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千機子臉色驟變,由方纔的冷漠變得驚愕,一瞬不瞬地盯着君韶看了許久,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你是說殿下還活着?”
君韶揮揮手,示意子冥到門外候着,而後對千機子道:“是不是還活着,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覺得師兄應該知道,畢竟皇兄和皇嫂都已經去了,如今這世上和他最親的人就是他的師父師兄你了。”
“呵呵……”聽他這麼一說,千機子又不高興了,他譏諷地笑了笑,看向君韶,“君上這話說的不大妥當,殿下最親的人不應該是你,他的皇叔嗎?”
君韶的臉色驟然冷笑,垂首斂眉,然再擡頭時,卻已經變得神色清和,他搖搖頭道:“怎會?我是他皇叔不假,可我也是害死他父皇和母后的兇手,他應該比任何人都想殺了我,所以我想,這些年他一直不露臉,應該就是在某個地方想着要怎麼殺了我吧。”
千機子眼底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怔諤,他微微側過身去不看君韶,心中卻有萬千思慮。
君韶也不介意他這種反應,低下頭又是自嘲一笑,“師兄放心,曜兒畢竟是君氏一族如今留下的唯一的男丁,我不會隨隨便便傷害他的,畢竟,君氏一族還要靠着他延後。”
“你……”千機子有些琢磨不透他的心思不由狠狠皺眉,“君上究竟想要做什麼,不妨直說吧。”
君韶輕笑道:“我想要做的事情,方纔都已經跟師兄說了,師兄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自然是想要曜兒回來。”
說罷,他轉過身去,對門外道:“來人,請孤王的師兄回宮小住幾日,也好讓孤王這個做師弟的好好照顧照顧他。”
“是!”子冥和另一名隱衛應聲入內,對着千機子做了個“請”的動作。
縱是千機子不願意看到君韶,不願意回王宮去,此時卻也是由不得他自己了,畢竟,君韶雖然殺兄弒侄奪位這樣的事情做得很冷酷無情,可是整個君瓴卻在他治理下越來越好,如今百姓早已忘了君曜,他們只知道他們的君上是君韶,是個明君。
若是他想要逃走,只怕尚未出了雲州,就會被人抓住給扭送回來,誰讓他雙手難敵四拳?
只是……
君韶似乎早已猜中他的心思,走出幾步遠,又回身看了他一眼,道:“師兄放心,過幾日師父的忌日,我會陪着師兄一起去給師父他老人家掃墓,拜祭他老人家。”
千機子把頭扭到一邊,不看他。
子冥忍不開口道:“千機子前輩,君上對尊師可是一向都很尊敬的,每逢初一十五,都會派人前去打掃墓地拜祭,遇上特殊節日和每一年尊師的忌日,君上也會親之前去拜祭。”
聞言,千機子微微一驚,側身瞥了君韶一眼,並沒有出聲,而是跟在子冥身後一道出了門去。
既然君韶還算有心,答應和他一起去祭師,那他就先且到宮中住幾日也好,反正是逃不掉的,而且師父的忌日也是必須要祭典的。
想到這裡,他的心裡也稍稍放平了些,腳步漸漸變得沉穩。
倒是他身後的君韶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他的這位師兄是出了名的狡猾,就連當年師父也曾說過,千機子千面百變,他說的話、做的事都不能完全的相信,對於親近之人,興許可信八成,對於普通之人,興許可信五成,看對於他仇視之人,最好一點都不要相信。
除非,你已經知道真相。
這麼一想,君韶的心裡隱隱有些不安和躁動,方纔說起君曜,千機子的反應和神色都有些怪異,若是別人,這樣的反應再合適、再正確不過,可是對於他……
難道,他知道君曜還活着!
想到這裡,一直低沉着的心驟然升起,下意識地握緊拳,是了,就千機子這番反應便可斷定,他一定知道君曜還活着,而且他們已經見過面了,而根據隱衛來報,千機子這些年幾乎一直油走在君瓴和夜朝之間,鮮少會到別的地方去,那也就是說……
君曜就在夜朝!
四下裡都是追兵,他們身着各種各樣異族服飾的人緊追不捨,眼看着他們就要追上來了,齊才良忍不住一把掙脫了溫子然,用力推了他一把,“賢侄,你快走,他們要的人是我!”
“不行!”溫子然態度決絕,有一把緊緊抓住齊才良,“我既然說了要救你,那在我死之前,我絕對不會讓你死在那些人手中!”
齊才良還想再說什麼,突然只聽溫子然輕呵一聲“小心”,從兩個方面射來無數羽箭,似要將他們困住。
溫子然目光一凜,手中長劍出鞘,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口,強行運氣,用力一劍揮出,強大的劍氣彈開了多半的羽箭,還有一些被兩人左躲右閃地避開。
“賢侄!”齊才良長嘆一聲,“我一個背信棄義之人,又何須你這般相救?你該知道,如果你這麼堅持下去,只會我們兩個齊齊喪命在他們手中,若你現在就逃走,興許還能撿回一條命。”
說着,他回身看了一眼緊追而來的衆人,苦苦一笑。
一開始的時候,對於他們的追殺他還有些怨恨和不解,可到了現在,他突然就淡然了,不管怎樣,差點害得他們全族覆滅,他也有一定的責任,縱然他是被人利用的,可是做了就是做了,現在這些人只一心想要找個人殺了出口氣,又怎會聽他這麼多解釋?
想到這裡,他悽悽一笑,一手扶住受傷的肩頭,用力向前跑去,馬已經被他們射殺,他們現在只能憑着這雙腿向前跑去。
只是,雙手難敵四拳,雙腳也跑不過四個蹄子,只聽得一陣馬鳴嘶吼,前後的路都已經被阻斷,那些人已經涌上前來,將兩人團團圍住。
“哼!”其中一人瞪着齊才良,恨恨道:“姓齊的,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害死了我們所有人!”
齊才良淡淡笑了笑,沒有點頭,算是默認,“你們要殺我,我能理解,我也沒想過自己能逃出去,只是,我想求你們一件事……”
話未說完,一名領頭將軍就怒了,喝道:“呸!就你這樣的人還想求我們爲你做事?下輩子吧!”
倒是他身邊的年輕男子沉得住氣,擡手攔住他道:“先聽聽他說什麼。”
而後又向齊才良看去,見之,齊才良垂首致意,“多謝。”他指了指自己身邊的溫子然,道:“這位小兄弟跟這件事沒有一點關係,他只是我的一位舊交好友的孩子,知我有難,故前來相救。我希望我死後,你們能放他一命,畢竟,他與這件事無關。”
四周衆人不由相視一眼,而後齊齊朝着齊才良身邊的溫子然看去,神色各異。
如今追殺齊才良是幾個小族聯手行動,要殺齊才良是毫無疑問的,可是要不要放過溫子然卻拿不定主意。
正猶豫時,只聽人羣中有人道:“不能放過他,他和齊才良關係這麼好,若是我們殺了齊才良而放了他,今後他若向我們尋仇,那就麻煩了!”
一言出,衆人響應,都覺得此言有理。
齊才良忍不住無奈地搖搖頭,有些絕望,卻又聽方纔的那個年輕人道:“其實,想要放過他不是沒有辦法,只不過他要付出一點代價。”說着看了手邊的衆人一眼,點點頭道:“廢去他的武功,斷了他的手筋腳筋,讓他今後再也沒有辦法向我們尋仇,興許,可以放過他一命。”
“你們……”齊才良剛剛升起的一絲希望又墜入谷底,他咬牙恨恨道:“好,好個辦法!”
溫子然神色清冷,目光淡淡地從衆人身上緩緩掃過,手中長劍一挑,“廢話少說,要取我的命,自己來!”
“嚯,還是個硬骨頭!”其中一人冷喝一聲,一躍而起,“讓老子來會會你!”
話音落,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跟着落在面前,來人是個虯髯大漢,身長八尺,一身膘肉,手中提着一把寬刀,一看就不是個好對付的人。
見他出面,身後的衆人不由吆喝吶喊開來爲他助威,溫子然卻不屑一顧,只冷冷瞥他一眼和他手中的刀,手中長劍緩緩指向他。
那大漢一見溫子然這動作,不由氣惱,喝道:“臭小子,你是不是瞧不起老子?看老子今天不好好教訓教訓你!”
說罷,手中寬刀一揮,朝着溫子然砍來。
他雖然題型膘健,動作卻遲鈍緩慢,見他出手,溫子然不由冷笑一聲,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眼看着那人到了身前,他突然向後一仰,側過身去,手中長劍向後一橫,而後迅速挪步朝着大漢身後跨出兩步。
大漢頓然悶哼一聲,回身驚訝地看了溫子然兩眼,又看了看四周不明情況、突然停止喝彩的人,而後重重倒在地上。
“你……”衆人大驚,瞪大眼睛看着溫子然,方纔被大漢擋着,他們甚至都沒有看到他是怎麼動手的,就這麼一劍斃了他的命!
見狀,人羣中突然有人驚呼他:“殺了他,絕對不能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