嘴角掠過一抹淺笑,走到司文蒼身邊拿起兩份曼陀羅花粉遞到司顏佩面前,“二姐只要仔細看一看花粉的顏色,聞一聞花粉的味道便知。”
說着,她轉向衆人,嗓音澹澹道:“同樣一株花,在不同的地方長大開放,雖然醫理藥用並無不同,然因着地域差異,水土與氣候不同,其花色、香味皆有不同,或濃或淡,或輕或重。”
司顏佩不服氣地撅了撅嘴,瞥了手中的花粉一眼,“你說是便是了?”
司文蒼氣惱地瞪了她一眼,深覺她有些無理取鬧,“雪衣說的沒錯,地域差異確實會導致同樣一株花草大有不同。佩兒,你就別再胡鬧了,這真正的下毒之人,爲父自會再細細查明。”
聽這意思,顯然是要排除雪衣的嫌疑,司顏佩不由急了,正要再說什麼,卻被左雲一把拉住,狠狠一瞪眼。
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夜青玄嘴角的笑意愈見沉冷,與雪衣相視一眼,而後目光轉移到木香身上。
“本王不好事,平日裡最爲慵懶,所以同樣的話,本王不喜歡問兩遍,同樣的事,本王更不希望分兩次才完成。”
說到最後一個字時,他的嗓音已經冷厲至極,雖神色沉靜,然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隱隱的殺意。
司文蒼額上和手心裡都是汗,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已然隱約猜到這下毒之人究竟是誰,若是玄王爺追究起來,司家定會難逃罪責。
這麼想着,他深吸了一口氣,故作輕鬆道:“王爺,看來這件事其中有些誤會,王爺可否容下官細細審查一番?事情一有結果,下官便立刻派人通知王爺,您看可否?”
夜青玄冷着臉色,沒有應聲,而是向身邊的雪衣看去。
司文蒼會意,立刻道:“王爺放心,雪衣是下官之女,下官自然是知道她的爲人,下官一定會查明真相,還雪衣一個清白。”
夜青玄依舊不出聲,高深難測的神色讓司文蒼心中慌張不已,幾乎快要跪了下來。
司顏佩也是滿心擔憂,死死盯着木香看了兩眼,咬了咬嘴脣。
良久,就在衆人都不由得屏氣凝神的時候,突然只聽門外的下人來報:“老爺,瀾……瀾王殿下到了……”
話音未落,就聽到門外傳來一陣爽朗的男子笑聲,繼而一襲淡藍色錦衣的夜明瀾走進屋內。
“本王聽聞司府今日有喜事,特來討杯酒水喝……”
驀地,他聲音一頓,目光落在夜青玄身上,“原來二哥也在,看來咱們兄弟倆真是想到一塊去了。”
一見夜明瀾出現,左雲母女像是見到了救星一般,下意識地長長舒了口氣。
雪衣瞭然地低下頭去,斂眸一笑。
夜青玄應聲道:“只是六弟來的似乎不是時候。”
夜明瀾便四面掃了一眼,看着衆人的臉色和反應,點頭道:“看來司府尚有家事未處理完,本王似乎是打攪了。”
夜青玄挑眉,“聽聞蜃雪酒坊新到了一批好酒,六弟若真是想喝酒,弗如爲兄陪你去一趟,也免得掃了你的興致。”
夜明瀾看了看雪衣,又看了看司顏佩,心知夜青玄這是要將他帶離司府,話已經說到這份兒上了,他若是還賴在這裡不走,似乎有些不妥了。
這麼想着,他便點了點頭,面露喜色道:“如此甚好,那今日就要二哥破費了。”
夜青玄只微微一笑,與雪衣交換了一個眼神,而後與夜明瀾一道,轉身大步離去。
待兩人剛一走,司顏佩的囂張氣焰便又上來了,走到司文蒼身邊,拉着他的手臂道:“爹爹,這件事這麼明顯,您還要查什麼呀?就算這兩包花粉不一樣,可是木香都已經說了,給姑奶奶薰衣的這一包正是三妹送去的……”
“你住口!”司文蒼臉色鐵青,冷冷打斷她,正想再多說什麼,睦元堂的小丫頭便匆匆趕來,道:“老爺,老太太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