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這便是他顧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匆匆趕到司府所聽到的第一句話。
說不出是爲何,看到她那惶恐不安的模樣,他的心也跟着揪了起來。
“司大人,這是怎麼回事?”夜青玄回身,冷眼掃過屋內中熱,最終目光落在司文蒼身上。
司文蒼連忙進屋,看了看雪衣,對着夜青玄行禮道:“回王爺,雪衣這……從脈象上看來,像是失心症。”
夜青玄眸色驟然一凜,不由回身向雪衣看去,“失心症從何而來?”
司文蒼猶豫了一下,看着夜青玄陰冷深沉的臉色,心知不能有所隱瞞,以夜青玄的機敏,他根本也隱瞞不了。
“失心症有多種可能,最常見的便是受到很大的打擊和刺激,一時間接受不了眼前所發生的事,心中堆積了忿怨或是悲傷過度,最容易造成失心症。”
聞言,夜青玄不由冷笑一聲,“那倒是奇了,本王最後一次見到雪衣時,她還好好的,只不過是回府睡了一覺,竟然就生了失心症。”
聽出他話中深意,司文蒼想了想,又道:“失心症還有一種可能,那便是在一定的誘因之下,對其下毒,以迷惑其心志,擾亂其判斷力,並讓人產生幻覺,進而引發失心症。”
夜青玄的臉色如意料之中的沉了下去,他擡眼定定看了雪衣半晌,突然折身走到外廳,冷聲吩咐秦鍾舸道:“派人守好流霜閣,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仔細盤查這三天裡進出過流霜閣的所有人,不管用什麼方法,一定要把那個下毒的人找出來。”
秦鍾舸早就等着夜青玄這句話,這會兒連忙領命離去,不出一刻鐘時間,便將流霜閣團團圍住,並將在這裡伺候的所有下人都集中在了院子裡。
瞧這陣勢,左雲不由變了臉色,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司顏佩卻是一臉不以爲然的神色,靠近左雲道:“娘,這件事與咱們無關,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佩兒。”左雲反手一把將她拉住,看了看門外正在認真盤查的秦鍾舸,以及持劍站在門旁的離洛,撇嘴一笑道:“只怕我們走不了了。”
司顏佩驚了一驚,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像是看明白了什麼,略有些驚慌道:“孃的意思是,玄王爺這是打算……”
左雲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說出口,而後兩人偷偷向夜青玄望去,正好迎上他的寒冽眸光。
就在那一瞬間,司顏佩臉色變了一下,心中一悸,怔怔地坐在那裡,竟是忘了躲開夜青玄的目光。
不同,他終究是與傳聞中的那個夜青玄不同的,若非是因爲雪衣,她也許這輩子都不知道,玄王爺實則是個森寒冷肅卻又深情溫潤的男子。
儘管,他的深情、他的溫和都不是對她。
想到這裡,司顏佩突然抿脣淺淺一笑,在左雲驚愕擔憂的目光中站起身,走到夜青玄身邊微微行了一禮,“王爺,小女學過一些醫術,雪衣是我的親妹妹,我一定會盡全力照顧好她,治好她的失心症,王爺儘管放心便是。”
“哦?”夜青玄挑起俊眉,“如此,本王可以放心將雪衣交給你嗎?”
司顏佩淡淡一笑,挑起簾帳走進裡屋,夜青玄並不阻止,只是神色沉斂地看着她的背影。
一如所料之中,屋內傳出一陣驚呼聲,緊接着是司顏佩的驚叫和杯盞摔碎的聲音,不過轉瞬,司顏佩便像是逃命似的逃了出來,一臉驚魂未定。
撞見夜青玄詢問的目光,她連忙理了理心緒,吞吞吐吐道:“她……失心之症便是這般不分青紅皁白,更不分敵我,把所有人都當成了想要害她的敵人,所以纔會做出這種偏激行爲……”
夜青玄卻似乎根本沒有心思過問這些,擡眼向門外的離洛和秦鍾舸望去,正好看到一抹鵝黃色身影隨着秦鍾舸快步走來,“王爺,她說她是三小姐的表姐,來探望三小姐。”
裘宛芳對着夜青玄行了一禮,而後問司文蒼道:“雪衣怎麼樣了?”
見司文蒼搖了搖頭,她立刻擔憂地衝進裡屋,司顏佩沒好氣地撇了撇嘴,從一大早到現在,就沒有哪一個人進去了不被攆出來的。
雖然雪衣沒有對夜青玄動手,然那態度卻在明顯不過,滿滿皆是排斥。
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裡屋久久沒有傳出絲毫刺耳的聲音,倒是有輕輕談話聲。
稍稍遲疑了一下,夜青玄擡腳走進裡屋,司文蒼連忙跟上,二人剛剛進屋就聽到雪衣對着裘宛芳輕輕叫了一聲“孃親”。
聞之,所有人都驟然怔住,就連司文蒼也愣愣站在原地,愕然地看着二人,聞聲趕來的左雲母女則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獨獨夜青玄只微微擰了擰眉,緊盯着雪衣看了片刻,而後對着慌張回頭看來的裘宛芳輕輕搖了搖頭。
裘宛芳像是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定了定神,對着雪衣淡淡一笑,點點頭,對着雪衣伸出手去,果見雪衣猶豫了一下,緩緩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這……”左雲驚訝地看了看司顏佩,低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司顏佩咬咬嘴脣,輕聲回道:“得了失心症的人多半也會失去記憶,就連自己最親的人都可能會不認識,然,一旦他們將某個人認定爲自己的親人,就會只認那一個人,任你想什麼法子都不能改變他們的想法,同時,他們也只相信那個人所說的話,除非……”
她頓了頓,看了雪衣一眼,“除非她的病好了。”
“哼!”左雲冷冷一笑,“那也真是巧合,她竟然把芳兒認作她那死去的孃親。”
司顏佩接過話道:“咱們只要讓表姐隨便編幾個謊言騙騙她,她就會又變成當初受我們操控的那個沒用的司雪衣。”
說罷,她得意一笑,左雲卻笑不出來,看着裘宛芳看雪衣時那真摯無垢的眼神,她的心底突然咯噔一跳,一種不詳的預感浮上心頭。
“既然現在雪衣把裘姑娘認作親人……”夜青玄略一沉吟,想了想道:“那就有勞裘姑娘今後對雪衣多多照顧,不管有什麼需要,儘管向鍾舸開口,一切自有玄王府幫你處理。”
雖然早就聽聞玄王爺對雪衣多有照顧,聽聞此言,裘宛芳還是忍不住微微一驚,正要開口道謝,就聽夜青玄緊接着道:“如若是因爲裘姑娘,讓雪衣有什麼閃失……”
那冰冷的語氣讓裘宛芳渾身輕輕一顫,連忙搖頭道:“王爺放心,宛芳知道該怎麼做,就算是拼上我自己這條命,我也斷不會讓雪衣受到一絲傷害。”
看着她堅決的眼神,夜青玄微微頷首,復又看了雪衣一眼,她依舊是一臉茫然,迎上他的目光時,有些微的退縮,也有一絲探究與考量。
見他轉身離開,除了裘宛芳之外的幾人也連忙跟着出了門。
司文蒼嘆道:“王爺,這一切都是微臣之過,是微臣沒能照顧好雪衣……”
夜青玄擡手翻掌,打斷了他,“司大人不必過於自責,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追求怪誰,而是要找出下毒的那人和治癒雪衣的辦法。”
司文蒼遲疑了一下,緩緩道:“王爺有所不知,這失心症說白了還是一種心病,旁人所做的都只是引導疏通作用,真正重要的還是在於雪衣自己,必須要她自己頓然醒悟,恢復記憶和心智纔可。”
聞言,夜青玄腳步頓然一滯,回身冷冷掃了司文蒼一眼,沉聲道:“那便想法子讓她儘快恢復記憶。”
聽出夜青玄語氣不善,司文蒼不敢違抗,只是連連點頭,“是……微臣記下了,微臣一定會想法子讓雪衣儘快恢復,還王爺一個完完好好的王妃。”
夜青玄不再多看他一眼,邊向院門走去邊吩咐道:“傳本王命令,從今日起,除了裘姑娘之外,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流霜閣,若是有人妄圖對雪衣不利,欲要傷害雪衣,以謀逆罪論,就地殺之。”
“是!”秦鍾舸清亮地應了一嗓子。
走在身後的司文蒼和左雲等人已然嚇得白了臉色,怔怔地相視一眼,不知該說些什麼。
玄王府後院,兩道高挑的男子身影一前一後地走在水池旁。
“失心症?”容毓沒由來地擰了擰眉,“好端端的爲何會突然得了失心症?”
夜青玄眸色沉斂,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那一株她曾經站在下面的梅花樹,勾起嘴角搖了搖頭,“若說是夫人和司將軍的接連離去對她的打擊太大,倒也說得通。”
“可是……”容毓俊眉緊蹙,清俊的臉上滿滿皆是擔憂之色,“若說是以前的雪衣,她會變成這樣,我斷然不會覺得奇怪,然如今的她與以往已經大不相同,她不可能因爲這些事就失去理智,她不是那麼脆弱的人。”
夜青玄腳步頓了頓,回身看了看容毓,眸色驟然變得凌厲,幽幽道:“容大公子似乎對雪衣頗爲關心和了解。”
容毓一怔,直直迎上他的目光,沉聲道:“我與雪衣雖是表兄妹,然在我眼中,她與曦兒並無不同,我身爲一個兄長,能爲曦兒捨身取命,亦能爲了雪衣拼盡一切。”
頓了頓,他輕輕嘆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儘快找到法子,治好雪衣的失心症。”
夜青玄卻搖了搖頭,嘴角拂過一抹深沉笑意,“不然。最重要的,應該是找到對夫人下毒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