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在清淼的愕然中,一道紅色身影迅速掠來,一把抱住陸繁堯持劍的手,神情慌張地連連搖頭,“她不是無心的,是那夜青玄和司雪衣警覺性太高,她沒辦法下手,求主人再給她一次機會!”
說話間,紅鳶已經在那人身邊對着陸繁堯跪了下來,手卻始終緊緊握着那柄劍不放。
陸繁堯神色清冷,垂首看了看二人,“再給她一次機會?我已經給了她那麼多機會,給了她半個多月的時間,她卻連夜青玄的一根手指頭沒有碰上,留她還有何用?”
紅鳶連連搖頭,陸繁堯繼續道:“在路上那麼容易動手,你都沒能殺了他,而是讓他安然無恙地進了雲州,如今他已入宮中,守衛森嚴,你還打算怎麼殺他?”
紅鳶輕輕扯了扯地上的那人,焦急道:“你倒是說句話呀!”
“我……”地上那人深吸一口氣,輕輕搖頭,“是我沒有完成任務,我無話可說,主人如果要殺就殺了我吧。”
陸繁堯臉色驟然一沉,紅鳶也急得瞪大了眼,“你……你瘋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就是一個夜青玄嗎?今天殺不了他,咱們就明天啥他,我就不信他能時時刻刻都那麼小心謹慎,每一次都能僥倖逃脫了。”
“那不是僥倖。”清淼緩步走上前來,站在陸繁堯身邊,伸手輕輕拿開了那柄劍,而後又將紅鳶和那人扶起來,轉向陸繁堯淡淡道:“她殺不了夜青玄,一點都不奇怪,你別忘了,那個男人可是在千鈞一髮之時,力挽狂瀾、扭轉乾坤的人,當初,整個莫涼城都在夜明瀾的掌控之中,卻因爲他和司雪衣的歸來而形式大變,這個人他總是能想到別人所想不到的,總是能提前一步壓制住對手,雖然我不願意承認,可是不得不說的是,這個男人的心思和頭腦,當真已經到了常人所不能及的地步。”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轉身向紅鳶兩人看去,“就憑她……想要那麼輕易殺了夜青玄,完全沒可能。這世上如果還有一個女人能靠近他、殺了他,怕也只有司雪衣了。”
陸繁堯沒由來地皺眉,“清淼姑娘這是拿我們尋開心呢?誰人不知夜青玄和司雪衣夫妻二人感情深厚,可以爲了彼此連命都不要,難不成你想讓司雪衣去殺了夜青玄不成?”
清淼彎眉一笑,“正常來說,自然是不可能,可是,如果司雪衣失了心智,受控於人呢?就像是離洛一樣。”
她向紅鳶看去,兩人相視一眼,微微點頭,紅鳶驟然回過神來,“你的意思是,遂心丹?”
清淼道:“是什麼藥不重要,只要能控制住她的心智最好,如此,就算夜青玄明知道她有危險,也會義無反顧地將她帶在身邊,那我們殺了夜青玄的勝算就會大了很多。”
紅鳶和陸繁堯不由連連點頭,而後陸繁堯瞥了那人一言,“既然清淼姑娘爲你求情了,那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先回去,晚些時候我會讓人把藥送給你,接下來該怎麼做,你應該很清楚了。”
“是……”那人聲音低沉地應了一聲,點了點頭,而後轉身欲走,紅鳶神色擔憂,逃出一隻藥瓶給她,“你收好這個,可以治你的內傷。”
那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不用擔心,轉身離去。
看着她離開的背影,清淼笑得越來越冷,似有意似無意問道:“陸先生的仇人不是君韶嗎?卻爲何一定要殺了夜青玄?他對你來說,有什麼不同嗎?”
陸繁堯輕輕笑了笑,“清淼姑娘說笑了,我只是看他一直跟在君韶身邊,恐他會壞了我們的計劃。再說了,他不是你的仇人嗎?既然要合作,我就該送你一份大禮,替你除了他,豈不甚好?”
“呵呵……”清淼不由冷冷笑出聲來,回身定定地看着他,“陸先生,既然要合作,那至少也該坦誠相待纔是,如果你連這點誠意都拿不出來,那我……”
說着,她搖了搖頭,轉過身去。
“清淼姑娘。”陸繁堯在身後喊了一聲,上前一步來,“你爲何就那麼想要知道?難道,你懷疑夜青玄的身份?”
清淼點頭道:“沒錯,曾經有人跟我說過,夜青玄並非真正的夜青玄,他的真實身份沒那麼簡單,這些年來那人一直在查,卻沒有查出什麼結果來,我答應過他,會幫他查個明白。所以,陸先生若是知道,何不如實相告?如此一來,方可顯出你我之間的坦誠。”
陸繁堯輕嘆一聲,點點頭道:“好,既然你那麼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不過這件事你必須要保密,尤其不能讓千凝知道,否則她是絕對不會幫我們,甚至,還會幫着夜青玄來對付我們。”
“爲何?”清淼不由緊緊皺眉,仔細想了想,驀地,她神色一凜,瞪大眼睛,喃喃自語:“難道,夜青玄他……”
陸繁堯冷冷一笑,緩緩道:“他就是七年前,君韶宮變中死不見屍的先太子,君曜。”
清淼有些不可置信,後退了兩步,低下頭凝眉細想,夜青玄竟然就是千凝一直心心念念要找的君曜哥哥!
“這不可能啊……”清淼緊緊皺眉看着陸繁堯,“如果他是君曜,如果他和千凝是青梅竹馬的戀人,那他出事之後,爲何沒有回去找千家助他復仇?又爲何會在夜朝娶妻成親,不顧千凝對他的感情?據我說知,夜青玄可不是那種寡情薄倖之人。”
“他不是,他自然不是。”陸繁堯點頭,應聲道:“你所謂的青梅竹馬不過是千凝的一面之詞,沒錯,他們確實是從小到大的玩伴,不過一直以來都是千凝纏着君曜,而君曜卻並無心於兒女情長,而是對排兵佈陣、帶兵打仗很有興趣,很小的時候就一直纏着君韶研究這些,待後來君韶領兵出戰,成了君瓴的大將,他就更加黏着君韶不放,一有時間便會去找君韶,千凝雖然會跟着一起,但多數時間都被二人攔在書房外。”
清淼不由一臉狐疑,“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陸繁堯慼慼一笑,“我麼?是繁寧告訴我的。”
清淼豁然明白,點了點頭,“如此看來,當年君曜待千凝並無感情,兩人只是朋友、是兄妹,可真是難爲了千凝,這麼多年對他念念不忘,若是讓她知道君曜已經愛上了別的女人,和別的女人成了親,你說她……會怎樣?”
陸繁堯擰眉,“你還是想要告訴她?萬一她念舊情……”
“哈哈……”清淼連連搖頭,笑道:“陸先生,你太不瞭解女人了,有哪個女人能忍受自己心心念念愛了那麼多年、等了那麼多年的男人突然愛上了別的女人,卻還要稱自己一聲嬸嬸?尤其是千凝,這麼多年了她依舊沒長什麼腦子,只一心想找找回君曜、殺了君韶,可是該怎麼做卻一點計劃都沒有,這種人成不了大事,但是……”
她停下來嘲諷一笑,幽幽道:“能壞了大事。”
陸繁堯微微一笑,“這麼說,你是想要用她來攪亂這個局面,我們也好趁亂動手?”
見她點頭,陸繁堯不由朗聲而笑,“仔細一想,也不無道理,反正她遲早都會知道的,既如此,倒不如我們先把她拉攏過來,這樣我們對付起君韶來,也會容易很多。只是可惜了千凝,她這輩子怕是註定要活在謊言和悲劇之中了。”
清淼側身看他,“你不忍心?”
陸繁堯輕笑,“不是不忍心,只是覺得她這一生徹頭徹尾地活在別人的利用之中,就連她自己的親人也未見得待她誠懇,這千家有很多秘密,怕是她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如果她知道了,也就不會奇怪爲何君曜如今回雲州了,卻依舊不願和她相見。”
清淼忍不住問道:“爲何?”
陸繁堯道:“日後你會慢慢明白的,現在最重要的,是要讓她知道這件事。”
清淼輕嘆一聲,點點頭:“我會把這件事情做好的,陸先生即使如此坦誠相待,那我也該回報你一些,放心吧,很快我就會說服千凝與你合作的。”
入夜之後,雪花變小了,只剩下星星點點還在飄動着。
連月閣內燈火通明,火光映雪,整個院子裡都亮堂堂的。
睡意朦朧間,雪衣只覺身上一沉,她霍地睜開眼睛看去,正好看到一道人影從頭頂罩下來,不由動了動胳膊,低聲道:“你回來了。”
原本正要將她抱起的夜青玄動作一停,直起身來看着她和身下的藤椅,輕斥道:“大冷天的,怎麼在這廊下就睡着了?桂媽媽和將離呢?”
雪衣連忙一把拉住他,“你小點聲,這一路舟車勞頓,入宮之後又折騰了一天,我就讓他們早些去歇着了,我本來是想坐在這裡看着雪,等你回來,結果一不小心打了個盹兒。”
說着,她看了看身上的絨毯,抿脣一笑,“累了吧?”
夜青玄無奈一笑,搖搖頭道:“不累,只是和君上談了一些事情,時辰不早了,進屋休息吧。”
說罷,他俯身將雪衣攔腰抱起朝着裡面走去,雪衣在他寬闊的手臂裡縮成一團,滿足一笑,突然又似想起了什麼,輕聲道:“阿玄,我們是不是該找個時間去拜訪一下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