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認出那是什麼東西,雪衣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千凝正好看到,眼底浮現一抹得意的笑容。
“太子妃……”她拿着那瓶藥汁緩緩走到雪衣身邊,“你精通醫理,應該認識這個吧?”
雪衣道:“王后娘娘不是也認識嗎?”
“我……”千凝愣了一下,隨即又輕輕笑了出來,“太子妃說笑了,這種東西本宮怎麼可能會認得?”
雪衣幽幽一笑,垂首道:“既如此,那王后娘娘可得小心着點,這東西毒性烈得很,一碰上就有可能會致命的。”
千凝下意識地皺了皺眉,突然輕笑一聲,“多謝太子妃提醒了,本宮一定會很小心的。”
說着,她朝着雪衣身後看了一眼,“張御醫,你來了。”
雪衣和夜青玄回身看去,張御醫忐忑不安地進了門來,對着幾人行了禮,千凝揮揮手道:“張御醫不必多禮,本宮今日傳張御醫來,是有事需要張御醫幫忙。”
她將那瓶藥汁遞給身邊的丫頭,轉交到張御醫手中,“麻煩張御醫給瞧瞧,這是什麼毒藥,本宮方纔聽太子妃說,這東西可是一碰就會致命的。”
張御醫聞言,臉色一陣煞白,接過藥瓶看了看,然後又打開聞了聞,旋即變了臉色,驚惶道:“這……這是見血封喉!”
而後他俯身跪地拜了下去,“王后娘娘,這東西從何而來?”
“這就是害死秋夫人的見血封喉?”千凝故作一臉驚愕,盯着張御醫手中的藥瓶看了看,復又轉向雪衣,面露厲色,“太子妃,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宮中謀害後宮妃嬪!”
衆人齊齊一驚,張御醫也傻了眼,一臉茫然地看着他們,只聽千凝繼續道:“這瓶藥汁就是從東宮搜出來的,當時東宮的宮人內侍都在,親眼看到的,這可不能說是本宮冤枉了你!”
沉默良久的夜青玄眉心一擰,上前一步,“敢問王后娘娘,這瓶藥你是從何處搜出來的?”
千凝沒有答他,而是看來一眼來送藥瓶的那人,那人會意,連忙對着夜青玄行了一禮,道:“回太子殿下,這是從太子妃的藥房裡搜出來的。”
“是嗎?”夜青玄笑得冷冽,轉向千凝,“臣記得昨天君上也曾派了一隊禁衛到東宮搜查,卻是一無所獲,卻沒想到今天王后娘娘隨便這麼一搜,就搜查出這麼重要的東西來,看來君上昨天派出去的禁衛都是些酒囊飯袋、無能之輩,臣必須要將此事告知君上,讓君上將昨天去搜查的禁衛全都重責一番纔是,王后娘娘,您說是嗎?”
千凝愣了一下,定了定神,而後笑道:“太子言重了,昨天沒找到,並不代表今天也找不到,很有可能昨天收起來的,今天又拿了出來,正好被搜查的禁衛發現了……”
“沒有這種可能。”夜青玄斷然否決,垂首看了雪衣一眼,語氣寒冽,“昨晚雪衣被王后娘娘傳去問話,回來之後就病了,到今天早上被王后娘娘的人帶到寶華殿,期間根本沒有去過藥房,更別說這兩天,自從雪衣有了身孕到現在,她幾乎就再也沒進過藥房,有什麼需要都是讓宮人代爲入內取藥。所以像王后娘娘說的那種情況,不可能存在。”
“這誰又知道呢?萬一這期間太子妃就揹着太子殿下去過藥房……”
“不可能。”夜青玄臉色沉了下去,冷冷掃過衆人,最後目光落在千凝臉上,“我說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你……”千凝有些語塞,沒想到夜青玄的態度如此強硬。她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道:“好,既然太子殿下不認,那本宮就再給你看些證據,讓你心服口服。”
說罷,她對着門外喝道:“來人,帶御膳房的飛蘭。”
有人應聲退了下去,隨後一名三十來歲的婦人進了門來,跪下對着衆人行了一禮,千凝冷着臉問道:“說,平秋宮的那盤糕點是誰做的?”
“是奴婢……”
“誰讓你做的?”
“是……”飛蘭姑姑遲疑了一下,朝着四周瞥了一眼,欲言又止。
千凝眼神一狠,喝道:“說!”
“是……是太子妃……”
“滿口胡言!”魏荀終於忍不住喝出聲來,“東宮有廚房,東宮的一切膳食皆是出自自己的廚房,何時又需得御膳房做糕點?本宮已經查過了,自從殿下搬入東宮至今,東宮之中從沒有任何人去過御膳房,太子妃又是如何讓你做糕點的?”
飛蘭姑姑顯然沒料到魏荀會查得這麼詳細,當即慌了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倒是千凝臉色不悅地瞪了魏荀一眼,冷聲道:“魏大人,太子妃乃是儲君之妃,未來的王后,她若想要讓一個御膳房的姑姑做些什麼事情,未見得就要去一趟御膳房,而是大可以讓人傳個話。再說了,若太子妃本就有心要害秋夫人,自然也不會讓自己的人去找飛蘭姑姑,而是買通別的什麼人……”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瞥了身邊的宮人一眼,宮人會意,上前來遞給她一張紙,千凝將那張紙舉起展開給衆人看了看,道:“實不相瞞,昨天晚上靜香已經招了畫了押,她已經承認,當初是太子妃買通了她,讓她假扮成東宮的宮人去找飛蘭姑姑,告知是太子妃要一盤點心,點心做好了之後,靜香直接把點心拿回了平秋宮,如此一來,便是神不知鬼不覺。”
魏荀皺眉道:“可是秋夫人事發之後,第一個指證太子妃的人就是靜香,若是靜香當真被太子妃收買了,又爲何要指證太子妃?”
千凝看了看手中的口供,嘆息道:“那是因爲靜香發現太子妃在害死了秋夫人之後,想要將她也滅口,再想想平日裡秋夫人對她的好,她心生愧疚,良心發現,無奈之下,便想着將太子妃指證出來,屆時就算同歸於盡也無不可。可是她沒想到,太子妃竟然就此脫身了,她沒有辦法,便將真相告知了本宮,本宮得知此事,想到太子妃恐會殺她滅口,便派人前去保護她,只是沒想到,本宮還是棋差一招……”
她滿臉惋惜地看了看雪衣,搖頭道:“太子妃,本宮知道,秋夫人因妒生恨,想要害你的孩子,是她不對,本宮也不得不承認,你很聰明,思慮也很周全,唯一的一個差錯便是在秦鍾舸身上,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殺了靜香的時候,留下了自己的腰佩和東宮的令牌。”
而後她臉色一沉,朗聲道:“太子妃,眼下人證、物證、以及供狀皆在此,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聽到這裡,雪衣不由輕輕笑出聲來,“王后娘娘把所有的話都說了,臣妾還有什麼好說的?”
千凝冷笑,“這麼說,你是認了?”
“不認。”雪衣輕輕搖頭,“王后娘娘問再多遍,臣妾還是那句話,臣妾沒有毒害秋夫人,更沒有買通靜香、後又對靜香滅口這一說,從頭至尾,臣妾對這件事都是一無所知,王后娘娘唯一說對的一點是,秋夫人確曾送了碗帶有生草烏的粥來,可是第二天臣妾去看望秋夫人的時候,她自己已經向臣妾說明,這是個誤會,我們已經說開了,了結了。”
“對一個想要害你腹中孩子的人,太子妃竟能如此寬容?說出來,誰會相信?”千凝始終不依不饒。
雪衣和夜青玄聞言,臉色卻齊齊變了,夜青玄正要說什麼,卻被雪衣一把壓住,而後她上前一步來,“王后娘娘又錯了,對於一個被人利用、無心害我、事後又誠懇致歉、向我解釋的人,本就不該多加怨恨,真正應該恨的、應該抓住不放、應該狠狠報復的人,應該是背後的那雙黑手,是背後那個真正心腸歹毒之人!臣妾發誓,若是讓臣妾找到那個三番五次想要害臣妾孩子的人,不管讓臣妾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勢必會將那人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讓她受盡這世間最慘烈、最狠毒、最陰險的折磨,讓她生不如死!”
鏗鏘有力、清越冷冽的嗓音讓所有人都心下一寒,說不出那是什麼感覺,只是聽着她的話,隱隱覺得一股寒意從腳下一點點升起,涌入心底,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再擡眼去看雪衣,一雙鳳眸盡是清寒,殺意凜凜,讓人望而生畏。
就連千凝也怔了怔,與雪衣對視片刻,她沒由來地扭過頭去,轉身朝着座上走去,背對着雪衣的時候,她深吸一口氣,只覺方纔差點就被雪衣的氣勢嚇住了。
再回身時,她已經收斂了心神,平靜下來,輕笑着看着雪衣,點頭道:“說的好,這纔是一個做母親的該有的姿態。只是,君上將此事交由本宮去審理,本宮無論如何都該拿個主意,給此事一個定論。事已至此,證據確鑿,縱然太子妃不認,本宮也由不得你了,你若有什麼冤屈之處,大可向君上稟明,而現在,本宮不得不下令將你收押。”
說罷,她喝道:“來人,將太子妃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