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相別鴛鴦錦

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就是后羿王失去了耐心,如果今天再抓不到他們,就將點火燒山!

其實不光他們震驚,部落的人們聽到這樣的命令,也驚呆了:“大王,仙霞山是我們衣食的來源,要是燒光了,我們怎麼辦?”面對這樣的疑問,后羿王嗤之以鼻:“你們怕什麼,樹木燒光了,明年春天還會長起來,野獸燒死了,別的山裡還會遷徙過來。”

“可是大王,今年冬天我們沒有食物怎麼過?”貝姬只敢小聲咕噥。后羿朗聲大笑:“老巫婆,你這個問題問的好。冬天,有窮氏不會在這裡過冬了!因爲我們要去陽城,知道嗎?陽城有的是吃不完的糧食穿不完的綢緞,大王會帶你們去過上好日子,全夏國的人都會成爲我們的奴僕!”

山谷裡,七個小精靈傷心地哭了:“仙霞山是我們的家,大火燒山,情花谷就再也保不住了!”楊戩覺得簡直不可思議:“那個大王是不是瘋子?爲了我們兩個人,竟然要放火燒掉整座山!這個山裡有多少生靈啊!”他的心情變得極其沉重,他久居崑崙,深知連綿的羣山養育着各種動物,它們的數量甚至超過人類,一旦大火燒山,這些族羣極少能逃出活命。

“決不能讓他們燒山。”楊戩握緊了雙拳。“你們不出去,他們就會燒山,可你們要出去,就會被他們抓走,這可怎麼辦呀?”小精靈們一籌莫展,不過,它們終究還是哭着說:“別管這座山了,你們趕緊想辦法逃吧!”

姮娥道:“這件事都是因我一人而起,楊戩,事到如今,讓我去見后羿王吧,不該連累一山的生靈。”楊戩立刻斷了她的念:“別說傻話,我不會把你交給他們的。”姮娥流下了眼淚:“要是整座山都燒起來,除了鳥兒會飛,只怕誰也跑不出去。楊戩,我不要你陪我死在這裡,你還要去救你娘,你快逃走吧!”

楊戩生氣了:“我說過,你和我娘一樣,都是比我生命還要重要的親人,我不會放棄你的。我們會想到辦法的!”他緊張地思索起來,姮娥剛纔那句話又回放了一遍,“除了鳥兒會飛……”這幾個字衝擊着他的頭腦,是呀,如果姮娥能像鳥兒一樣會飛,她就能逃出樊籠!

飛翔,這兩個字從未像此刻那麼誘人,姮娥是個凡人,怎麼才能讓她飛上天?楊戩雙眉緊鎖,環顧山谷,苦苦尋求着答案。都說急中生智,這話不錯,忽然,堆疊在地上的十二丈白絹映入他眼簾……

“姮娥,我有辦法了!”楊戩驚喜地叫出來。

“什麼辦法?”姮娥和小精靈都焦急地追問。

“你們做過天燈嗎?”楊戩道。姮娥和小精靈都搖搖頭:“天燈?那是什麼東西?”

楊戩道:“我有個好朋友,他叫颯朵,是隻雀妖,有天他和我打賭,認爲沒有翅膀什麼東西都飛不上天。我不願服輸,琢磨了一整天,造出一盞會飛的燈,我給它起個名字叫‘天燈’。其實非常簡單,我用輕薄的絹絲圍成小圓柱,下面用竹篾紮成圓圈做底,再將絲麻這些易燃燒的東西用竹篾包好做燃心,燃燒後產生的熱氣會推動小圓柱徐徐飛起,飛上高空。”他看看姮娥,充滿信心地說:“我們照這樣的方法做一個巨大的氣球,就能把你送上天,飛出仙霞山!”

說幹就幹,按照楊戩的指揮,小精靈們一起幫忙,他們將十二丈白絹鋪開做成了一個大口袋,這些白絹質地輕薄,正是理想的材料。精靈們找來山中的藤條,編了一個大藤籃,又將藤索穿在白絹口袋的邊緣,繫住藤籃。這個藤籃被分隔成兩個部分,緊靠口袋的部分楊戩原準備安放燃燒用的樹枝。這時紅精靈道:“仙霞山綿延百里,要飛出去得花時間,火不能滅,普通的樹枝只怕靠不住,用我們情花谷的仙草吧。這些仙草比樹枝燒得更久,而且火焰不會被風吹滅。”

楊戩高興地謝過,又對紅精靈施禮道:“我還有個不情之請,氣球隨風漂浮,無法自行掌握方向,能不能請你幫忙送她一程?”姮娥和紅精靈一聽都愣了:“你不和我(她)一起走?”

楊戩扶住姮娥的肩頭,柔聲道:“我不能和你一起走,我要去找后羿,拖住他們,你飛出去纔不會引人注意,等你飛得足夠高,他們的弓箭就沒辦法了。再者,后羿看見我出現,就不會下令燒山。”

“不,不行,我絕不一個人走!”姮娥聞言哭着撲進他懷裡,“你不能去找后羿,那太危險了,他們人多勢衆,你打不過他們的!”楊戩勸慰她道:“別擔心,我一個人行動更靈活,打不過,大不了飛天逃跑嘛,我不會有事的。你出了仙霞山,就趕緊往陽城跑。去陽城的驛道往來人多,你混在人羣裡不會有人注意。陽城是夏國國都,后羿的勢力到不了,你就安全了。我一旦擺脫他們,會立刻去找你的。”

姮娥不忍分離,淚眼盈盈:“我好害怕,我怕分開了會再也見不到你了……”楊戩也不捨得她,可眼下,根本沒有兩全的辦法,他唯有狠狠心對她道:“照我說的做,別說不吉利的話,我們都會好好活着,我會去找你的,我們取道陽城一起回崑崙。”

小精靈們見他們依依不捨,心中也都黯然,紅精靈上前道:“你們這麼做是爲了保護山中的生靈,令我們感動。楊戩,你放心,精靈族幾乎沒有重量,我陪姮娥姑娘一起出山,我熟悉方向,一定能將她平安帶出山。只是,精靈家族的族規規定我們不能離開仙霞山,所以山外的路就要靠她自己了。”

楊戩連聲稱謝,有紅精靈護送,他心下稍安。事不宜遲,他們最後檢查了一遍藤籃和娟球,準備點火。姮娥拉住楊戩道:“稍等,我有幾句話要單獨和你說。”

兩人來到山洞中,姮娥依偎在他胸口:“楊戩,我要你向我保證,一定得平平安安,姮娥寧願自己死,也不願沒有你,一個人孤單地活着。”楊戩低頭吻住她額間:“你也一樣,一定要好好活着,等我來找你。”

姮娥將手探進草裙,解下了她一直貼身戴着的紅肚兜,肚兜上一對鴛鴦似乎感應到了情侶的分離,顯得那樣悲傷。“楊戩,這個肚兜是我爹留給我們母女的唯一一樣東西,娘告訴我,夢快醒的時候,山神將這個肚兜送給了她,如若今後有機會相見,以此爲憑。娘醒過來後,見到身邊果然留下這個紅肚兜。從我出生起,娘就給我戴着,它不是凡品,沒有哪個部落的女人能織出這樣的絲,它不會皺不會舊永遠乾淨如新。”說完,她卻雙手一錯,隨着裂帛之聲,紅肚兜被她撕成兩半,一半有鴛,一半有鴦。

姮娥咬破手指,鮮血滴落在半幅鴛鴦錦上,暈染成了暗紅,她將染着她鮮血的錦繡遞給楊戩:“姮娥已經是你的女人了,今天鴛鴦分離,你留一半,我留一半,不管怎麼樣,永遠不要忘記我。”楊戩接過,心中酸楚,不由哽咽:“姮娥,見鴛鴦如見你,我永遠忘不了你,此生只要你。”他亦劃破手指,將鮮血滴在姮娥手中的另半幅鴛鴦錦上,“楊戩的心,鮮血爲憑,你我各執一半,等迎娶你的那天,再讓鴛鴦成雙。”

分別的時刻畢竟要來臨,楊戩將姮娥送進藤籃,儘管小精靈們在旁,他們已顧不得羞澀,兩人緊緊相擁,恨不能永遠挽留住彼此的溫度,他深深地吻她,她不顧一切地迴應他,奔涌的淚花將最後一個溼漉漉的吻打得更溼。

火焰升起,熱氣撐起了白絹,鼓鼓的成了一個圓球,氣球帶着紅精靈和姮娥緩緩升起。“一路小心,記着我愛你。”他鬆開了她的手,目送着她。望着楊戩的身影漸漸變小,姮娥抓着藤籃的邊沿哭泣着大喊:“楊戩,一定要來找我!”

淚霧迷濛了楊戩的雙眼,他的心頭忽然有種空落落的感覺,甚至是種驚慌,會不會,他從此再也見不到她了?不!別瞎想!他咬咬牙,迅速趕走了思緒,轉身向着另一個方向飛去。

后羿正親自在封山哨卡督戰,他命令手下不停地朝山中喊話:“姮娥,再不出來我們就要燒山了!”“姮娥,只要你出來向大王坦白夏王的陰謀,大王可以饒你不死!你想清楚,不要跟夏王的人待在一起!那只有死路一條!”“你們不要再執迷不悟了,替夏王做事是沒有好下場的!”

衆人喊得口乾舌燥,后羿越聽越不耐煩,他看看天色,過了晌午,霍得站起身:“別喊了!賤人不識擡舉!給我放火燒!”他們先在空地上燒了一堆火,幾百個部落男人魚貫而來,準備引燃手中的火把,好分頭前往山林沿線。

正在這時,后羿忽覺得眼睛一花,一個白衣飄飄的人影完全看不清來路,就驀地出現在面前,白衣人冷冷地喝道:“且慢!你要找的人在這裡!”

后羿定神一看,是個英俊的少年郎!后羿身邊幾個男子曾是祭臺的護衛,楊戩那天雖蒙面,他們卻認得他這身衣服,紛紛叫起來:“大王,就是他!就是他搶走了姮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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