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文蒼心頭一凜,像是霍然想起了什麼,連連點頭,“是了,雪衣……我怎的差點把她忘了,她一定很透了我們,一定是一心想要置我們於死地。我之前還一直在想,究竟是誰,究竟是誰這麼惡毒,在佩兒喪事未完的時候,竟會向月涵泄露這件事,想在這麼一想,只可能是她!”
左雲咬緊牙,一字一句道:“是她,一定是她,只要她這麼恨我們司家,只有她會做出這般惡毒之事!”
說着,她反手抓緊司文蒼,瞪大眼睛道:“老爺,我們一定要爲佩兒報仇,爲我們的女兒報仇!”
司文蒼重重點頭,“你說的沒錯,就算是死了化爲厲鬼,也要找她報仇!”
那狠毒的神情看得黑暗中的將離驟然一驚,她差點驚呼出聲,就在這時,伸手伸來一隻手一把捂住她的嘴,拉着她向後退了一步,摁住她讓她動彈不得。
將離正要掙扎着掙脫他,兩名巡邏的侍衛便從面前緩緩走過,她這才發覺身後來人是來救她的。
直到那兩人走遠了,身後這人方纔放開她,回身一看,竟是夜青玄、雪衣以及離洛。
“王爺,小姐……”將離愕然地看了看兩人,而後有些心虛地低下頭,不敢去看雪衣的眼睛。
只聽雪衣沉聲道:“我果然沒有猜錯,你和司府果然還有另一層關係。”
將離連忙要頭,“小姐,我沒有,我不是司府的眼線,更沒有背叛過小姐,由始至終我都沒有想過要做任何對小姐不利的事……”
雪衣輕輕一嘆,看了夜青玄一眼,夜青玄會意,與離洛一道離開,她這才轉向將離,低聲道:“我知道你不是司府的人,也知道你沒有背叛過我,我只想問你一句,當初你跟我說的,那個搶佔了你孃親的人,就是司文蒼,而那個將你那懷了身孕的孃親趕出府去的人,就是左雲,是不是?”
將離頓然一怔,似是回想起了什麼痛苦的往事,喉間哽咽得厲害,良久,她方纔輕輕點了點頭,悽悽一笑。
“原來,小姐早就知道了。”
“我確實應該早就想到的,那樣的話,我也不會讓你跟我一起做那些對司文蒼不利之事,他畢竟,是你父親……”
“他不是!”將離驟然輕喝一聲打斷雪衣,咬了咬嘴脣,連連搖頭,“他不是,他也不配!他是害死孃親的兇手,我回到司府,就是要爲孃親報仇!”
“將離……”雪衣摁住她不停顫抖的雙肩,眼底閃過一絲疼惜,“我知道,我知道你恨他,知道你恨他害得你孃親一生悽苦,早早便香消玉殞,我也恨他,因爲害死我孃親的人也是他,可是將離,你我不同,我並非他的女兒,我做什麼無可厚非,而你不同,我不希望背上殺父的罪名,一生痛苦。”
雪衣嗓音輕緩,卻能準確地掐准將離的死穴,一字一句都戳中將離的心。
她又何嘗不想能放棄仇恨,忘記過去的一切仇,安安穩穩地待在雪衣身邊?可是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把她藏在心底的、對司家的仇恨又一點一點勾了起來。
“小姐……”她重重一聲哽咽,回身看了看司文蒼和左雲,壓低聲音道:“我真的希望我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真希望我只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我……”
雪衣輕輕太息一聲,伸手抱住她,“這件事要怎麼選擇,決定權都在你。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阻攔,只是,你也要考慮一下桂媽媽的感受。”
聞言,將離渾身又是輕輕一顫,她站起身體,愕然地看着雪衣,良久,她輕笑一聲,點着頭道:“倒也難怪,小姐這麼聰明,只怕是早就猜到了。”
見她默認,雪衣並沒有多說什麼,倒是忍不住想起前一世的事情,當初司府藥房被燒,正是在桂媽媽被左雲母女害死之後沒多久,想來那時將離是爲了給桂媽媽報仇,纔會火燒司府藥房。
正也因此,這一世時,得知將離和桂媽媽爲了她而冒險去燒司府藥房,雪衣心中着實很感動,不管是因爲他們有共同的敵人,還是因爲桂媽媽和將離需要借她之手對付左雲,至少到如今,她們對她的感情已經真真切切不摻假。
想到這裡,心裡不由一陣安慰,她擡手擦去將離臉上的淚,柔聲道:“該怎麼對付司家、讓司家付出他們應有的代價,那是我的事,從現在開始,你不必在插手。”
頓了頓,她看了一眼神情悲痛的司文蒼和左雲,“如今司顏佩已經墜崖身亡,你便是司家僅存的女兒,若你想要認祖歸宗,我自會想法子保你一命,不會讓你捲進這次的假藥一事之中……”
話未說完,將離就斷然搖了搖頭,“孃親去世之後,是桂媽媽偷偷將我養大,桂媽媽就是我的孃親,小姐也說了,不管怎樣,我也該考慮考慮桂媽媽的感受……”
不用多言,雪衣也想象得到,依桂媽媽那對司家的人深惡痛絕的性子,定然不會同意將離這麼做。
然,那畢竟是生身父親,即便將離嘴上不說,雪衣也感覺到她心裡其實早已動了心。
一如她自己,重活這一世之後,就從來沒有想要放棄過要找到自己的親生父親。
司家被封待查,一時間莫涼城內議論紛紛,隱隱有傳出此事乃是玄王妃向司家尋仇來了,只是這樣的傳言剛一出來,就被遏制,隨後再也沒有人敢說這樣的話。
從萬壽殿出來,容璟四人臉上皆有一絲難掩的喜色。
難得這個時候,夜舜還沒有忘記他們的婚約,今天召他們四人前去,爲的就是把成婚的具體時間定下來。
爲此,夜舜特意讓欽天監把五月和六月裡的好日子都挑了出來,一一比對,最終選定五月初六這一天,屆時便讓他們四人一起完婚。
“本以爲我是要先喝了容兄的喜酒,纔會輪到我和無雙,卻沒想到聖上竟是讓你我一同完婚,看來咱們都喝不上彼此的喜酒了。”莫啓凌一臉意氣風發,神明爽俊,倒也不愧是夜朝的少年將軍,許是在戰場上待得久了,即使下了戰場,他這舉手投足之間,依舊盡顯大將風範。
容璟對他投去一記欣賞目光,微微一笑道:“莫兄若是想要喝酒,容某自然是隨時奉陪,屆時莫兄得了空,還得要帶着月姑娘常到北郡走動走動,容某做東,與莫兄不醉不歸。”
蘇語和月無雙走在兩人中間,相視一笑,有些無奈地搖搖頭。
月無雙似是隨口道:“容家久居北郡,可曾想過要遷至京都?”
容璟眸色驟然一凜,幾人都明顯感覺到他的表情僵了一下,月無雙自知說錯了話,連忙垂首致歉,“對不起容公子,無雙冒犯了。”
容璟連連搖頭,“不關月姑娘的事,而是容家家訓有云,自爺爺這一輩往後,都不得再入京入朝爲仕,容家身份特殊,說來也算是避居北郡。”
莫啓凌和月無雙相視一眼,雖然不是很明白其中緣由,卻也並不多問。
倒是蘇語輕輕一笑,打破沉默,“爺爺說,再過些日子,他也想離京返鄉了,當年遷入京都是爲了出仕之便,而今年紀大了,家中無人,他倒是有些懷念起家鄉的故人。”
容璟道:“落葉歸根,本就是人之常情,倒也不怪。”
說到這裡,幾人都點了點頭,不緊不慢地朝着宮門走去,無意間一眼掃過四周,莫啓凌臉色一沉,低聲道:“瀾王殿下。”
幾人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夜明瀾的馬車快速駛過,馬車窗簾撩起,他似是朝着幾人這邊瞥了一眼,然也只是那一眼,馬車便拐了個彎,消失不見。
“聽聞瀾王這一次傷得不輕,他不好好休息,這麼急匆匆進宮做什麼?”月無雙有些疑惑地瞥了一眼馬車離去的方向。
莫啓凌想了想道:“莫不是爲了司家的事?”
容璟搖了搖頭,“不大可能,瀾王向來最懂得自保,斷不可能這個時候出面替司家說話。”
說着,他低頭看了看身邊的蘇語,本以爲她會不高興,卻見她一臉認真地聽容璟說完,而後點了點頭,道:“沒錯,表哥這人心思深沉,潔身自好,自幼便與我們這些表兄弟姐妹合不來,既然是司顏佩傷了他,他斷不會在這裡時候出面幫司家。”
她看了看月無雙,輕聲問道:“無雙,其實我一直想問你,這次想月大人告發司家的人究竟是誰?他怎會握有那麼多關於司家假藥的證據,而且都是真的?”
月無雙撇着嘴搖搖頭,“不瞞你們,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問過爹爹,可是爹爹緘口不言,任我怎麼旁敲側擊都是沒用。昨天我去了一趟玄王府,倒是印證了我的一些猜想——”
容璟俊眉一擰,看着她道:“你是說,雪衣?”
月無雙輕輕點頭,“是與不是我不能確定,不過我能確定王妃知道的事情,絕對遠不止我們所看到的,至少我敢肯定,對於司家假藥一事,她也是早就知曉,且證據確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