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司顏佩的慘叫聲看去,六枚飛刀例無虛發,全都穩穩插入紅鳶預想想好的地方,尤其是其中兩枚扎入了肩胛骨那裡,痛得司顏佩忍不住渾身都輕輕顫抖。
“啊……紅鳶,紅鳶!”司顏佩用沙啞低沉的嗓音嘶吼,怒目等着紅鳶,“你殺了我,殺了我啊!”
“你急什麼?”紅鳶冷冷笑着,取出一瓶毒藥給她灌下去,“嚐嚐你自己的制的毒藥和我制的毒藥有什麼不同,你若說得出來,我一時高興,可能真的會放了你,哈哈……”
司顏佩只覺那毒藥嚥下去之後,五臟六腑頓時猶如有一團火在燒,而後便是密密麻麻的噬咬,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面吞噬着她的一切,痛得她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痛苦嗎?”紅鳶輕笑了笑,一瞬不瞬地看着司顏佩的表情,狠狠咬牙,“從你開始下毒害人的那一天起,就該知道自己會有怎樣的下場。放心,我用不着你來擔心,我知道自己會有怎樣的結果,所以我不會等到那一天,等到自己被別人這麼對待的那一天,等你死了,等我爲若兒報了仇,我也該……”
她沒有把話說完,而是悽悽一笑,轉過身去,神色有些失落黯然,一步步緩緩離開,對身後司顏佩痛苦的哀嚎充耳不聞。
事已至此,司顏佩已經再明白不過,紅鳶不可能輕易地殺了她,她就是要故意這麼折磨她,讓她生不如死。
想到這裡,再看看自己渾身上下已經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她突然忍不住輕輕笑了出來,笑聲淒涼恐怖。
想她司顏佩算計了一輩子,沒想到最後竟是落得如此下場,此時的她心裡早已明白如鏡,紅鳶能這麼輕而易舉地從天牢裡將她帶走,定然是雪衣和夜青玄他們的默許,他們沒有親手殺了她,而是打垮了她所有的意志,而後又將她交到別的仇人手中,保守折磨和摧殘……
若早知如此,當初被司雪衣抓住的時候,她就該撞劍而死。
司雪衣啊司雪衣,我一直以爲我比你狠,一直都因爲你是個懦弱無能的軟弱之輩,卻是到現在我才知道,你的狠、你的毒,原來絲毫不亞於我!
她深吸一口氣,像個動也動不了的廢人在苟延殘喘着。
飛刀過後是短刀,短刀過後是鐗……
紅鳶一天換一種毒,一天換一個兵器,而毒都是不致命的,兵刃也從未傷及她的要害。
她不殺她,只是要折磨她,僅此而已。
司顏佩已經漸漸失去了知覺,喉嚨也早已徹底嘶啞,幾乎出不了聲。
外面傳來一道兵刃從地面上劃過的“呲呲”聲,司顏佩面無表情地看了看,只見紅鳶拖着一柄長劍不緊不慢地走來,在司顏佩面前站定。
看了片刻,她笑了笑,道:“看來,你已經麻木了,沒有感覺了。”
司顏佩喉嚨疼得厲害,沒有說話,紅鳶便蹲下來道:“那我告訴你一些秘密可好?聽說你喜歡夜朝瀾王爺?”
聞之,司顏佩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神色如紅鳶意料之中地動了動。
紅鳶不由滿意輕輕一笑,點頭道:“既如此,那我不放告訴你一些事情,聽說,瀾王爺喜歡的人一直都是當時的玄王妃,也就是你的妹妹,司雪衣,可怎奈司雪衣已經嫁給了玄王爺,瀾王爺只能單相思了。我知道你喜歡他,當初更是爲了他而墜崖,險些喪命,只是可惜啊……你可知你剛剛墜崖沒多久,瀾王爺就在府中置了房妾室,日夜流連,寵愛有加,聽說,那妾室長得像極了玄王妃,嘖嘖,看來瀾王爺這是要睹人思人啊,聽來倒像是個深情之人,可是卻對你如此絕情,你屍骨未寒,他便另娶新歡……”
“住口……”司顏佩的嗓音粗獷黯啞,幾乎難以分辨,神色之中有難掩的激動。
紅鳶彎了眉,“我爲什麼要住口?我還沒說完呢,既然你也活不久了,弗如我把司雪衣的真正身份告訴你,可好?”
司顏佩眼睛量了一下,喃喃道:“真實身份……”
“你不是想知道她的親生父親是誰嗎?”紅鳶從懷裡取出一枚精巧的信箋,“我已經查到了……哦不,應該說是,夜朝現在已經不再對此守口如瓶了,許是因爲覺得這樣做太過虧欠司雪衣了,所以有心想要復她的身份,當然,此事還沒有定論……”
司顏佩隱隱感覺到情況有些不對,雪衣的身份爲何與夜朝皇室有關?
“你到底……要說什麼?”
紅鳶深吸一口氣,淡淡道:“我是想告訴你,你從一開始就是輸給司雪衣的,因爲她……是夜朝先帝的女兒,是帝女,是名副其實的公主,也如今夜朝皇帝的親妹妹,而你,只不過是一個二房生的女兒罷了,你明白了嗎?”
司顏佩頓時如遭雷擊,愣在那裡,她霍然想起雪衣那晚說的話,她說:“是一個你這輩子都不會猜得到的人。”
是,她確實想不到,她絕對想不到,雪衣竟然是皇室的女兒!
此時的那種感覺,就好像是一張臉被人狠狠地踩在地上,肆意踐踏蹂躪,將她所有的自尊、意志和驕傲都碾得粉碎。
“公主……她是公主……呵呵……”司顏佩像是受了過度刺激,瘋了一般,哈哈傻笑,目光呆滯無神,神色頹敗,喃喃自語。
紅鳶沒想到她會反應這麼強烈,不由站起身來,心裡竟是有些可憐她了。
想她一輩子費盡心思去謀害雪衣和她身邊的人,到頭來卻是一無所獲,自己卻輸得一敗塗地,倒也不怪她會變成這樣。
聽着她不停地念叨着“她是公主”這句話,紅鳶不由搖頭冷冷一笑,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劍,撇撇嘴,正琢磨着要不要刺她這一劍,突然只見司顏佩用盡全力向前一傾,直直撞在了劍上,鋒利劍尖頃刻間便沒入體內。
紅鳶愣了一下,本能地一擡手,劍鋒便又再次推進了些,加之司顏佩自己也有心向前撲,等紅鳶回神時,長劍已經穿體而過。
“你……”她瞪了瞪眼看着司顏佩,皺眉道:“你想就這麼死了?”
“死了多好……”司顏佩咧了咧嘴,吐出一口血來,低聲道:“死了就不用受這些折磨了,就不用再活在司雪衣的陰影之下……”
紅鳶深吸一口氣,緩緩鬆開了手中的劍柄,面無表情,“到也罷,你死了,我也就解脫了。”
說着,她不由自嘲地輕輕一笑,“若兒的仇報了,我也就沒什麼好牽掛的了。”
司顏佩緩緩倒下去,吃力地擡眼看了看紅鳶,嘴角含笑,“你說的對,我恨司雪衣,我輸給了,但是有一點……縱是瀾王喜歡她,也不……也不可能和她有任何結果,他們是……兄妹……”
說罷,突然仰頭哈哈大笑,笑着笑着便又開始大口吐血,衣衫也已經被血溼透了。
她最後喘了幾口氣,喃喃道:“告訴司……司雪衣,我沒輸,我下輩子絕對不會……不會放過她,告訴她……我等,等着她……”
聲音漸漸沉了下去,直至無聲,紅鳶就這麼在一旁靜靜地看着她,看她嚥了氣,而後輕嘆一聲。
“何必,又是何必?呵!”
今年臘月二十九是除夕,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早已經準備齊全,就等着過年了。
臘月二十八,各宮各院就已經開始鬧騰開了,將離一行人都在小廚房給桂媽媽做幫手,幫忙做餃餌。
新殿那邊傳話來了,今年的除夕夜,君上會到東宮來吃完飯,並特別交代了桂媽媽的餃餌做的好,桂媽媽聽了,早幾天前就開始準備餃餌,幾乎是把東宮裡所有人的份兒都算進去了。
雪衣坐在軟榻上,手中捧着一隻肚兜正繡得認真,夜青玄從外面進來了,雪衣不由隨口問道:“風風火火的,忙什麼去了?”
夜青玄走過來坐下,淺笑着道:“過年,各府官員告假,兵部那邊出了點事,可兵部尚書又請辭了,新任官員要年後選舉,我去處理下。”
雪衣微微挑眉,“君上的意思?”
夜青玄頷首,“嗯”了一聲,頓了頓又道:“秋初之時新近了一批兵器,結果年終盤點的時候發現對不上數,差了很多。”
雪衣停了手中的活兒,想了想道:“自己人吞了?”
“賣了。”夜青玄擰了擰眉,“道是辛苦一年,到頭來連回家過年的錢都沒有,想着兵部尚書請辭了,以爲不會細查,便偷偷賣了一大批,而買方就是千家。”
“果然。”雪衣太息一聲,搖了搖頭,復又垂首專心繡着肚兜,並不多問。
夜青玄微微一笑,本想跟她說說那些人的下場,但是終究還是收住了,他知道,他不說她也會明白。
這件事至少說明了兩個問題,一則,君韶有心放權給夜青玄,二則,君韶並非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慵乏懶散,他的眼裡揉不得一粒沙子。
伸手拂過肚兜,雪衣不由輕斥一聲:“別亂動,小心針扎着你。”
夜青玄便乖乖地坐在一旁不動了,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突然溫潤一笑道:“辛苦你了。”
雪衣輕笑一聲,睇了他一眼,兀自忙着自己的,夜青玄還想再說什麼,就聽到門外離洛輕聲道:“殿下。”
兩人相視一眼,而後夜青玄道:“進來吧。”
離洛應聲而入,臉色卻不大好,對着兩人行了一禮,遲疑了一下,輕聲道:“殿下,太子妃,司顏佩的屍體……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