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子衿豁然站起身,險些打翻了面前的杯盞,“怎麼回事!”
斂秋道:“平日裡照顧溫公子的下人方纔給溫公子送藥去,接過發現屋子裡空無一人,找遍了公主府也沒見他的身影,而溫公子的房裡似乎有打鬥過的痕跡,只怕……”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把頭低垂下去,不敢去看夜子衿的眼睛。
雖然她在公主府的時間不久,卻看得出來,夜子衿脾性一向不好,對人不是斥責喝罵,便是冷眼相待,能讓她柔聲淺笑的人只有夜青玄。
本以爲這世上只有夜青玄能讓她這樣,直到這個溫子然出現,他的一舉一動似乎都能牽動夜子衿的情緒,且不說是讓夜子衿開心還是擔憂,但至少看得出來,他對夜子衿而言,很是重要。
如今他人在公主府莫名其妙失蹤,夜子衿定是要鬧翻了天去。
正想着,夜子衿已經站起身來,擡腳就往外走去,正要遇上端着托盤而來的將離,見夜子衿這副神色,心知情況不妙,連忙讓到一旁,而後走到夜青玄身邊小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夜青玄俊眉微凝,起身道:“先把菜送回去,晚些時候再說。”頓了頓又走到門前,道:“杜暢。”
一名玄衣侍衛應聲上前來,“王爺有何吩咐?”
“即刻調派人手全城搜查溫子然的下落,尤其注意瀾王府的人。”夜青玄冷靜地吩咐着,瞥了一眼已經走遠的夜子衿,沒由來地擰了擰眉,揮揮手道:“不要讓別人察覺。”
“是!”杜暢應了一聲,快步離去。
夜青玄復又垂首看了一臉茫然的將離一眼,“你和桂媽媽就待在府中,哪裡也不要去,只要不出玄王府的門,便沒有人能傷得了你。”
將離連連點頭,雖然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然看夜子衿和夜青玄的臉色便知情況不妙。
她自是不會知道,若溫子然真的是在公主府被抓走,若抓走溫子然的當真的那個人,那也就意味着,這幾天的平靜他已經忍夠了。
自從那天夜子衿遇襲、黑衣殺手盡數被抓之後,守在公主府外的那些守衛便全都撤離,平日裡埋伏在玄王府和修王府周圍的人也全都很有默契地退下,看似對他們放鬆了警惕,然夜青玄知道,他不過是想欲擒故縱罷了。
想到這裡,他大步出了門去,如果夜明瀾當真是這麼打算的,那溫子然便是引誘夜子衿上鉤的誘餌。
瀾王府後院,夜明瀾的得意笑聲不絕於耳。
一間陰暗潮溼的鐵牢內,夜明瀾端坐桌旁,一手輕輕把玩着手中的文玩核桃,另一隻手執起杯盞抿了一小口,動作輕緩優雅,茶水沒有濺出一滴。
偏得他的眼底滿是陰冷與詭譎,與他這副翩翩公子的模樣相差甚遠,只見他朝着對面被捆縛在鐵架上的人瞥了一眼,淡淡道:“溫子然。”
溫子然緩緩擡頭看了他一眼,神色清淡平靜,絲毫不見慌張,“瀾王殿下找溫某來,不知所爲何事?”
聞言,夜明瀾頓然朗聲一笑,“好個溫子然,你都已經身陷瀾王府了,還能這麼泰然自若,一點都不害怕,本王真是不得不敬你一成。”
“呵!”溫子然挑眉輕呵,看了看捆住自己的鐵鏈,“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難道我怕了,瀾王殿下就會放過我?”
夜明瀾搖搖頭,“自然是不能,你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你可是叛國之將溫意川的兒子,是叛逆之子,本王怎麼會這麼傻,這麼輕易地放了你?私放叛逆餘孽,可是要被治罪的。”
說着,他意有所指地看了溫子然一眼,果然看到他的平靜神色瞬間轉變,變得沉冷,不由心情大好,哈哈笑道:“這一下,本王可算是撿着寶了,你是不知,本王那個四姐……也就說子衿公主,實在是太難纏,她那冷冷淡淡對什麼都不在乎的性子,本王想了許久都不知道該用什麼來制住她,說來,本王還要謝謝你,多虧你出現在莫涼城,出現在公主府,本王才突然想起你來。”
溫子然強忍住心底的怒意,冷冷一笑,道:“瀾王殿下太瞧得起溫某了,如你所言,溫某不過就是個叛將餘孽,又與子衿公主有何干?瀾王殿下若是想要在聖上面前立功,便取下我溫子然的腦袋去交給聖上,聖上見王爺誅殺叛孽有功,自會對你進行嘉獎。”
“哈哈……”夜明瀾輕輕搖頭,笑得更加歡快,“嘉獎?你以爲本王你以爲本王既是敢就此把你抓來,就是爲了討好父皇,以爲本王需要用你的命來博得父皇的歡心,以此得到嘉獎?哈哈……溫子然,你也太天真了!”
溫子然當然知道不是,夜明瀾陰險狡詐,他不是不知,他只是不知道他真正究竟想要做什麼罷了。
眯了眯眼睛,他淡淡道:“既然都不是,那王爺究竟抓溫某做什麼?你既是把我活捉回來,自然不可能只是爲了要殺我吧。”
夜明瀾緩緩站起身來,一步步朝他走近,“你這麼想知道,告訴你也無妨。本王可是從公主府把你抓出來的,如果本王沒聽錯的話,你在公主府收到的待遇可是上賓級別的,嘖嘖……本王就想不明白了,你可是溫意川的兒子啊,而溫意川是誰?是四姐的駙馬,只不過後來被四姐設計活捉,又被父皇下令處斬了而已。總之,不管怎麼說,你和四姐之間不應該是仇人嗎?畢竟,四姐害了你父親,又派人滅了整個溫家,你應該恨死了四姐纔對,可你爲何會去救她,又爲何會成爲她公主府的上賓?”
說話間,他已經走到溫子然面前停下,一臉看戲的表情,皮笑肉不笑,“溫公子,可否告知這是爲何?本王真的是好奇死了。”
溫子然被縛着的雙手驟然握緊,緊緊咬了咬牙,沉默許久,終於冷冷一笑,“王爺那麼想知道,不如去問你的姐姐。”
夜明瀾連連點頭,“問,自然是要去問的,不過不是現在,也不是到公主府。”
說着,他突然挑眉陰冷地笑了笑,那種笑容有些猙獰,讓溫子然心下一驚,“你現在可以什麼都不說,本王問不出來,自然是找權利更大的人來問,你說,本王把你交給父皇,然後告知父皇是從公主府找到的你,父皇他會怎麼想?”
“你……”溫子然頓然一怒,如此一來,夜子衿就會被拖下水了。
見溫子然發怒,夜明瀾滿意地點點頭,繼續道:“當然,你不用擔心,父皇很是偏愛四姐,就算四姐真的窩藏包庇叛孽,父皇也不會怎麼她,最多就算呵斥兩句罷了,不過……”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故作憂慮道:“若是這事被朝中的文武百官知道了,只怕就沒這麼簡單了,你也知道的,那些保皇派對於叛逆之人的態度向來是‘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他們若知道四姐這麼對你,肯定會上奏奏請父皇狠狠治四姐的罪,否則不足以服衆,而父皇自然是不捨得殺四姐,屆時,爲表四姐與你之間沒有瓜葛,說不定會讓四姐當衆親手殺了你以證清白。”
說到這裡,他又停了停,一臉悲傷神色,唉嘆一聲,“想到四姐要親手去殺你,本王都能想象得到她的掙扎和痛苦。”
“夜明瀾!”溫子然終於忍不住怒喝一聲,雙拳握得咯咯作響,“你這個陰險小人!”
聞言,夜明瀾不怒反笑,“罵吧,想怎麼罵就怎麼罵吧,等到夜子衿要親手殺了你的那一天,本王倒是要看看你還能不能罵的出來。”
溫子然渾身輕輕顫抖,咬緊牙,喝道:“你若真有本事,現在就殺了我!”
夜明瀾卻搖了搖頭,“你可是本王最精彩的一步棋,本王怎麼可能捨得殺了你?再說,用你一個可以對付夜子衿,甚至還有可能把夜青玄也拉上,嘖嘖,本王實在是很想知道,那一天會是怎麼情景,哈哈……”
他對溫子然的怒喝和咆哮根本不屑一顧,轉身大步離去,那得意的笑聲卻一直在鐵牢內迴響,溫子然拼了命地想要掙脫,手腕上被勒出一道道血痕,卻是於事無補。
走到門口,段意下意識地回身看了一眼,看到一直都是溫潤平和的溫子然此時像是發了瘋一般地折磨自己,只是爲了不想成爲夜子衿的負擔,心下頓然狠狠一凜,嚥了口唾沫,輕聲問道:“王爺,我們什麼時候把溫子然送到聖上那裡?”
夜明瀾冷哼一聲,不緊不慢道:“急什麼?先讓他們好好找找人,着急擔憂一會兒再說。哼,跟我夜明瀾作對,我就要讓她知道什麼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算是親人又如何?誰敢在這條路上阻攔本王,本王便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段意深深吸了一口氣,不敢再問太多,倒是夜明瀾像是察覺他情緒有變,下意識地側身看了他一眼,正想要多說什麼,就見林有匆匆而來,對着夜明瀾行了一禮,輕聲道:“探子剛剛送來消息,玄王妃最遲後天一早便可回到京中,不過……”
“這麼快就回了?”夜明瀾疑惑地皺了皺眉,不是說要等容皓過了頭七嗎?“不過什麼?”
“聽說,玄王最親信的人離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