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葛青醒來,已經將近傍晚。
只微微一動,便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痛得他齜牙咧嘴,一陣低呼,隨即聽到有人喊道:“你醒啦……哎,你別亂動,你身上有傷……”
邊說着,那人邊端着一碗湯藥走過來,對着他輕輕一笑,“醒來的正好,藥已經好了,可以喝了。”
“將離姑娘?”葛青疑惑了一聲,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自己的懷裡,卻發現自己的衣衫已經被人換過,身上的急召令也不見蹤影,不由一驚,擡腳就要往門外衝去。
“傷還沒好,先且休息着。”一道俊挺的身影從門外走進來,對着他淡淡說着,一擡手扶住身形搖晃踉蹌的他。
葛青這纔看清來人,俯身去行禮:“見過玄王殿下。”
“你有傷在身,不必了。”說話間,他已經扶着葛青在桌旁坐下,將離連忙遞上藥碗。
端着藥碗,葛青遲疑了一下,夜青玄道:“放心吧,是治你傷的藥,無毒,王妃親自配的藥。”
聞言,葛青又是一驚,看了看藥碗,突然仰頭大口飲下,而後擦了一把嘴巴,神色凝重地看着夜青玄。
見他們似是有正事要談,將離倒也識趣,端起空碗和托盤退了出去。
夜青玄爲問道:“京中發生了什麼事?”
葛青搖頭長嘆,“京中現在已經變了樣了,王爺還是儘快回去吧,聖上讓王爺和王妃儘快回京,說是有事交代。不過,屬下懷疑……”
他瞥了夜青玄一眼,沒有把話說完,夜青玄卻似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現在京中,瀾王一手掌權,可是如此?”
葛青點頭,“不僅如此,如今太子殿下已經葬身火海,皇后娘娘也服毒自盡,修王殿下和賢妃娘娘更是被困深宮,蘇老王爺被暗殺,月家被封,京中獨留子衿公主一人撐着,不過……”
他遲疑了一下,有些擔憂地看着夜青玄,果見夜青玄沉了臉色,沉聲道:“子衿怎麼了?”
“不過聽聞,子衿公主因爲幫着皇后娘娘和賢妃娘娘,遭瀾王殿下和貴妃娘娘的嫉恨,卑職離京之時,已經有人開始打公主的主意。”
話音剛落,夜青玄捏着杯盞的手驟然收緊,神色變得冷肅,微微眯起眼睛,眼底閃過一抹凜凜殺意。
葛青心驚,卻不得不繼續道:“屬下現在擔心,王爺此番回到京中,恐會有一場難免的爭鬥,又或者,如果瀾王狠得下心,不顧念兄弟情誼,只怕王爺未見得能進得了莫涼城。”
說到最後一個字時,他自己都沒由來的驚了一驚,開始擔憂起來。
倒是夜青玄,沉吟了片刻過後,垂下眉輕聲道:“追殺你的那些人可知是何人?那些人在臨行前已經把受傷的同伴全都滅了口,如此毫不猶豫地對自己的同伴下殺手,看來都是些訓練有素的死士。”
葛青想了想道:“屬下一直都看不清他們的臉,不知道他們究竟是誰,更不知他們是誰派來的,這些人見到我們就動手,多一個字都不說,天策衛縱然人人都是身手了得之人,卻也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對於他們的陰招狠招防不勝防,多位兄弟已經摺損在他們手中。”
驀地,他雙手緊緊握起,想起他們慘死的模樣,心底的恨意越發強烈,
這些人就是毫無感情的魔鬼,他們的目的很明顯,哪怕是死,也要將前來給夜青玄送信的所有天策衛全都殺死,最可怕的是他們就像是殺不盡,死了一批還會再來一批,如此往復,天策衛也是人,也有精疲力竭之時,一旦被他們鑽了空子,就性命危矣。
這一路走來,原本的十個人已經只剩下他一人。
“原本得知王爺在北疆,屬下便趕到了北疆,卻被告知王爺前一天剛剛離開,在回北郡的路上,屬下片刻不敢歇息,一路馬不停蹄地趕路,卻是沒能追上王爺,本以爲要把命丟在這裡了,卻沒想到……咳咳……”
夜青玄擡手摁住他顫抖的肩,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是本王疏忽了,本王在京中留了人,一有消息便會立刻傳來,可是近來卻一直沒有收到他們的消息,想來是被瀾王的人截了。”
葛青搖頭,“王爺在外,不知情況,自然怪不得王爺,所幸老天留了我葛青一命,看來是要留着我給那些無辜慘死的兄弟報仇!”
說着,他狠狠一拳砸在桌上,深深吸氣,努力強忍着心底的恨意。
“你身上有傷,先不要激動。”就在葛青怒不可遏之時,門外傳來一道清越冷冽的嗓音,不驕不躁,不急不緩,平平淡淡地說來。
葛青聽得一愣,看了看門口,又看了看夜青玄,隨即只見雪衣手中拖着一隻小巧的玉盤走進來,將盤子上的拳頭大小的琉璃碗送到葛青面前。
“這是……”葛青愣愣地看了看,雖然他不懂藥理,可是僅僅看着這樣子、聞着這味道,便知這碗水晶晶的湯不簡單。
只見夜青玄俊眉一斂,看了雪衣一眼,“從哪弄來了?”
雪衣淡淡一笑,道:“這裡地處北方,方圓五十里內有兩處雪山,雖然不比極寒之地的雪山,可是想要採到一兩多雪蓮還不成問題。”
“冰山雪蓮!”葛青驟然一驚,下意識地就要起身,卻被雪衣擡手壓下。
“葛統領不用激動,這並非是整株的雪蓮,這裡地處偏僻,想要找到整株的談何容易?這裡只有五片,你先且服下,不管怎樣,先得治好你的傷,我們才能儘快上路,這是爲了你好,也是所有人好。”
葛青還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訕訕地看了夜青玄一眼,見夜青玄點點頭,便堅持站起身來對雪衣和夜青玄行了一禮,“王爺和王妃救命之恩,葛青記下了,日後定會報答這份恩情。”
說罷,端起那碗雪蓮湯仰頭飲下,先覺一陣清涼,繼而又暖和和的,感覺很是奇怪,不過渾身上下也舒暢了許多。
月光灰濛,廳內的幾人都是一副神色凝重之樣,夜青玄負手而立,離洛站在他身邊不遠處,容毓則坐在一側,時不時地輕咳兩聲,不過臉色已經好了很多。
“蘇老王爺是蘇貴妃的親叔叔,卻沒想到,也沒能躲過一劫。”容毓俊眉微微擰起,縱然神情不是很明顯,可是看得出來他已然動怒了。
於公,他無法接受蘇貴妃和夜明瀾爲了一己之私而還了自己的親人,於私,蘇宏是蘇語的爺爺,也就是容璟的爺爺,此番蘇宏遇害,蘇語和容璟定會收到影響。
然而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明白蘇老王爺被害的原因。
就在他想到這裡的時候,離洛忍不住問出了聲:“王爺,夜明瀾他們爲什麼要害老王爺?”
夜青玄眉峰一挑,微微眯起眼睛,蘇家的事他已經讓無門查了許久,不過卻沒有查到什麼與此能牽扯上關係的事情。
正疑惑時,雪衣領着將離款步進了廳內,她定定看了三人一眼,沉聲道:“也許,我知道爲什麼。”
“你知道?”夜青玄和容毓都有微微的驚訝,雪衣淺笑着點點頭,側過身去避開兩人的目光,“如果我沒有猜錯,應該是爲了老王爺手中的那一枚虎符。”
聞言,原本還有些疑惑的兩人頓然像是明白了什麼,相視一眼,齊聲道:“暗玉虎符!”
雪衣抿了抿脣,換出一副肅然神色,“看來你們都知道。”
容毓微微搖頭,“若非你提醒,只怕我也想不起來,仔細想想,好像已經是很多年前了,有一次蜃雪樓暗查蘇貴妃的事情時,無意中查到了蘇家的一件事,據傳蘇家有一枚代代相傳的暗玉虎符,可調動千萬精銳兵將,不過這些兵將並沒有人見到過,這枚虎符更沒有人知道是否真的存在,久而久之,這事便又淡了下去,沒有過多留意。”
夜青玄亦頷首道:“無門也曾打聽到過一絲關於暗玉虎符的事,只不過這件事的根據太少,而且真假難辨,倒也沒把它和老王爺的死聯繫到一起。”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皺了皺眉,“若這暗玉虎符當真存在,而且就在老王爺手中,那此番夜明瀾的殺人動機便明瞭了,素來,老王爺都看不慣瀾王和蘇貴妃的一些言行,更不願與他們同流合污,想來是夜明瀾索要虎符不成,而給老王爺帶來了殺機。”
容毓一臉擔憂,“事情若當真如此,那這件事就麻煩了。暗玉虎符這麼重要的東西,老王爺在回鄉途中定會帶在身上,如今蘇老王爺已經被害,他的身上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物,也就是說虎符已經不見了,若是這虎符已經落入了夜明瀾隻手……”
他沒有說下去,而是向夜青玄和雪衣看去,眼底隱隱有一絲不安。
“那我們此行回朝,就真的有可能連莫涼城的大門就進不了了。”
就在幾人沉思之時,離洛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對了,說起老王爺,屬下倒是想起一件事來。前些天接到無門兄弟傳來的消息,他們已經把月姑娘安然護送到了北郡,他們曾經遇到過老王爺,不過那時候老王爺已經身受重傷,失血過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