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康雖然只有八九歲,可他從小就展現出了過人的聰穎,在貝姬的**下,不僅讀書習字博聞強識,而且琴棋六藝,一學就通,年紀雖小,已然少年老成,氣質儒雅,卓爾不羣。姮娥與貝姬商議繼位一事時,少康毫無怯意,反而落落大方對貝姬道:“王妃所言極是,生在帝王家,應擔天下事,我若能得貝巫師輔佐,復興夏國,必不妄也。”貝姬養育少康多年感情深厚,內心本就捨不得他,當下含淚應允:“你有這樣志向,不愧皇子,我拼着這把老骨頭,也會助你成就大業。”姮娥感慨萬千:“姒相得此子,當無憾矣。”
巫族人能歌善舞,狂歡之夜,除了美酒佳餚,自然少不了熱情洋溢的篝火晚會。按照他們的傳統,酒足飯飽之後,男女老少都戴上彩繪的面具,不再管身份尊卑地位高低,全族人在開闊的草地上無拘無束地又唱又跳。
楊戩和姮娥入鄉隨俗,也換上巫族服飾,戴上了面具,融入人羣之中。沒有人認得出誰是誰,兩人都被激情而歡樂的氣氛所感染。“戩,今天是我最快樂的一天!”姮娥甜蜜地嚷道。“不,這不會是‘最’,你嫁給我,每天都會比今天更快樂!”在喧鬧聲裡,楊戩貼着她的耳畔大聲道。他抱起她,她踩在他腳上,兩人在人羣和麪具的掩護下親暱相擁,隨着歌舞的節奏輕搖。他們都陶醉了,陶醉在這一刻無須掩飾的幸福中。
然而,狂歡的人羣並沒有給他們太多的相處時間,熱情的巫族人開始了衝撞打鬧,面具人可以隨性拽着另一個面具人跳舞,楊戩和姮娥被衝散了,一轉眼,他們就被裹挾到面具羣體中,從對方的視線裡消失了。楊戩先是試圖在人羣中找回姮娥,但他很快發現巫族的服飾都差不多,面具也難分辨,氣餒之下,他只好動用天眼,可是等他打開天眼,他卻發現姮娥並不在人羣裡,她去哪兒了?
此時的姮娥,被貝姬拉到了遠離人羣的樹林子裡。“姮娥,我有話對你一個人說。”
“什麼話這麼神秘?”姮娥笑嘻嘻地摘下面具,不以爲然地看着貝姬嚴肅的表情。
“離開他,及早抽身。”
“什麼?”姮娥愣了,笑容僵在臉上。
“我看過他的手相了,他將來位高權重,呼風喚雨,但命運大凶,難有善終,或許是魂飛魄散的下場。”貝姬低沉着聲音,語重心長,“姮娥,聽老奴的勸,早點離開他吧,陷得越深,結果來臨之時,你會越痛苦。”
“貝姬,你在開玩笑吧?”姮娥被她的話震驚了,“我以爲你會祝福我們的!”她一時不知如何組織語言,只覺得又氣惱又抗拒,“貝姬你都在胡說什麼,寒浞死了,夏國安定了,我們什麼麻煩也沒有了,我們要去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隱居,我會和他過最平凡的日子!位高權重?魂飛魄散?跟我們有什麼關係?貝姬你一定是瘋了,纔會說出這麼不着邊際的話!”
“姮娥,你怎麼認識他的?他對你這麼重要?”看着姮娥被激惹之態,貝姬追問。
默然一會兒,姮娥低聲道:“他就是當年祭臺救我的少年。”
啊……原來如此!貝姬恍然大悟,從前的種種,彷彿都連貫了起來。她不禁深深嘆了口氣:“你已愛他至深?”
“嗯。”姮娥衝動地抓住貝姬的手,急切地說:“所以,貝姬,收回你的話,不會的,他不會那樣的,他會好好的,我們會有一個幸福的家。”
沉默。背後人羣的歡聲笑語傳到耳朵裡,使此刻貝姬的沉默顯得突兀而可怕。“貝姬,你到底聽見我的話沒有?”姮娥的心沉了下去,不甘地搖晃着貝姬的胳膊。
“姮娥……”貝姬終於打破了沉默,“巫族是凡人,無法永生,所以貝姬不能陪伴你多久。我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可是,老貝姬看手相從未失靈。我有限的生命裡,能告訴你的只有這些。”
“不……”姮娥捂住嘴,忍住哭泣的衝動。這樣一個幸福的狂歡夜,她完全沒有準備聽到這些話,她的聲音哽咽了,“我知道你不會騙我,可是……一定有辦法改變結局的對不對?”
“我……不知道。”貝姬沮喪地低下頭,“別抱有幻想,姮娥,他是個危險人物。”
“你不要說了,貝姬。”姮娥搖搖頭,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管結果如何,我都不會放棄。我愛他,如果真的有那樣一天,我情願隨他而去。”
“姮娥!”貝姬叫道,可是姮娥一扭身飛快地跑了。
“貝巫師,你知道姮娥在哪裡嗎?我在人堆裡找不着她。”就在貝姬暗暗嘆息回身離去時,迎面卻撞見了手裡拎着面具到處張望的楊戩。
“我沒看見她,也許她先回帳篷休息了。”貝姬含糊道。一語點醒夢中人,楊戩忽然想到,對呀,自己找不到姮娥,姮娥一定也找不到自己,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回到帳篷等嘛。這麼一想,他高興地謝過貝姬。“楊公子,等等……”貝姬卻喊住了他。
“你不是侍衛,別瞞我老婆子了,姮娥她喜歡你。”貝姬淡淡地開口。
楊戩沒說什麼,貝姬擡眼盯着他,微微一笑:“你是純陽之體,我看見你們手牽手了。”
這回楊戩怔了怔,他心裡的謎團再次升起,忍不住追問:“你怎麼知道的?爲什麼我牽姮娥的手沒事,蘇鐵就會疼痛摔倒?”
“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姮娥沒告訴過你?”貝姬詫異地叫起來。
楊戩茫然地搖搖頭。貝姬覺得不可思議,姮娥,這個傻丫頭居然沒把這件事告訴心上人。“楊公子,姮娥在有窮國飲下了蟾蜍之血,因爲她是純陰之體,就造成了奇異的後果,除了純陽之體和血緣至親,男人一旦接觸到她的皮膚,就會產生劇烈的腹痛。后羿遍尋名醫,都治不好她這個病。所以蘇鐵會摔倒,所以我會斷定你是純陽之體。”
楊戩簡直驚呆了,這麼說,姮娥嫁入王宮,根本只是名義夫妻?怪不得,自己在羊皮卷中生她的氣,她那麼委屈……可是,她爲什麼不告訴我呢!楊戩心潮起伏,恨不能立刻找到姮娥,可腳步剛動,卻又被貝姬一把拉住:“楊公子,請原諒老巫婆多嘴,你愛姮娥嗎?”
“當然。”既然貝姬瞭解內情,楊戩無需再隱瞞。
“那麼,爲了姮娥,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請說。”
“楊公子,無論如何不要上天爲官,你能答應嗎?”
“貝巫師,你多慮了。”看貝姬一本正經,楊戩不由失笑,“我和天庭有仇,怎麼會上天爲官呢?等少康登基,我就帶姮娥歸隱世外。”
他晃晃面具,疾步走了。貝姬望着他的背影黯然出神,第一次,她多麼希望手相會失靈。
巫族用蒿草搭的臨時帳篷是客人的居所,姮娥盤坐在地鋪,望着昏暗的小油燈發呆。草簾子有了窸窣聲響,朗朗一聲笑:“你在這裡等我麼?”“楊戩!”姮娥跳起來,望着門口生動的笑臉,貝姬話裡的陰霾一下子散了,管他呢,所有的一切,他們都可以共同承擔,至少今天,他們依然握着幸福。
他一下子將她橫抱起來,姮娥毫無防備,呀地尖叫一聲,他不理她,大步走進帳篷,將她平放在地鋪的草褥子上,合身壓住了她。“你……”姮娥張了張嘴,卻被他的吻堵住了。對他的親吻她從來沒有抵抗力,也真的會失去氣力,於是她就乖乖地躺着了。“你有事瞞着我。”他在她脣間說。姮娥心裡咯噔一聲,難道貝姬對自己說的話,他聽見了?不會呀。她有點心虛:“沒有。”
“真的沒有?”他的脣邊勾起狡黠的笑意,手指觸到她直裰麻衣的下襬,“好好想想,否則我要罰你。”巫族的麻衣寬大沒有腰身,他慢慢捲起下襬……
“真的沒有嘛。”姮娥伸臂摟住他的脖子,心裡打定主意,貝姬那麼不吉利的話,打死也不告訴他。“那我就罰你嘍!”他不懷好意地笑道。麻衣被捲過大腿、小腹、腰間……他溫存的愛撫也隨之落下。“饒我嘛,我保證沒有瞞你啦。”姮娥有氣無力地嬌哼。麻衣卷至頸下,姮娥可憐兮兮地翹首:“到底什麼事,你讓我死個明白嘛。”他輕輕一嘆,捧住了她的臉,目光中滿是憐惜。“傻姑娘,貝姬告訴了我蘇鐵爲什麼會摔倒。”他的聲音低下去,有着魅惑的磁性,“你從來都只屬於我啊。”
淚霧瀰漫了姮娥的雙目,她定定地望着他,任由淚霧凝成了水珠,滑出眼角。他俯首溫柔地吻去她的淚:“我讓你受委屈了。”姮娥顫聲道:“我告訴過你的,還記得在延州的小木屋裡嗎?你說你要一輩子守着這個夢,我問你信不信,不管發生什麼,姮娥永遠只屬於你。”
“我……記得。”落在淚水裡的輕吻滑向了她的櫻脣,在她熱烈的迴應裡變成一段深深的激吻。姮娥捲起他的長袍,食指在他胸膛上畫圈,低聲呢喃:“雖然你沒有告訴我,可我早就知道,你只屬於我。所以……我也要罰你。”
外面的狂歌勁舞還在繼續,喧囂的背景音淹沒了草棚裡醉人的絮語低吟。他罰她,激情與力量入侵她的花園,她罰他,嫵媚與柔情包圍他的城堡,他們從未失去過彼此啊!這是命運眷顧的奇蹟還是真愛贏得的回報?他們擁吻着合歡,彷彿昔日重來,十七歲的草地、十七歲的星空,第一次探索對方身體的羞怯與戰慄……“只要我們在一起……就多麼好。”在銷魂的繾綣裡,姮娥甩掉了所有忐忑的直覺和聳人聽聞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