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陌卿和龐平齊齊一愣,“怎麼會這樣?”
小兵戰戰兢兢道:“小的奉命前去清理他們屍體,結果發現那堆屍體里根本就沒有鞏思呈的屍體,地上有一道血跡,一直到了河邊……可是那河水湍急,鞏思呈又中了箭,就算他不死,也不可能淌過那道河。”
“派人去找了嗎?”
“找了,順着河邊一路找到了下游,卻並沒有發現鞏思呈的屍體……”
龐平擔憂地看着樓陌卿,想了想道:“殿下,會不會是有什麼人把他救走了?”
樓陌卿神色一凜,稍稍思索,問道:“去仔細點一點被抓回來的兵將,看看有沒有少了什麼人。”
“是!”龐平乾脆地應了一聲,領着那小兵一道離去。
沒過多會兒,龐平便又趁沉着臉色而回,沉聲道:“殿下,果然少了一個人。”
“誰?”
“一直跟在鞏思呈身邊的一名副將。”
ωwш▪тTk дn▪c ○ 樓陌卿低垂的雙手驟然緊緊握拳,發出咯咯聲響,“鞏思呈……”
龐平略有些擔憂地皺皺眉,“殿下,末將擔心如果鞏思呈真的還活着,那王妃她……”
既然樓陌卿已經鐵了心要殺鞏思呈,那鞏思呈手中的流煙這個人質怕也是沒什麼用了,心狠手辣如鞏思呈,難保他會不會對流煙下毒手。
樓陌卿只覺心狠狠一沉,沉吟半晌,方纔沉聲道:“傳本王指令,命邊疆所有的通行口全部封閉,暫停一切商貿往來,一定要將鞏思呈留在樓夙,另外,從現在開始,派出所有人尋找王妃的下落,在各地張貼告示,找到王妃之人,必有重賞,提供有利線索之人,亦有銀兩賞賜。本王就不信,本王連一個活生生的人都找不出來!”
“是!”龐平沉沉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樓陌卿緩步走到門旁,雙手負後,眼神愈見冷戾剔骨,冷得可怕。
鞏思呈,若是讓本王抓到你,定會將你碎屍萬段!
容曦這一睡,足足睡了一整天,直到入夜,她方纔昏昏沉沉地醒來。
睜開眼睛一看,眼前的一切似乎有些眼熟,應該是在哪裡見過……
是容家嗎?不是。
是莫涼城嗎?也不是。
這裡是……這裡是樓陌卿的大營!
她驟然坐起身,向四下裡看去,只見樓陌卿正坐在當廳的案前,以手扶額打盹兒,面前擺着一張地圖,地圖上有很多地方被硃紅的筆圈起來,畫了個小小的叉。
“你醒了?”樓陌卿警覺高,饒是容曦腳步聲很輕,他還是被驚醒了,見容曦已經醒來,不由淺淺一笑,站起身來。
容曦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冷眼看着他,“我爲什麼會在這裡?”
樓陌卿微微擰眉,“你昏了過去,大夫說你身體虛弱,要好好休養,補補身體……”說着,他走到一旁的飯桌旁,端起湯碗試了試,“不冷不熱,正好喝。”
“我不需要你的假仁假義。”容曦打斷他,冷睇着他,勾起一邊嘴角笑了笑,“樓陌卿,我記得我早就說過,我跟你再無瓜葛,從今往後,我的生死與你無關。”
說罷,擡腳就要出門去,卻眼前一黑,險些摔倒。
樓陌卿大步上前,一手端着湯碗,一手扶住她,沉了臉色道:“我知道你恨我,也知道你想要離開這裡,你放心,等你養好了身體,我絕對不會攔你,可你現在身體很虛弱,必須要好生調養,否則日後落下病根,就麻煩了……”
“你走開!”容曦用力推開他,打落了他手中的湯碗,只聽“砰”的一聲,湯碗摔在地上,碎了一地,湯也撒了一地。
樓陌卿俊眉擰起,喝道:“曦兒,你別再這麼任性了,閔揚的死,也不是我所想看到的,身爲你的表兄,比誰都希望能看的你過得好,你明白嗎?”
“表兄?呵!”容曦諷笑一聲,想到閔揚,不由落下淚來,“樓陌卿,你是樓陌卿,你難道忘了嗎?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的表兄他叫司仲卿,他是夜朝的司將軍,是十六衛大將軍,是司家長子司仲卿,可是……可是他已經戰死了,這世上再也不會有司仲卿,我也沒有仲卿表哥了!”
闞澤聽到帳內的動靜和爭吵,連忙趕了過來,不想剛剛進了帳門,就被容曦用力一把推開,而後莫名其妙地看着容曦哭着衝了出去。
“殿下,這……”他看了看晃動的帳門,又看了看一臉無奈的樓陌卿,“要不要把她追回來?”
樓陌卿想了想,道:“不用了,你追不回來的,曦兒大小就是倔脾氣,任何人的勸都不會聽的……”
說到這裡,他愣了愣,仔細一想,倒也不是誰的話都不聽,至少他的話她還是聽的,可是如今,她卻是將他當做了這輩子最大的仇人。
“啪!”門又被人一把推開,容曦冷着臉回來,“閔揚呢?”
闞澤頓然覺得冒出了一頭冷汗,不安地看了樓陌卿一眼,卻聽樓陌卿嗓音平穩道:“我已經派人把他葬了,如今這天氣,不宜久擱……”
“葬了!”容曦瞪大眼睛,豆粒大的眼淚一滴一滴落下,而後衝到樓陌卿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憑什麼……憑什麼擅作主張把他葬了,你憑什麼!他是我的是我的,我都還沒見他最後一面,我還沒跟他說我想說的話,你怎麼能……”
一連串的打擊和近日來的折騰,確實已經讓她虛弱不堪,她竟是連抓緊他衣襟的力氣都沒有了,整個人搖搖晃晃,上氣不接下氣。
看着她蒼白的臉色和哭紅的眼睛,樓陌卿心揪着,卻不知能說些什麼。
良久,他握住她的手腕,“曦兒,你現在這裡好好養身體,等你身體好了,我就把事情的前前後後都跟你說清楚。”
“不必了!”她突然一把鬆開樓陌卿,俯下身深深吸了一口氣,四下裡環顧了一圈,樓陌卿像是看懂了她的心思,走到一旁拿起一個用黑紗布包起來的排位遞給她。
容曦愣了愣,雙手顫抖地接過牌位,打開看了看,看到那個熟悉的名字,心下又是一陣刺痛。
“閔揚……”她大口喘着氣,“我帶你回家……”
可是,究竟哪裡纔是他的家?
容曦只覺心頭一陣茫然,她竟是……連要去哪裡都不知道,她只知道,這裡是害死閔揚的地方,她不能更不想留在這裡。
看着她神色悲痛地緩緩出了門去,闞澤下意識地向樓陌卿看去,等他拿主意,樓陌卿長嘆一口氣,道:“派人跟着她,確保她的安全,不管她要去哪裡、幹什麼,都不要阻攔她,你們只要確保她的安全的就好。”
畢竟,如今這境況,就算他自己去了,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來對她了。
闞澤瞭然地點點頭,出門吩咐了幾句,復又折回,看着滿臉倦怠的樓陌卿,輕聲道:“殿下,你好好歇會兒吧,這段時間你都沒能安穩地睡個好覺,末將知道你擔心王妃,可若是連殿下也垮了,倒下來,誰還能帶着我們把王妃找回來?”
樓陌卿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意,然而此時此刻,縱然他已經疲憊不堪,卻是怎麼也無法入睡,有太多的事情壓在心頭,一天找不到流煙、回到朝中,他便一天不會安寧。
“閔揚和鞏思呈的事情一定會很快就傳到莫涼城,不知屆時他們會作何反應。”他邊說邊試着想了想,輕嘆道:“閔揚這條命當初是雪衣廢了好大的勁兒才救回來的,如今卻……”
闞澤眼睛一亮,道:“殿下,你與玄王妃是兄妹,那玄王爺手下能人輩出,我們興許可以找他幫忙……”
話沒說完,樓陌卿就用力搖了搖頭,“莫說他們相距很遠,遠水救不了近火,便是他們就在這裡,這一次本王也不想再依靠他們,今後本王要擔起的是整個樓夙,若是事事都要依靠別人,又如何能頂的起樓氏先祖留下的江山?”
聞言,闞澤只能無奈地點點頭,“末將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可是末將實在不忍心看着殿下這麼痛苦,自從慄姬娘娘事發、王妃失蹤之後,殿下就變了,末將有時候會想,殿下終於變成了末將想要看到的樣子,這究竟是好是壞。若是以前、末將自然是覺得好,可是現在……與殿下相處得久了,瞭解得多了,末將突然覺得以前的那個殿下才是末將真正喜歡的樣子,那時候的你,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有這麼重的壓力和這麼多的痛苦。”
樓陌卿驟然輕輕笑開,走到桌案旁坐下,“人都是自私的,包括你我,以前的你一心只想着父皇的遺命,一心想要找回先太子,而今我回來了,你我從仇人變成至交,你自然又是希望我能活得輕鬆開心。”
說着,他低頭看着面前的地圖,修長手指從上面緩緩拂過,拂過那些被圈起來的地方,“這些地方都找不到煙兒……闞澤,你說萬一我找遍了樓夙也找不到煙兒,該怎麼辦?”
闞澤一愣,重重搖頭,“不會的,只要他們還在樓夙,末將和龐將軍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