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不帶絲毫感情的冷厲眼神看得司顏佩心下狠狠一顫,心底沒由來地升起一絲恐懼。
原本她以爲夜明瀾那種心狠手辣的人,他那冷酷的眼神已經夠可怕了,卻沒想到此時此刻的夜青玄,遠遠比他還要可怕。
她嚥了口唾沫,深深吸了口氣,遲疑着道:“玄,玄王爺,你和雪衣相識不久,沒必要因爲她而賠上自己的性命,你也看到了,這麼多死士,絕非你一人之力能對付得了,你若願與我合作,便放開司雪衣,我自會放你離開……”
“呵!”話未說完,便聽得夜青玄輕呵一聲,嗓音清寒,他凝眉看她,眸色寒魅幽譎,“你以爲,他們攔得住我?”
司顏佩一愣,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身後的百十死士,努力壓下心中的恐慌,“你不怕,可你能保她安全嗎?你不能,你若是頑抗下去,那就只能和她一起命喪於此。”
“是嗎?”他攬着雪衣的手微微收緊,冷睇了司顏佩一眼,徐徐喊道:“離洛。”
話音剛落,黑暗中便有人輕聲應道:“王爺。”
繼而黑影一閃,離洛穩穩落在夜青玄身邊,“魯大人已經把一切都記錄下來,屬下已經派人護送他入宮了。”
“嗯。”夜青玄輕聲應着,目光卻一直落在司顏佩身上。
果然,司顏佩聞言,頓然大驚失色,魯大人!大理寺魯大人方纔竟是在這裡,而且已經聽到了她說的話!這麼說,他們都已經知道是她害死了司蘭裳,那等到明天一早,聖上便也知道了……
將她驚慌失措的模樣盡收眼底,夜青玄臉上不見絲毫悲憫之色,他垂首將雪衣攔腰抱起,在她耳邊輕聲道:“放心,父皇很快就會知道真相,他們一個都逃不掉的。”
雪衣伏在他胸前,臉色煞白,艱難地點了點頭,卻已經說不出話來。
見狀,夜青玄不由沉了沉眸,瞥了離洛一眼,“這裡交給你了,記住,留活口。”說着,朝着司顏佩睨了一眼,而後足下輕點,抱着雪衣躍身而起,輕而易舉地便躍上了圍牆。
見雪衣離開,那些死士不由開始蠢蠢欲動,司顏佩也是神色一惱,事已至此,她已經沒有了活路,自然不會放過雪衣!
這麼一想,她不由厲喝一聲,用力一揮手,那些黑衣死士便朝着這邊牆角涌來。
離洛臉上不見驚慌,冷靜如斯,只見他擡手做了個手勢,頃刻間,一批黑衣人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個個身手利落,輕功卓絕,雖不持兵刃,然對付這些死士卻是綽綽有餘。
沒有雪蘭酒,這些死士卻一樣也是一個緊接着一個倒下,他們竟是用了與君韶一行人同樣的法子。
只是,他們下手更狠,更果斷,沒有絲毫猶豫,眼神也是冷得如同千年寒冰,不帶一絲感情。
司顏佩不由愣住,怔怔地看了片刻,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懼感從心底竄上心頭,她連連向後退去,藉着死士爲掩護,神不知鬼不覺地退到了死士最後方,拉過坐騎翻身上馬,策馬奔去。
離洛眸色一沉,掠身追去,卻見一衆死士跟着掠起,死死攔住了他的去路。
而此時此刻的瀾王府如同陷入了森寒冰窖之中,所有人都是提心吊膽,慌亂不已。
就在一刻鐘之前,瀾王爺悠悠轉醒,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事,頓覺心頭一凜,一股不安涌上心頭。
待走到門前找來侍衛一問,竟得知司顏佩拿着他的令牌調動了他麾下的一衆護衛和禁衛,不由震怒。
他想起了司顏佩身上的那股香,她竟然對他下這種毒!
然而他比任何人都瞭解司顏佩,如果只是爲了委身與他,司顏佩斷不會做出這種事,唯一的解釋便是,她還有更大的目的……
“人呢!”
屋內又傳出一聲怒喝,回來回話的侍衛嚇得面色蒼白,渾身發抖,“林……林統領方纔在半路上發現了一行人,像極了玄王府的人,這會兒已經……已經持着王爺的令牌,去了玄王府……”
“愚蠢!”夜明瀾一怒,一腳將那侍衛踹出門來,伸手指了指伏在門外的下人和侍衛,氣不打一處來。
“玄王府……玄王府四周皆有父皇的隱衛,你們這大半夜地帶人前去,是想要幹什麼?想要告訴父皇,本王要趁夜謀害玄王嗎!”
衆人被他罵得一句話都不敢說,只是渾身直哆嗦。
夜明瀾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心知此時跟他們置氣,一點用都沒有,林有已經去了玄王府,他是攔不住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回司顏佩,再趕往玄王府,把司顏佩推出去,讓她來解釋這件事情的始末。
想到這裡,他大步出了門去,邊走邊喝道:“給本王備馬!”
下人哪裡還敢多問,急急忙忙跑開去備馬。
不多會兒,夜明瀾便領着一隊人馬出了門,按着那些侍衛傳回來的線索四處尋找司顏佩。
不想,他們剛剛走了沒多會兒,便在一個路口遇到一隊禁衛,那些禁衛顯然不是他的人,迅速地上前來將夜明瀾一行人團團圍住。
“來者何人?”領頭那人喝問一聲。
夜明瀾正心中惱火,沒有出聲,他身邊的隨從連忙應道:“大膽,這是瀾王殿下!”
聞言,那領頭之人頓然翻身下馬,走上前來,對着夜明瀾行了一禮,他們這纔看清這人竟是莫啓凌。
“莫將軍?”夜明瀾不由疑惑出聲,擡眼掃了一圈,“莫將軍這是做什麼?”
莫啓凌抱拳道:“近來城中不太平,卑職奉聖上之令,徹夜巡城,絕對不能放過任何可疑之人。”
說着頓了頓,看了夜明瀾一眼,“不知王爺如此深夜外出,所爲何事?”
夜明瀾壓下心頭的不悅,耐着性子道:“方纔本王府中出了盜賊,不僅盜走重要之物,竟還打傷我府中侍妾,本王豈能嚥下這口氣,定是要親手抓着這人,狠狠懲治!”
莫啓凌擰了擰眉,心知他是有意遮瞞,倒也不點破,後退了一步道:“盜賊如此猖獗,斷不能容,王爺放心,卑職這便派人在城中四處尋找,一旦找到此人,定會立刻稟告王爺。”
夜明瀾頷首,“有勞莫將軍了。”說罷,他一拉馬繮,竟是不再給莫啓凌多說話的機會,領着自己的人緩緩離去。
莫啓凌也不攔他,揮了揮手示意衆人讓開放人,而後看和夜明瀾漸漸遠去的身影,沉沉一笑。
一名隨從走過來小聲道:“將軍,要不要派人跟上?”
莫啓凌搖了搖頭,“不必了,就算是去了也是白白送死,瀾王爺的名頭你們不是沒有聽說過,他向來心狠手辣,除非本將親自前去,否則,不管你們誰去了,都別想活着回來,而最終這個罪名,只會掛在那些消失無蹤的盜賊身上。”
那隨從瞭然地點了點頭,“那我們現在……”
“放長線,釣大魚,瀾王爺既是如此匆匆親自出府,必然是有十分重要的事,等他事情辦得差不多了,咱們再出現也不遲,不過……”
他話音一頓,回身看了一眼那些禁衛,朗聲吩咐道:“方纔接到玄王爺命令,已經查明司二小姐司顏佩就是謀害世家老太太的真兇,命你們即刻全城搜捕,一旦發現司二小姐便將其拿下!”
衆人齊齊應了一聲:“是!”而後調轉馬頭,朝着各個方向追去。
莫啓凌不緊不慢地翻身上馬,揉了揉手中的馬繮,清冷一笑,暗暗道:“也該是收網的時候了。”
說罷,對着剩下的幾人道:“你們隨我來。”
確定身後沒有人跟來,夜明瀾稍稍鬆了口氣,鎮軍大將軍莫啓凌絕非只是徒有虛名,這些年來他領兵征戰,雖不能說百戰百勝,然最終多數都是大勝而歸,此人心思縝密,用兵用計皆如神,既有武將的英勇,亦有文士的智謀,倒也不怪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
若是被他盯上,可就麻煩了。
想到這裡,夜明瀾沒由來地心下一沉,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沒那麼簡單。
雖然他早就知道夜舜下令,命人在城中日夜巡邏,可是爲何偏偏就在今晚,當值的人是莫啓凌?這真的只是一個巧合嗎?
衆所周知,自從鴻鴛宴之後,原本沒有交集的雪衣和月無雙等人便越走越近,幾人已經不止一次一同出遊,雪衣有難,月無雙和莫啓凌也是挺身而出相助。
聽說當初雪衣被關入大理寺監牢,月無雙和蘇語還曾半夜冒雨入宮,爲雪衣求情。
莫啓凌爲武將,與她們女兒家打成一片只是不可能,但卻因此而與玄王越走越近……
夜明瀾只覺心下一緊,突然一拉馬繮,沉沉喝了一聲,衆人全都停下,一臉茫然地看着他。
“王爺……”隨從策馬上前來,輕聲問道:“出什麼事了?”
夜明瀾俊眉緊蹙,微微搖頭,“情況有些不對,我們好像中計了。”
隨從不由一驚,正要說什麼,突然只聽一陣馬蹄聲朝着這邊靠近,來人顯然也看到了他們,立刻喝馬停下,待看清他們是何人時,那人又不由得一喜,連忙策馬上前來。
“王爺!”
一聽這聲音,夜明瀾的臉色便沉了下去,“司顏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