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鎮出發到青柳城並沒有多遠,不到五十里的路程,只是北方的路並不如南陽一路平原,馬車搖搖晃晃了近兩個時辰,終於在晌午的時候到達青柳城外。
秦鍾舸上前給守城將士看了手諭和令牌,正好遇上提前趕來打點的那位兄弟和齊才良一起前來接應,馬車順順當當進了青柳城。
上個月青柳城總兵因病身故,如今青柳城內的事務便暫由齊才良打理,幾人剛剛到總兵府門前下了車,齊才良便疑惑地打量了一番,而後問道:“玄王殿下呢?”
雪衣道:“王爺去了波洛城,想先打探一下那邊的情況。”
卻見齊才良臉色一白,驚道:“不好,王爺有危險!”
短短一言,讓原本就有些心神不寧的雪衣驟然揪起了心,凝着眉問道:“出什麼事了?”
只見齊才良急得連連跺腳,道:“波洛城現在是去不得!”
說話間,他對着自己身邊的副將道:“傳令下去,全軍整頓,隨時待命!”
“是!”副將領命,一路小跑着離開。
雪衣和秦鍾舸一行人個個面露擔憂之色,疑惑地看着齊才良,只聽齊才良沉聲道:“這麼多天,末將一直沒有出兵與他們交戰,並非是沒有原因,而是在等待機會,尋找破解他們巫蠱之術的法子。”
“巫蠱之術?”雪衣煙眉一蹙,定定看着齊才良,齊才良連忙解釋道:“這些異族之人個個都會巫術,他們進了波洛城之後,在城裡佈下了巫術和邪陣,但凡入陣之人,必定會受巫術侵蝕,最後慘死,死法一個比一個悽慘可怕,不忍目視。不僅如此,他們還在城裡城外設下了毒煙陣,根本沒有人知道哪裡有毒哪裡無毒,而一旦誤吸毒煙,便命不久矣……”
他話未說完,雪衣便緊緊握了握拳,而後一把提起藥箱,轉身就要去牽馬。
“王妃!”秦鍾舸嚇得臉色蒼白,一把搶下馬繮,而後示意將離抓住雪衣,擔憂道:“王妃,王爺交代了,讓我們在城內等他。”
“你沒聽到嗎?阿玄現在有危險,整個波洛城內不是邪蠱巫術便是毒煙毒陣,我們必須想辦法儘快救出阿玄!”許是因爲太過擔憂,她提着藥箱的手輕輕顫抖,卻緊抓着不放,將離也不敢用力拉扯。
秦鍾舸皺眉道:“可是現在就算我們去了,也未見得能幫得上王爺和離洛,說不定反倒會給他們添麻煩……”
“城裡不是有毒煙嗎?我可以給他解毒,若當真是有邪蠱,我亦可以解蠱……”她說着朝齊才良看去,眼底雖有擔憂,卻依舊不減凌厲之色,“齊總兵,還望你給我找幾個熟悉路的人帶路,我們現在用最快的速度趕過去,也許還不算晚,畢竟王爺他們想要混入波洛城打探消息,也還需要時間。”
“這……”齊才良不由爲難了,他知道雪衣說的在理,也早就聽說玄王妃出自司家,醫術了得,深得夜舜賞識,可是,她畢竟是玄王妃,若是此行有任何危險,都不是他所能擔待得起的。
雪衣似乎看出了他的擔憂,深吸一口氣道:“你放心,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一人承擔,絕對不會給你添任何麻煩,再說,現在在波洛城的是玄王殿下,如果我此行救下玄王殿下,固然是好,齊總兵你就立了一大功,可若是就此不管,明知玄王在波洛城卻不出手相救,你認爲到時候聖上會怎麼想?”
一番話聽得齊才良心下一陣驚恐,額上冒出串串汗珠,他擡手擦了擦汗,仔細想了想,而後點了點頭,“末將這便派人護送王妃前往波洛城。”
“你……”秦鍾舸見自己攔不住雪衣,咬了咬牙,轉身對將離道:“我隨王妃一起去一趟波洛城,你留在城內,哪也不要去,等我們找到王爺,就會立刻回來!”
將離已經被幾人方纔的對話嚇得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個勁兒點着頭,最後小聲道了句“你要小心”,秦鍾舸挑眉笑了笑,用力點點頭,而後隨雪衣一起翻身上馬,在齊才良和一些守城將士的帶領下,一路朝着波洛城的方向去了。
兩城之間相距不過三十里,幾人輕裝簡行,不到一個時辰便到了波洛城附近。
一陣風起,沙塵四處飛舞,透過風沙看去,波洛城的城樓已經可以清晰地看見。
秦鍾舸攔下雪衣,神色肅然道:“王妃先且在此稍後,屬下先帶人到四周去看看。”
“慢着。”雪衣從藥箱內取出一隻藥瓶,倒出幾顆藥丸給衆人服下,而後將剩下的藥交給了秦鍾舸,“這是解毒的藥,短時間內可保你們不會中毒,一旦發現王爺蹤跡,不管中毒與否,都要讓他立刻服下藥丸。”
秦鍾舸點點頭,領着三名侍衛策馬離去。
雪衣心中焦急,卻又不能輕舉妄動,重活這一世,她比誰都更清楚關心則亂的道理,只是理是這個理,可是有時候感情卻不受理智控制。
齊才良早聞玄王夫婦感情深厚,再看方纔雪衣聽聞夜青玄有危險時的反應,便知傳聞不假,這會兒生怕雪衣會獨自跑開,只能緊緊跟着,寸步不離。
放眼望去,整個波洛城似乎都籠罩在一層灰濛濛的煙霧之中,四下裡透着一股詭異幽譎的氣息。
雪衣越看越覺得擔憂,等了許久不見秦鍾舸回來,心裡不免有些慌了,正要翻身上馬,就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朝着這裡趕來,定睛一看,來人一共四人,卻並不是秦鍾舸四人,他們身着玄色勁裝,清減利落,動作果斷乾脆,徑直興致雪衣面前驟然停下。
齊才良驚呼一聲“保護王妃”,卻見雪衣揮了揮手,道:“不必了,是自己人。”
四人翻身下馬對着雪衣行了禮,雪衣連忙問道:“你們可有發現王爺的蹤跡?”
其中一人道:“王妃放心,王爺現在很安全,只是秦統領和三位兄弟誤入邪陣受了傷,王爺讓屬下前來接王妃過去。”
雪衣點了點頭,卻並未上馬,而是飛快地做了幾個手勢,幾人先是一驚,繼而瞭然地點點頭,回了幾個手勢,雪衣這才鬆了口氣,上了馬,衆人一道朝着不遠處的一處凹谷去了。
齊才良一路上都在想着剛剛幾人那手勢是怎麼回事,更詫異這些玄衣侍衛是何人,看他們的樣子,顯然是訓練有素的高手,可是玄王殿下所帶來的人,不是都跟在雪衣身邊嗎?那這四個人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沒等他想明白這些事情,衆人已經到了凹谷裡。
遠遠地便看到一道頎長的身影站在搭好的帳篷外,緊盯着緩緩靠近的他們,齊才良這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傳聞中的病鬼王爺,然不知爲何,他的心裡有一種莫名的緊張。
只看玄王妃這樣便可猜得到,玄王定然不是個好惹的人。
雪衣一路直直奔至夜青玄身邊方纔停下,她坐在馬背上定定地看着夜青玄,確定他沒有受傷,這才放了心,而後抓住夜青玄伸來的手,藉着他的力道躍下馬背。
兩人相視片刻,雪衣道:“鍾舸他們呢?”
夜青玄道:“在裡面。”
說話間,他帶着雪衣進了帳篷,只見一行四人有三人傷了手臂,一人傷在後肩,雪衣大致檢查了他們的傷口,又下意識地看了看他們的佩劍,沒由來地皺了皺眉,向夜青玄看去。
夜青玄頷首道:“我們發現他們的時候,他們正在揮劍對殺,不過,他們神志清醒,只是不知道自己所要殺的人竟會是自己的同伴。”
頓了頓,兩人齊齊低聲道:“是邪蠱。”
又是邪蠱!當初,容毓所中之毒便是邪蠱,而給容毓下邪蠱的人,正是樓夙的人!
所幸他們被發現得及時,所中邪蠱不深,而且這次出門,雪衣早有準備,備足了可能所需的藥,是以沒費多大勁兒便解了幾人的邪蠱,又給他們清理包紮了傷口。
等到這一切都結束,天色已經漸漸暗了。
齊才良忍不住上前小聲提醒道:“王爺,天色不早了,我們還是儘快回城吧。”
夜青玄側身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有人受了傷,現在不便轉移,齊總兵若是想要回城,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齊才良一愣,看了看夜青玄又看了看正認真搗藥的雪衣,似乎自從確認夜青玄安全之後,她就再也沒有絲毫驚慌,眼下她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儘快治好秦鍾舸幾人的傷。
相比之下,他一個大男人竟然這般惶恐不安,忍不住覺得一陣汗顏。
其實,他倒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危,他只是擔心,如果玄王和玄王妃剛剛到了這裡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了傷,那他要怎麼向夜舜交代。
他朝着四周瞥了一眼,看到有不少後出現的玄衣侍衛已經搭好了帳篷,只是他們個個都是面無表情,而且只對夜青玄和雪衣所說的話有所反應,讓齊才良心下好一番疑惑。
“王爺,這裡距離波洛城太近了,萬一被出城巡邏的人發現了……”
“呵!”夜青玄冷冷一笑,輕揮衣袖,“那他們也得能出得了城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