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正端着一隻托盤四處張望的藍若被這一喊,頓然神色一凝,回身望來,而後衝他們微微一笑,見狀,子冥連連招手,藍若不明所以,快步走來。
剛一走到近前,子冥便笑呵呵道:“離洛有東西要送給你。”
說罷,他伸手接過藍若手中的東西,一把拉過她推到離洛面前,藍若毫無防備,東西被他拿走的瞬間,稍稍愣了一下,正想要再拿回來,離洛便已經被推搡到了她面前,低頭看着她。
藍若驟然一怔,呆呆地看了他兩眼,不知所爲。
“哎……”子冥努了努嘴,“東西給人家啊。”
“我……”離洛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玉如意,又看了看面前的藍若,最後轉身看向不遠處正看好戲似的看着他的夜青玄和雪衣。
與他四目相對,夜青玄微微點頭輕笑,雪衣抿脣不語,眼底卻盡是柔和笑意,他二人的心思向來都很明瞭,只望離洛能找到一個自己喜歡、情投意合的姑娘,斷不會勉強他去接納一個他不喜歡的女子,不管那人是誰,不管因爲什麼原因,都不會。
夜青玄說過,他的感情,隨他心意。
彼時離洛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直到後來看到將離和秦鍾舸之間的感情漸漸浮出水面,夜青玄和雪衣絲毫不阻撓,甚至有意促成,他才明白,原來一份感情能得到最重要的人的支持和信任,是那麼難得。
想到這裡,他不由深吸一口氣,垂首看了藍若兩眼,淡淡一笑,將玉如意遞到她面前。
“送給你。”身爲君瓴的人,藍若自然明白這意味着什麼,當即臉上一紅,隨即又擰了眉。
“你……”她咬了咬嘴脣,“你不是說你現在不想顧及兒女私情,只想要能留在王爺和王妃身邊嗎?”
離洛笑起來的樣子很是好看,俊眉彎下,嘴角微揚,“我確實還沒有想好要不要去考慮這些,可是這東西我既然已經搶下來了,就該找個人送了,我心裡想要送的那個人便是你。”
頓了頓,他有些赧然地撓了撓耳際,湊近她小聲道:“在這裡我認識的姑娘也就兩個人,現在將來已經嫁人了,我認識的姑娘就只剩下你一個人了。”
聞言,藍若心裡雖然有些失落,卻也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無奈地搖了搖頭,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那我先替你保管着,等你遇到了心儀的姑娘,我再還你。”
而後她輕輕吐氣,在一片鬨鬧中接過離洛遞來的玉如意,與離洛相視一笑,四周頓然想起一陣歡呼聲。
那些無門弟子一個個喜笑顏開,心想着他們這個冰冷如石頭的統領可算是遇到一個心儀的姑娘家了。
子冥不知何時已經悄悄退出人羣,來到君韶和夜青玄身邊,看了看被人羣包圍住的離洛和藍若,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托盤,衝君韶微微點了點頭。
一旁的千凝始終垂首不語,縱使是察覺到了他們的舉動,她也是不聲不響,若有所思。
難得有一件喜事,衆人鬧完了離洛,便又去鬧秦鍾舸,離洛、子冥一行人全都跟了上去,推搡着秦鍾舸朝着兩人成親的新房去了,不多會兒,四周的衆人便只剩下寥寥數人,只有戲臺上的戲子們還在認真地表演,一場《十面埋伏》跌宕起伏,嚴謹有序,讓人的心也跟着一起波動。
“王后。”君韶突然對着身邊不遠處的千凝開口,“你宮中失蹤的那個宮人可找到了?”
千凝稍稍愣了一下,而後連連搖頭,“還沒有,興許是偷了銀兩逃走了吧。”
說着,她朝君韶舉了舉杯,“多謝君上關心,臣妾敬君上一杯。”說罷,自己先行舉杯一飲而盡。
見狀,君韶也不好拒絕,低頭看了看面前的杯盞,勾了勾嘴角,端起來仰頭飲下。
千凝復又轉向夜青玄和雪衣,眼底閃過一絲恨意,只是很快便又恢復平靜,她舉杯道:“玄王殿下、玄王妃,前幾次是本宮照顧不周,多有得罪,還望你們二位不計前嫌,本宮先乾爲敬。”
然後一仰頭,又是一飲而盡,再翻杯照亮。
夜青玄伸手攔住雪衣,斷過她面前的杯盞,起身道:“雪衣身體不適,不善飲酒,她的這杯本王替她喝,多謝王后。”
說完便接連喝下兩杯。
看着三人都喝了酒,千凝當即輕輕一擊掌,“好,爽快!”
話音剛落,戲臺那邊的鼓聲就驟然一變,隨後只聽一陣輕呵,那些原本身披戲服的戲子們突然縱身躍起,朝着這邊殺了過來,同一瞬間,那些原本披甲持刀的守衛也齊齊朝着夜青玄和君韶幾人撲將而來,個個凶神惡煞,似乎是必要置他們於死地不可。
夜青玄和君韶神色一凜,正要提氣運功,卻只覺腹中一陣疼痛難忍,如似火燒,猶如刀絞,全身的力氣猶如抽空了一般,只是坐在這裡一動不動都像是要用盡全身的力氣。
雪衣不由一驚,連忙端起杯盞聞了聞,卻是聞不到任何味道,她顧不得夜青玄的阻攔,微微抿了一點在舌尖品了品,當即變了臉色,立刻吐了出來,“是一寸舌!”
而後她又垂首聞了聞自己的身上和夜青玄的身上,深呼一口氣,靠近夜青玄低聲道:“我們中計了。”
夜青玄俊眉冷凝,“酒有毒?”
雪衣搖頭,復又點頭,“單單的一寸舌不致傷人,但是一寸舌很少單獨使用,一般都是和七葉蘭香一同用,兩者合二爲一便是大毒。”
頓了頓,她朝着君韶瞥了一眼,“我們的衣服全都是用七葉蘭香浸泡過的,只不過有用別的薰香氣味給蓋住了,不易察覺。”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三人齊齊朝着一點異樣都沒有的千凝看去,只見她正端着杯盞不慌不忙地呷了一小口,嘴角掛着一抹深沉的冷笑。
君韶神色一沉,勉強站起身來,冷眼看着那些橫刀相向的守衛,“你們這是要造反嗎?”
領頭那人道:“君上,這怪不得屬下,屬下的親人被人控制住了,屬下也是無奈纔會出此下策。”
君韶微微眯了眯眼睛,轉身喝道:“子冥!”
“君上,您不要白費力氣了,子冥他們一行人已經去秦鍾舸那邊鬧洞房了,四周的門都已經封死了,只是可惜只怕他們所有人今晚都出不了那個院子了。”
“你……”君韶神色一怒,而後就感覺到腹中疼得越來越厲害,手腳無力,站都站不穩,“是誰?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
“這……君上,您就不要問了,屬下不能說,你們還是乖乖投降吧,不要再作無爲的反抗。”
夜青玄在雪衣的攙扶下緩緩走到君韶身邊,三人相視一眼,只聽夜青玄冷聲道:“指使你們這麼做的人,是不是陸繁堯?”
聞言,衆人都下意識地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他會猜到,正遲疑之時,身後傳來一陣男子的笑聲,循聲望去,只見陸繁堯和千許緩步而來,走到那些守衛身邊停下。
君韶擰了擰眉,喝道:“果然是你!”
“呵!君上,好久不見。”陸繁堯朝着君韶看了一眼,復又看向夜青玄,“這位玄王看起來有些面熟,君上難道就不覺得他和一位故人很是相似嗎?”
“是嗎?”君韶眯着眼睛看他,“你倒是說說像誰。”
陸繁堯幽幽一笑,“難道他不像七年前被你殺了的親侄兒,君曜嗎?”
夜青玄冷呵一聲,淡淡道:“陸先生當真是好眼力,七年前的故人你一眼就能認出來了。”
“君曜,你少跟我裝蒜!”陸繁堯頓然冷了臉色,伸手直指着他,“你就算是化成了灰,我也能認出你!當年若不是你父親,我妹妹又怎麼會死?”
夜青玄沒有應聲,而是和君韶相視一眼,而後向四周看去。
見狀,陸繁堯冷笑道:“你們不用看了,你們的人要麼已經死了,要麼已經降了,要麼就是還在城外,根本沒有進雲州城來,至於離洛和子冥他們……哼哼,進了那間院子了,怕是就出不來了。”
君韶道:“看來,你是早已謀劃好了一切,有備而來?”
陸繁堯道:“對付你這種精明又心狠手辣之人,怎能不有備而來?否則,只怕我會和繁寧一樣,死得不明不白!”
提起繁寧,陸繁堯的神色驟然變得陰冷,眼底盡是對君韶和夜青玄的恨意,“是你們,是你們君氏一族的人害了繁寧!繁寧若不是遇到了你君韶,若不是因爲愛上了你,也不會被君帛害死,今天我就要爲我那可憐枉死的妹妹和尚未出世的外甥討個公道,滅了你們君氏一族!”
“陸繁堯……”夜青玄突然冷冷出聲,打斷了他,他微微擡眼向陸繁堯看來,眸色冷冽犀利,如鋒似刃,“你如此大費周章、興師動衆,又是安插眼線,又是收買禁衛軍,更是在常寧宮下挖出那麼大的密室,當真只是爲了給你妹妹報仇嗎?”
陸繁堯微微一愣,“你什麼意思?我不是爲了報仇,又是爲何?”
夜青玄道:“與其說是爲了妹妹報仇,倒不如說是爲了復興你們侓族更爲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