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看清來人,藍若原本已經暗淡的眸色又稍微亮起了一些。
紅鳶心裡顫抖得厲害,顧不得那麼多,一把推開離洛,衝到藍若面前保住她,“若兒,你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
藍若輕輕搖了搖頭,嗓子卻疼得厲害,說不出話來。
紅鳶眼神一沉,握起她的手腕一試,不由瞪大了眼睛,眼底滿滿地都是憤怒和怨恨,“是她……是她,是不是?”
“姐……”藍若抓緊她的衣袖,衝她搖頭,“不要……不要報仇……快走……”
“若兒……”聽着她幾乎細不可聞的低啞嗓音,饒是冷漠如紅鳶,也忍不住落下淚來,她握緊藍若的手,搖頭道:“不行,她害了你,害了那麼多人,我決不能放過她,我被殺她,她必然會來殺我!”
藍若不由擔憂地看着她,說不出話來便連連搖頭,而後她朝着離洛看了一眼,似是在祈求什麼,離洛看得明白,紅着眼睛點了點頭,“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聞言,藍若頓然輕輕笑了笑。
紅鳶卻笑不出來,眼淚簌簌落下,她握着藍若越來越冷的手,哭出聲來,“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爲我,不是我逼着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你也不會落在他們手中,更不會被她毒害,是我……是我害了你……若兒……”
藍若嘴角溢出血來,她無力地搖着頭,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抓緊紅鳶的手,瞪着眼睛看着紅鳶,紅鳶無奈而又明瞭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我不報仇,我走……”
聞得此言,藍若頓然舒展眉頭淡淡笑了出來,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出來。
而後她最後看了離洛一眼,抿了抿脣,抓着紅鳶的手終是緩緩垂了下去。
“若兒!”紅鳶一聲驚呼,瞪大眼睛看着在自己懷裡沉沉睡去的藍若,強忍着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眼淚卻如豆粒一顆顆落下。
驀地,她神色一狠,輕輕放下藍若,霍然站起身來,一把揪住離洛的衣襟,怒目而視,“這下你開心了,滿意了!”
離洛睨了她一眼,咬了咬牙,拽開了她的手,走到藍若身邊,俯身將她抱起。
紅鳶一見,不由喝道:“你要做什麼?你放開她!”
離洛側身,冷冷道:“君上一天沒有將她逐出宮去,她便一天是君瓴的人。”
頓了頓,他又道:“你知道兇手是誰,是不是?”
紅鳶道:“我知道又如何?”
離洛點了點頭,心中似是拿定了什麼主意。
許是方纔這邊的響動引起了外面巡邏侍衛的主意,此時一陣腳步聲匆匆朝着這邊來了,離洛漠然地看了紅鳶一眼,沉聲道:“你走吧,等我安置好了藍若,我會再去找你。”
紅鳶擦了一把眼淚,恨恨問道:“你什麼意思?”
離洛道:“有人來了,你雖然會用毒,但是武功太弱,若落入他們手中,必死無疑,可你不能死,我要你活着,找到害死藍若的兇手。”
紅鳶頓然明白了過來,冷冷一笑,而後看了一眼他懷裡的藍若,終是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沉沉哽咽了一聲,而後身形一閃,從後窗掠去。
待那些巡邏的侍衛趕到,只看到滿地狼藉,和抱着藍若呆呆坐着的離洛,不由傻了眼,面面相覷,過了會兒,纔有人上前來,小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離洛面無表情,只是抱着藍若的手下意識地一點一點收緊,喃喃道:“有人潛入藍若房中給她下毒,我趕到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
侍衛一驚,問道:“一點線索都沒有留下嗎?”
離洛想了想道:“應該是個身形高挑的女子。”
侍衛不由相視一眼,轉身追了出去,留下兩人在屋子裡搜查了一圈,從窗口的地上撿起了那隻食盒。
兩人仔細看了看,點了點頭,而後問離洛道:“這件事要不要告訴君上和殿下?藍若姑娘畢竟是……”
離洛搖了搖頭,“不勞兄弟費心了,等君上和殿下晚宴結束回來,我自會親自向他們稟明。”
聞言,那兩人便也不好再說什麼,留下來又覺得不太合適,便出了門,站在院門外守着。
一個時辰之後,君韶和夜青玄等人齊聚藍若房內,看着眼前的情形,都不由愣了愣。
將離眼圈一紅,落下淚來,一則是因爲藍若的死,而更多的是因爲離洛那一臉平靜淡然的表情。
她知道,他的心思明明就是悲痛不已的,否則也不會將藍若那麼緊緊地箍在懷中,不容任何人動,可是他卻這麼面無表情,臉上看不到一絲悲傷,想是將所有的痛苦都壓在心底了。
雪衣低垂的手下意識地握緊,情緒有些波動,夜青玄側身看了她一眼,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輕拍着她的肩。
子冥和秦鍾舸被將離的哭聲弄得心頭一陣酸澀,擡眼看了看君韶,他雖然不聲不響,眼底卻有遮掩不住的悲色。
其實他們心裡都明白,藍若不是普通的宮人或者侍衛,她從小就被君韶收留在身邊,君韶待她如兄如父,對外宣稱是他的隨侍,實則身份地位和子冥並無差別。
若非因此,君韶也不會在大軍出動之時,帶着她前往夜朝,更不會在她屢屢犯錯之後,一次次原諒了她,甚至得知她的陸繁堯的人,君韶依舊放了她一命。
因爲他知道,這些年來,藍若縱然還在爲陸繁堯做事,可是她的心已經一點一點偏向了君瓴。
“君上……”子冥上前來,輕輕喊了一聲,“藍若的後事……”
君韶濃眉一蹙,定定看了離洛兩眼,轉過身去,道:“你和離洛去打理吧。”
子冥頓覺鼻子一酸,用力點了點頭,“多謝君上。”
君韶沒有應聲,而是看了夜青玄一眼,見夜青玄並無異議,便擡腳走了出去,夜青玄攬着雪衣跟着出了門,三人緩步走到遠門外,擡眼看了看四周,沉默良久。
驀地,雪衣雙肩輕輕一聳,喃喃道:“若我早點去見離洛,能早點幫他解開心結,也許……”
“人各有命天難尋,藍若是命中註定會有這種結果,怨不得任何人。”君韶開口澹澹說道,他看了雪衣一眼,眸色淡漠,“只是可惜了離洛,直到生死離別,纔看清楚自己的心。”
聞言,夜青玄眉角微微一動,垂首斂眸,“離洛自幼隨在豐門老人身邊,常年居於劍谷學習劍術,劍谷出事之前,從未踏出劍谷一步,他的親人只有豐門老人和離涵,可是這兩人卻在他初初接觸這亂世之時,便接連死去,所以離洛一向是個冷心冷情之人,若要他一時間那麼輕易地面對、接受藍若的感情,本就很難。”
君韶輕輕點了點頭,“世事無常,造化弄人,怪只怪他們有緣無分。”
頓了頓,他神色突然一冷,“當然,還要怪那個給藍若下毒的人。”
雪衣道:“若情況真是離洛所言,也許這個下毒之人是個不會武功或者武功平平的人,至少應該在藍若之下,所以纔會扮成離洛的樣子,用下毒的法子害了藍若。若是身手了得之人,根本用不着這麼大費周章。”
夜青玄頷首,“他費這麼大力氣毒害藍若,應該是藍若知道她什麼秘密,他想要殺人滅口,而且,既是選擇在今晚動手,也是因爲他知道今晚設有晚宴,衆人皆在宴上,不會有人來打擾或者阻止他……”
霍地,他話音一頓,似是想到了什麼,君韶也是神色微凜,儼然和他想到了一處,兩人不由相視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君韶道:“孤王會再加派人手尋找千凝的下落,只要保證了千凝的安全,便可立刻動手拿下寶華殿的那人,不管她究竟是誰,孤王都不會放過她。”
夜青玄點點頭,“好。”
前太子復位,連玥閣不便再居住下去,應君韶之令,明天一早遷往東宮,然連玥閣內卻不見絲毫的喜慶之色。
夜青玄端着一碗湯藥從外面走進來,發現雪衣還是保持着他臨走時的樣子坐在藤椅上,面無表情,似是沉思。
“聽桂媽媽說,你今晚的湯還沒有喝。”他走到雪衣身邊蹲下,柔柔一笑,“還在想藍若的事?”
雪衣眉角微微動了動,側過身一臉正色地看着夜青玄,“是她。”
夜青玄斂眉,“誰?”
“下毒還是藍若的人,是她……”她輕呼一口氣,一字一句道:“是司顏佩。”
夜青玄微怔了一下,見她想要起身,便伸手將她拉起來,與她一起走到廊下,聽她緩緩道:“我想了很久,究竟是誰,是會這麼一心想要我死,想要你死,想要君上死,甚至連我們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想要放過,想來想去就只有一個人,司顏佩,可是就在外面趕到雲州城之前,卻得知化身爲碧仇姑娘的司顏佩已死。
後來進了宮,得知千凝王后身邊又莫名其妙多了個清淼姑娘,這清淼姑娘也是個來歷不明之人,行蹤詭異神秘,在常寧宮的身份地位尤爲可疑,於是我又在懷疑,司顏佩是不是沒死,只是換了個身份,假扮成清淼姑娘。”
夜青玄擰眉道:“可是那個名爲清淼的宮人中了枯木逢春之毒,已經死在秋水宮了。”
而後他話音一頓,看着雪衣連連搖頭,沉聲道:“你的意思是,那個清淼是假的。”
雪衣道:“錯了,全都錯了,這其實是一個簡單的障眼法,我們被碧仇和清淼的死矇蔽了,因爲司顏佩就這麼死了,活着逃在外面,躲在某個我們所不知道的角落監視着我們,實則不然,她從頭至尾一直都沒有離開,一直都在我們身邊。”
頓了頓,她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她是現在寶華殿的……千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