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才良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瞥了一眼身後的馬車,“既然軍師不願破陣,我們也無法進城,那我們就只能另尋它處落腳了。”
說着對着莊傲抱了抱拳,“告辭。”
“站住!”莊傲冷睇了他一眼,一步步緩緩走近馬車,臉上是殘冷的笑意,“既然玄王妃就在此,豈有不見上一面的道理?”
縱然現在的夜青玄不是真正的夜青玄,可是她畢竟就是他的妻子,這一點是錯不了的。莊傲在夜青玄手上吃了大虧,自然不可能就這麼放過雪衣。
齊才良心下駭然,說不清爲什麼,他是想要對付夜青玄不假,卻並不想雪衣和這些人牽扯上關係。
雖然他對莊傲不是十分了解,然多多少少聽說過他的爲人,這個人陰險狡詐,在万俟祿身邊沒少做損人利己之事,且此人雖然表面上是個修道之人,實則心胸狹隘,心狠手辣,專以邪蠱之術和各種奇門毒藥害人,如今他這傷定是因夜青玄而起是錯不了了,他若因此報復在玄王妃身上……
想到這裡,齊才良只覺心頭一凜,瞥了一眼隨自己而來的那些將士,低聲喝道:“攔住他!”
聞言,守在馬車兩旁的將士迅速上前,將馬車團團護住。
見狀,莊傲臉上升起一絲不滿,冷冷看着齊才良問道:“你這是幹什麼?”
齊才良正色道:“人是我抓的,我就要負責到底。”
“哼!”莊傲不由嘲諷地笑了笑,“負責?我倒是想知道,你打算怎麼負責?”他說着瞥了一眼門簾低垂的馬車,又轉向齊才良道:“玄王和玄王妃的感情如何,你定然也是聽說過的,通過這些天的相處,想來你也大致瞭解了玄王是個怎樣的人,你當真以爲你護得玄王妃周全了,他就會放過你?”
齊才良不由微微變色,莊傲的話他不是不明白,玄王夫婦感情深厚,不管是傳聞中的,還是他親眼所見的,都可以肯定地說,他二人是可以爲了彼此捨命的。
如今他抓了玄王妃,不用多想也猜得到,以夜青玄的脾氣,此時見了他一定會將他五馬分屍、大卸八塊。
可是……
他突然低頭淡淡一笑,“你說的沒錯,我抓了玄王妃,夜青玄見到我一定會殺了我,可是,玄王妃畢竟不是夜青玄,禍不及家人,如果我因此而傷害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那就太卑鄙了。”
“哈哈……”莊傲聞言竟是仰頭大笑起來,而後他看着齊才良連連搖頭,滿臉譏諷,“禍不及家人?呵呵,齊才良,你這麼說不覺得很可笑嗎?如果你當真覺得禍不及家人,又爲何要對付夜青玄?畢竟,與你們齊家有仇的人是已經死了多年的先帝,就算是父債子還,你也該去找當今的夜帝夜舜纔是,可你卻偏偏選了個夜舜的兒子,而且他還不是……”
他本想說“他還不是夜舜的兒子”,可是話到了嘴邊,他又給嚥了回去。
照眼下情況來看,齊才良雖然和他們一起對付夜青玄,然而他的骨子裡還沒有壞到極致,他既是連玄王妃都能放過,那如果他知道夜青玄根本就不是夜舜的兒子,不是夜氏、甚至不是夜朝的人,難保他不會放了他們。
想到這裡,他皺眉想了想,道:“更何況,他還不是害得你們齊家至此的人,說不定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而今你卻把仇恨撒在他身上,難道,你還想說你這是禍不及家人?”
齊才良被他的話戳中心窩,表情一陣不自然,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他似乎也在想着公不公平的事情,回身看了看載着雪衣和將離的馬車,有些遲疑。
莊傲冷笑着正要再上前一步,卻被齊才良的將士攔住,莊傲心中惱火,卻又不能動怒,之前他和夜青玄交手,被夜青玄的內力震傷,一路狂奔至此,此時胸口氣血翻騰得厲害,如果動起手來,他是一點好處都撈不着。
他只能強行壓下心頭的不甘,後退一步道:“罷了,既然齊總兵這麼堅持,我也不好強人所難。”
聽他鬆口,齊才良終於悄悄鬆了口氣,四下裡瞥了一眼,一片漆黑,沉聲道:“既然軍師有傷在身,此時不便破陣,那我們得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蔽起來,夜青玄此人心思細膩,城府極深,我怕他會想到我們逃到了波洛城,若是他追來,事情就麻煩了。”
莊傲有些不屑,畢竟夜青玄此行根本沒有帶什麼人,而且大多數都已經喪命在青柳城總兵府,縱然他再厲害,也是雙手難敵四拳。
只是,一想到夜青玄的真正身份,莊傲的心裡還是有些不安,怵怵的,總覺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也好。”他定了定神,心平氣和地點點頭,“可是波洛城已經是夜朝邊境,再往前就出了夜朝了,你這打算躲到哪裡去?”
齊才良正色道:“我不是要躲,而是要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定下來,把接下來的計劃安排好。我巴不得他來找我,又怎會躲着他?”
最後一句話說的很慢,可是莊傲知道他所言不假,畢竟,他想要爲齊家洗冤、復仇的心是錯不了的。
“既然如此,”莊傲回身朝着樓夙的方向指了指,“你應該知道我樓夙邊境上的山腳下有個落鳳鎮吧?”
齊才良點點頭,“聽聞那個小鎮上曾經出現過與樓氏一族的鳳形圖騰一模一樣的圖案,更曾有人在半夜裡見到過有鳳凰從山下緩緩升起,隱入了夜空,而後又飛衝而下,鑽入了那圖案之中,落鳳鎮的名字也是由此而來。”
莊傲“嗯”了一聲,“落鳳鎮可算是我樓夙的最邊界了,距離波洛城雖然不算遠,可是夜青玄絕對沒那麼輕易會想到這裡地方,你若是信我的話,可以先到那裡去避一避,待我和大將軍及夜明瀾那邊商量好了對策,再決定怎麼對付夜青玄。”
他說着警惕地看了齊才良一眼,“別怪我沒有提醒你,你最好不要爲了報一己私仇而輕舉妄動,夜青玄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你可別偷雞不成蝕把米。”
齊才良臉色不悅,卻也沒有反駁他,而是定定地朝着落鳳鎮的方向看了半晌,而後回身喝道:“傳令下去,即刻前往落鳳鎮。”
而後又轉向莊傲道:“還請軍師前方帶路。”
莊傲冷冷笑着,強壓下胸口的不適,上了後方牽來的一連馬車,領頭走在最前面。
兩匹快馬一路疾行奔馳,入夜時分到了波洛城外,彼時齊才良一行人早已不見蹤跡。
離洛翻身下馬,俯下身藉着火把的光仔細查看了一番,又伸手摁了摁馬蹄印,起身對夜青玄道:“應該剛離開不久,看樣子是朝着樓夙去了。”
說到這裡,他皺了皺眉,“這齊才良竟然帶着夜朝的兵馬去了樓夙,看來他叛國這個罪名是逃不了了。”
夜青玄面色微冷,看着樓夙的方向,澹澹道:“他既然進得了樓夙,必然是已經和莊傲會合了。”
離洛頓然一驚,“遭了!如果他把王爺的身份說出去,那……”
夜青玄倒不慌不忙,冷呵一聲,“以莊傲的老殲巨猾,怎麼可能會把這麼重要的秘密隨便告訴別人?他又怎麼會放過一個這麼好的機會?”
離洛不解地看他,“王爺的意思是……”
“依你之見,誰會對這個消息最有興趣?”
離洛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是君上!”
夜青玄淺笑頷首,“他已經找了我們這麼多年,卻一直一無所獲,如果現在突然有人把這個消息送給他,他一定會捨得拿出好東西作交換。莊傲這些年既然一直在君瓴打探葉影的下落,就必然多少知道一點君韶的事情,他又怎麼可能白白將這個消息告訴別人,給別人去賺這個買賣的機會?”
聞言,離洛凝眉仔細想了想,漸漸冷靜下來,“照此說來,眼下我們根本不用擔心這件事泄露出去,只要在他將此事告知君瓴之前,把他除掉就好。”
見夜青玄點頭,他不由長舒一口氣,隨即又擔憂地皺了眉,“莊傲那邊可以暫時放心了,可是王妃她……”
提起雪衣,夜青玄的臉色沒由來地微微一沉,緊盯着馬車離去的方向,沉默良久不語。
離洛看着他森冷的臉色,不由暗暗心驚,他越是這麼不說話,就越會讓人感覺可怕。
北方的夜裡夜風陣陣,驟然吹起的風捲起地上的沙石盤旋而去,撩動他的暗色袍子,在這黑夜裡看來,猶如地獄來的使者。
“離洛。”就在離洛猶豫着不知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夜青玄終於輕輕開口,嗓音醇厚而深沉,“樓夙的那個人,如今怎麼樣了?”
離洛狠狠一愣,差點沒反應過來,畢竟這些年他們與樓夙的那個人接觸並不多,一則是爲了保護他的安危,二則是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暴露身份,是以除非是十分必要的時候,他主動聯絡他們,否則絕對不會輕易和他聯絡。
“王爺,你這是想要……動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